第290節
武姜與鄭伯寤生三番兩次有嫌隙,鄭伯寤生突然松了口氣,武姜不疑有他,便來赴約了。 哪知道…… 武姜捂著自己的脖子,咳咳咳的使勁咳嗽著,臉面被勒得直發白,憤怒的頭發恨不能呲起來,指著被押解的太子諸兒說:“好大的膽子!你們齊國人,竟然敢行刺于我!好大的膽子??!” 武姜暴跳如雷,眾人大老遠便聽到了聲音,走近一看,誰也沒想到,刺殺武姜的刺客,竟然是齊國的太子! 鄭伯寤生吃了一驚,奇怪的看了一眼祁律,就見到祁太傅笑瞇瞇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模樣,鄭伯寤生是個聰明人,明智的沒有說話。 今日是武姜的壽辰,燕飲的都是各國的使者,還有卿大夫們,那格調也是相當高端的,來了不少貴胄,全都圍攏在這邊看刺客,沒成想抓了齊國太子一個正著,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齊太子?” “怎么是齊國的太子???” “正是啊,這不是太子諸兒么?怎么……怎么變成了刺客?” “齊國不是要和咱們聯姻么,太子諸兒為何要刺殺國母?” 太子諸兒一看這場面,嚇得臉色蒼白,隱隱約約覺得哪里不對勁兒,連忙大聲說:“天子!鄭公!鄭國國母,這是個誤會??!” “誤會?!”武姜雖是個女子,但是那不吃虧的模樣,可不亞于任何男子,這么多年下來,她的兒子鄭伯寤生都奈何不了她,今日差點被一個齊國太子給無端端勒死,武姜能咽下這口氣么? 武姜捂著自己的脖頸,說:“甚么誤會?!你沖上來想要行刺于我,這么多虎賁軍,可全都看見了,倘或不是這些虎賁軍來的及時,我這會子已經成了亡魂,還談甚么誤會?!” 是了,虎賁軍為何來得那般及時? 按理來說,這里是偏僻的小湖邊,最適合幽會,這些虎賁軍卻像是埋伏在四周,專門等著什么人來幽會似的。 太子諸兒腦袋里一晃,好像想到了什么,但這會子根本來不及細想,武姜掩著臉面哭泣:“天子!我兒!還有各位使者,你們都來給小婦人評評理啊,我只是一個女流之輩,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齊國的太子去,竟然要活活的勒死我,著實……著實惡毒的緊呢!哎呦,嗚嗚嗚——” 武姜不吃虧,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齊國國女一看,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太子諸兒竟然變成了行刺之人,立刻維護的說:“鄭國國母,這……這一定有什么誤會,太子他……他定是飲醉了!是了,飲醉了!” 齊國國女不知道太子諸兒要殺的是她,竟然還開口維護太子諸兒,太子諸兒一聽,使勁點頭,說:“對對對,我醉了……我飲醉了,剛才都是誤會!” “飲醉了?!”武姜根本不接受這個理由,說:“堂堂齊國的儲君,飲醉了酒可以隨便魚rou人命嗎?!今日你齊國太子要勒死的是我,我乃是鄭國國君的親生母親,你尚且如此搪塞糊弄,若是換做了其他人,就活該被你勒死不成?!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是飲醉!你清醒的很!” 祁律笑瞇瞇的圍觀著,總覺得管鄭伯寤生借他母親用一用,當真是用對了,簡直便宜的很,自己都不需要說話,太子諸兒根本無處遁形。 祁律非常是時候的蹲在地上,浮夸的“啊呀!”了一聲,說:“這是何物?” 他說著,將掉在地上的小羊皮撿了起來。 方才太子諸兒就顧著否認自己刺殺鄭國國母了,根本沒注意小羊皮已經從懷里掉了出來,就掉在旁邊。 四周十分混亂,天色又黑,小羊皮被虎賁軍踩了好幾腳,如果不是祁律早知道有遺書這么個東西,肯定注意不到。 祁律把小羊皮撿起來,撣了撣上面的土,一副明知故問的模樣,說:“這是何物?” 太子諸兒還在否認自己刺殺的事情,抵死也不能承認,一口咬定是自己喝醉了酒,哪知道一抬頭,嚇得“嗬——”倒抽一口冷氣,牙關發出“得得得”的聲音,不停的顫抖著,似乎是怕極了的模樣。 太子諸兒立刻大喊著:“不是什么東西,甚么都不是!” 他說著,想要撲過去搶走祁律手中的小羊皮,但是太子諸兒被這么多虎賁軍抓住,怎么也撲不過去,尤其他一動,天子立刻戒備起來,上前一步,攔在祁律面前,生怕太子諸兒會狗急跳墻襲擊祁律似的。 祁律展開遺書,說:“這是甚么東西?哎呀,哎呀……”祁律咋舌說:“不行不行,律的眼神兒不太好,年紀大了,這大晚上的看不清楚,嘗聽說齊國國女多才多藝,那還是個不世才女,能不能請齊國國女幫律讀讀上面的文字?” 齊國國女心急太子諸兒的事情,眼看著小羊皮能夠分散大家的注意力,當即不疑有他,立刻接過小羊皮開始宣讀。 這不讀還好,一讀起來,齊國國女的臉“唰”的變了樣子,一副煞白蠟黃的模樣,纖細的身子不停的打顫,嘴里喃喃的說:“怎么會……怎么是……不、不可能的……” 齊國國女看了上面的文字,哪里能讀得出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祁律便將小羊皮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交給鄭國的太宰祭仲,說:“太宰乃鄭國的扛鼎之臣,不知可否請祭相誦讀上面的文字?” 祭仲不知其中緣故,將小羊皮展開,逐字宣讀,這一看臉色也變了,小羊皮上面寫的能是什么?當然是…… “遺書?”祭仲一臉詫異,抬起頭來看向齊國國女。 眾人也全都懵了,喧嘩起來:“甚么?齊國國女的遺書?” “齊國國女不是要嫁給公孫子都么,為何要寫遺書?” “是啊是啊,好生蹊蹺??!” 不只是遺書,還有更多更勁爆的消息,上面寫著,齊國國女自己承認自己懷有了身孕,和人偷情,暗結珠胎,而這個和齊國國女偷情的野男人,還不想負責,如今已經來到了鄭國,齊國國女羞憤不已,又怕事情敗露,所以沒臉見人,想要懸梁自盡,特意備下了這封遺書。 而這個遺書上所寫的渣男負心漢,正是——祁太傅! 祁律被點名道姓,反而一副笑瞇瞇的模樣,倒是天子臉色黑的厲害。姬林雖然早就知道這是太子諸兒的計謀,但是親耳聽到,親眼看到他們碰瓷兒祁太傅,心里還是很不舒服的。 祁律笑著說:“齊國國女的遺書上寫著,律與國女有染,這……律怎么自己竟然不知情呢?” 眾人全都看向齊國國女,一時間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變得喧囂起來,那么多使者和卿大夫,全都在看熱鬧。 齊國國女馬上就要嫁給鄭國第一美男子公孫子都了,公孫子都乃是鄭國公族之首,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更別說那張禍禍眾生的臉面了。如眾人卻吃了一個大瓜,齊國國女懷孕了,還和旁人有染! 齊國國女臉色慘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天呢,齊國國女懷孕了?” “齊國不是來聯姻的么,怎么還送來個身懷六甲的?” “這是真是假???” 祁律說:“這就奇怪了,律不知自己與齊國國女有染,而齊國國女好端端的,也沒有自盡,憑空卻多出了一張遺書,怪哉怪哉!” 他說著,看向武姜,說:“反而是鄭國國母險些被人給勒死?!?/br> 祁律這話,若有所指,武姜聽到祁律這么說,登時恍然大悟,醒悟過來似的,手指顫抖的指著太子諸兒,說:“是他!是他??!” 太子諸兒乍一聽武姜的指證,嚇得立刻否認:“不是,不是我!” 眾人都聽懵了,武姜說是他,太子諸兒說不是我,這兩個人還打起了啞謎來? 武姜一臉震驚的說:“是他!這小羊皮,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剛才齊國太子欲要勒死我,小婦人奮力掙扎,這小羊皮就是從他懷里掉出來的!” 祁律配合的說:“這就奇怪了,齊國國女的遺書,怎么會從齊國太子懷里掉出來?” 這事情越來越詭異了,圍觀的眾人越來越是看不懂事情的發展,然而齊國國女卻懂了。自己懷孕的事情,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還有今日在小湖邊相會的事情,加上武姜脖子上纏繞的繩子,還有遺書上說羞憤自殺的事情,這一結合起來…… 齊國國女終于算是醒悟了,原來太子諸兒根本不是要刺殺鄭國國母,他欲刺殺的分明是自己!如果不是武姜誤打誤撞的來到了小湖邊,那么此時被繩子勒死的,恐怕就是齊國國女了。 齊國國女一死,太子諸兒就會將她偽裝成自殺的模樣,懸在湖邊的樹上,放上一封遺書,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齊國國女搖搖欲墜,身子一晃,差點跌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指著太子諸兒說:“是你……是你……你……” 武姜說是他,太子諸兒說不是我,現在齊國國女又開始是你是你,這三個人好像打啞謎,眾人全都糊涂了。 唯有祁律笑瞇瞇,費了這么大勁兒,做了這么一個局,太子諸兒可算是鉆進來了,現在太子諸兒已經是掉進圈套里的困獸,決計是跑不掉了。 齊國國女大喊著:“原來是你……你……你要殺的人不是鄭國的國母,而是我……是我……還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 齊國國女突然大喊“我肚子里的孩子”,眾人立刻嘩然的看過去,太子諸兒腦袋里嗡的一聲,立刻斷恨:“國女,你在說甚么胡話!你怕是也飲醉了罷!” 齊國國女使勁搖頭,說:“我沒醉!你是把鄭國國母當成了我,所以險些錯手殺死鄭國國母!你其實想殺的人是我!還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呢!你還為我準備好了遺書!你可真是體貼細心呢??!” 眾人驚訝的說:“齊國太子為何要殺國女?” “是啊,這到底怎么回事兒?” 周圍都是詢問的聲音,太子諸兒連連大喊:“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齊國國女卻悲憤的說:“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可說的?!一路上你都在說,讓我不用擔心,好生養胎,你還說你做了齊國的國君一定會娶我!結果現在呢,我等到的是什么,你竟然要殺了我,還要嫁禍給旁人!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呢??!” 這可是個大瓜,年度大瓜! 齊國國女懷孕了,而且還是太子諸兒的,怪不得一路上齊國國女一直水土不服,太子諸兒還要殺掉齊國國女,嫁禍給祁太傅。 一時間四周都沸騰了起來,鄭伯寤生怒不可遏,說:“齊國太子,可有此事?!” 這么大的事情,可不只是公孫子都一個人被戴了綠帽子,簡直就是整個鄭國都被戴了綠帽子,鄭伯萬沒想到,吃瓜最后吃到自己國家來了,氣的他頭疼欲裂,腦袋幾乎要炸開了。 鄭伯寤生素來就有頭疾,絕對不能生氣,如今氣的他頭暈,差點一晃栽在地上,祭仲趕緊扶住他,說:“君上!保重身體啊?!?/br> “保重身體?”鄭伯寤生說:“齊國太子,還有齊國的國女,你們好啊,好得很??!當我鄭國是甚么,任你們愚弄的無知小兒么?!” 太子諸兒嚇得否認,說:“不不不,鄭公,你聽我說,國女醉了,國女說的都是胡話!” “我沒醉??!”齊國國女卻大喊著,現場打臉:“我沒醉!我好得很!你這個薄情郎!花言巧語糊弄了我的身子,現在卻想要殺我栽贓旁人,我只恨信錯了人!你休想蒙混眼目,既然你要我死,好啊,我今日也要拉著你死!你休得獨活!” 鄭伯寤生頭疼欲裂,揉著額角,祭仲一看這場面,雖然鄭國沒有理虧的地方,但是如果再這樣下去,鄭國的熱鬧都被大家看光了,尤其是祁太傅,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笑瞇瞇的一臉興趣盎然。 祭仲立刻說:“各位,今日燕飲就到這里,款待不周,還請各位見諒,仲這就吩咐宮人送各位出宮?!?/br> 祭仲這是要送客啊,各國的使者雖然都在看熱鬧,但是人家鄭國說了送客,他們也不好再逗留,便悻悻然,有些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太子諸兒還在狡辯,說:“別聽她的,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事!” 齊國國女聽他到了這個地步還在狡辯,嚎啕大哭的說:“你這個騙子,狂徒!你不得好死??!” 祭仲揮了揮手,說:“都帶下去,在事情沒有個說法之前,請齊國的各位使者都呆在館驛的屋舍,不得出房門半步!” 虎賁軍立刻上前拿人,祭仲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軟禁,虎賁軍毫不含糊,抓了人便押送出去。 太子諸兒還在大喊著:“放開我,我是齊國的太子!誤會啊,都是誤會,真的誤……” 太子諸兒的大喊聲很快消失在夜空中,被遣送出宮去了。 祁律笑瞇瞇的看向鄭伯寤生,說:“鄭公,這份大禮怎么樣,律沒有說錯罷,今日燕飲可熱鬧?” 鄭伯寤生一聽,簡直是哭笑不得,想他十三歲就成為了鄭國的國君,到了如今,已經把鄭國推向了前所未有的繁榮,但對上了祁律,當真威嚴蕩然無存,只覺哭笑不得,而且鄭伯寤生很糾結,自己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祁律則是善解人意的說:“鄭公,律也是一番好心,您看看,潰膿雖痛,但是不能養毒啊,若是待到日后真的禮成,鄭國和齊國聯姻,難不成你們鄭國,還平白替他太子諸兒養兒子?律也是為了鄭國的口糧著想,您看看現在不是挺好,長痛不如短痛?!?/br> 祁律振振有詞,仿佛多替鄭伯著想似的,但是鄭伯寤生知道,祁律如果真的為鄭國著想的話,偷偷摸摸解決了也就是了,如今卻光明正大,擺在這么多使臣和卿大夫們的面前解決,不消明日,恐怕整個大周,甚至北狄西戎南蠻東夷,全都要知道鄭國被戴了綠帽子的“趣聞”了,當真是難看到了極點。 如今丑聞已經抬到了明面上,鄭國和齊國必然會撕開臉面,起碼聯姻是不可能的了。 祁律心情大好,目的已經達到了,而且這場面還轟轟烈烈,好不熱鬧,祁律這個人,是不喜歡麻煩,但很喜歡熱鬧,尤其是看別人的熱鬧。 熱鬧看完了,燕飲很快就散了。 今日的主角無疑是太子諸兒和齊國國女,鄭國國母當了一回工具人,雖然開頭的時候她的確也是主角,但很快淪為配角,被搶走了“鋒芒”。 這說起來,今日還有另外一個主角,雖他的戲份不是很多,但他的確是當之無愧的主角,那就是被戴了綠帽子,差點子喜當爹成為了接盤俠的——公孫子都。 今日之事,公孫子都可是受害者,事情一出,最歡心的怕是那些貴胄之女。畢竟公孫子都的顏值太過出眾,身份太過優越,很多貴胄都想把女兒嫁給公孫子都,如今齊國國女為了太子諸兒這個“婁瓜”失去了公孫子都這只“金瓜”,貴胄之女們瞬間又看到了希望,爭搶著想要去安慰公孫子都。 卿大夫們全都散了,公孫子都也來到公車署,準備坐車出宮去。祭牙大老遠便看到了公孫子都,眼看著公孫子都的表情沒什么太多變化,媳婦還沒過門就懷孕了,差點還幫別人養兒子,想起來就覺得怪可憐的,加之公孫子都平日里有些“面癱”,祭牙只覺得公孫子都此時的模樣更是可憐,伴隨著蕭瑟的秋風,有點我見猶憐…… 祭牙難得好心,走過去,拍了拍公孫子都的肩膀,十分憐憫的說:“公孫閼,這沒甚么的,你也別太傷心了,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感覺被人撞了一下后心,祭牙根本沒防備,向前一撲,差點栽在地上,幸而公孫子都反應快,一把摟住祭牙的腰身,這才沒叫他跌在地上出丑。 祭牙定眼一看,烏央烏央一大片人涌了過來,一點子也不夸張,分明是剛才已經離開的那些貴胄之女,竟然全都堆在公車署沒走。這些貴胄之女眼看到公孫子都,全都是來安慰人的,也想要趁機安撫公孫子都的“情傷”,爭相恐后的跑過來,一不小心就撞了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