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除了小食一般的鹵肥腸和白切肥腸,倘或要“精致講究”的肥腸做法,那也是有的,例如吃肥腸就不得不提的經典名菜,九轉大腸! 這九轉大腸可是赫赫有名的鹵菜,色澤光鮮亮麗,紅潤鮮亮,一道肥腸無論是從食材,還是從烹飪的制法來看,那都是相當講究,咸甜香辣,滋味豐富。 而對于祁律來說,最好吃的肥腸莫過于冒腦花里放上一些肥腸,香辣的冒腦花,醇香濃厚,與肥腸的香味一碰撞,簡直是兩香結合,那當真是祁律的心頭大好,怎么吃也吃不膩。 祁律在膳房里忙碌起來,將肥腸處理干凈,分成幾堆,一面給膳夫們講解,一面手腳利索的開始烹飪起來。 已經挨近午膳時辰。鄭伯寤生在殿中批看文書,并沒有傳膳,便聽寺人稟報說:“君上,祭相來了?!?/br> 鄭伯寤生沒有抬頭,手中執著簡牘,說:“進來罷?!?/br> 寺人很快引著鄭國的太宰祭仲入內,很快又退了出去。 祭仲恭敬的作禮,說:“仲拜見君上?!?/br> 鄭伯寤生這才將簡牘“啪”撂在一邊,抬起手來揉著自己鈍疼的額角,說:“坐罷,孤今日叫你來,是想問問你關于子都的婚事兒,準備的如何了?” 祭仲依言坐下來,說:“請君上放心,公孫的婚事已經安排妥當,只等著國母的壽宴之后,便可完婚?!?/br> 鄭伯寤生點點頭,說:“我鄭國與齊國聯姻,是最近的大事,你便多費心,讓子都與齊國國女早日完婚,以免夜長夢多,孤也能放心一些?!?/br> 祭仲說:“是,君上所言甚是?!?/br> 祭仲注意到,鄭伯寤生說話這當口,抬起手來揉了三次自己的額角,想必又是頭疾犯了。 祭仲便說:“君上,仲聽說君上還未傳膳,還請君上保重身體,不如仲替君上布膳?” 鄭伯寤生沒甚么胃口,忙著各種公文,一忙起來便沒心思用膳,他方想要拒絕,說等一會子再用膳,突然聞到了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香味。 那香味是一切rou食都不能比擬的,帶著一股子醇香,還伴隨著辛辣、酸甜等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覺得混亂,反而勾人味蕾,食指大動。 正是鄭伯寤生最喜愛的肥腸味道。 方才還說自己不餓的鄭伯寤生,肚子里恨不能立刻打雷,正巧寺人走進來,說:“君上,天子和祁太傅來了,說是……聽說君上還未用膳,太傅做了幾樣美味兒,想請君上一同進膳?!?/br> 祁太傅親自做的美味,天子親自來邀請,鄭伯寤生怎么可能不給面子?再者說了,鄭伯寤生聞到了肥腸的味道,已經腦補了那日鹵煮火燒的滋味,這食髓知味起來,恨不能癢到心坎兒里。 很快,鄭伯寤生和祭仲便親自迎接到殿門口,請天子和祁太傅入內,宮人魚貫而入,將各種各樣的美味擺在案幾上,鄭伯寤生定眼一看,全都是肥腸,無論是炸的、煮的、鹵的、炒的,無論是咸的、甜的、辣的、麻的,全都是肥腸,無一例外。 鄭伯寤生雖然喜愛肥腸,但是鄭國的膳夫不會料理,因此鄭伯寤生從未見過這么多肥腸做的美食,今日可算是大開眼界了,日前覺得鹵煮火燒已然很是新鮮,今日一見,鄭伯寤生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界太短淺了。 鄭伯寤生雖然已經被肥腸的美味所吸引,但心里頭有些狐疑,他本就是個多疑的人,祁太傅如此“大獻殷勤”,必然有求,便說:“祁太傅親自理膳,豈不是折煞了寤生?寤生實不敢當啊?!?/br> 祁律笑瞇瞇的說:“鄭公您說哪里話,律聽說鄭公喜愛大腸,因此特意做了這些個美味,這些可都是律的一片心意啊?!?/br> 天子聽他們虛以委蛇,自己倒是不含糊,他知道祁律說的不假,這些都是給鄭伯寤生做的,因為祁律有所求,天子便覺得,如果自己不先下手為強,說不定一會子便食不上了。 于是天子趁著他們說話虛偽的空檔,優雅的拿起筷箸,動作行云流水,先嘗了一口白花花的白切肥腸,入口軟嫩,嫩的簡直不像話,簡直便是繞指柔,那種纏綿的感覺說不出來的可人。 白切肥腸原汁原味兒,卻沒有一點子腥臊,口感在這些肥腸里面,算是小清新,搭配酒漿十分愜意。 隨即天子又夾了一筷子肥腸烤魚,烤魚的鮮味,配合著肥腸的濃厚,真是相得益彰,而且十分新鮮。 然后又是一口冒肥腸腦花,麻辣過癮;又是一口脆皮炸肥腸,滿口rou欲;又是一口火爆肥腸,香濃入味! 祁律和鄭伯寤生客套兩句,一轉頭,恨不能半條肥腸烤魚都不翼而飛了,魚骨頭森然而立,看的祁律額角狂跳,連忙暗搓搓的伸手,在案幾底下戳了一下天子。 姬林吃的正香,一點子也不想“善罷甘休”,鄭伯寤生鼻息間聞著肥腸的美味,天子還在他面前做吃播,簡直是色香味俱全,鄭伯寤生突然覺得自己餓得很了,還是應該先食再說,否則便沒有了。 于是在天子的吃播之下,鄭伯寤生干脆也提起筷箸,眾人一并子把祁律做的美味肥腸給食了個精光。 等食完了美味,祁律這才擦擦嘴巴,笑著說:“其實律有一個不情之請?!?/br> 來了! 鄭伯寤生心里咯噔一聲,果不其然,祁太傅端來美味,準是有所求,而且還是個不情之請。 鄭伯寤生吃人嘴短,只好一派親和的說:“祁太傅說哪里話,只要是寤生能辦到的,定會竭盡全力,幫助祁太傅?!?/br> 祁律說:“律聽說過兩日便是鄭國國母的壽宴?” 鄭國的國母,鄭伯寤生的母親,可不就是武姜么?說起來武姜和祁律還有些嫌隙,武姜誤以為祁律對自己有意思,想要嫁給祁律,鬧出了很多事情,祝聃就是因著武姜,才被祁律敲竹杠給要走的。 鄭伯寤生聽他提起武姜,瞇了瞇眼睛,還以為祁律是來翻舊賬的,哪知道下一刻,祁律卻笑著說:“律這個不情之請,就是想要管鄭公斗膽借您的母親一用?!?/br> 甚……么? 祁律的話大家都能聽懂,分明全都聽懂了,但又覺沒聽懂,別說是鄭伯寤生了,就連精明如此的祭仲也沒聽懂,還有陪同祁律一起前來的天子,一樣沒聽懂,眾人面面相覷,唯獨祁律一個人笑得不安好心…… 武姜的壽宴本不打算大辦的,畢竟武姜和鄭伯寤生的關系也不怎么樣,還因著武姜,鄭伯寤生丟掉了祝聃這一員虎將。不過祁律要管鄭伯“借東西”,所以鄭伯便答應了下來。 武姜壽宴當日。 太子諸兒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已經讓人去暗地里通知齊國國女,趁著壽宴空隙,到鄭宮偏僻的湖邊相見,“互訴衷腸”。 齊國國女這些日子十足擔心,一日比一日擔心,雖她身形苗條,但小腹日漸突出,如今進了鄭國,一切都有鄭國的宮人服侍著,還要記錄月事,齊國國女生怕自己露陷,她這些日子又見不到太子諸兒,便更是害怕。 如今太子諸兒讓人來傳話,想要見一見齊國國女,齊國國女自然答應,就等著燕飲有了空隙,自己可以溜出去。 齊國國女心不在焉,好幾個心儀公孫子都的貴胄之女見到齊國國女,都酸的厲害,畢竟公孫子都乃是鄭國第一美男子,別說是鄭國了,放眼整個春秋,公孫子都都是數得上名字的美男子,齊國國女馬上便要將大家的美男子,變成她一個人的,公孫子都的那些“女友粉兒”“老婆粉兒”能不酸么? 好幾個女子酸溜溜的說:“我嘗聽說齊國國女進了咱們鄭國水土不服,不思飲食,怎么腰身還變粗了去呢?” “就是的,meimei我身子骨素來羸弱,家中變著法子與我改善飲食,就盼著我能長點rou,不知齊國姊姊是怎么飲食的?也好叫meimei習學習學?” 大家的口氣酸的厲害,本想嘲諷齊國國女變胖了,哪知道說者無心聽者有心,齊國國女哪里是變胖了,她根本就是因為懷孕,有些浮腫,腰身也顯了形。 齊國國女嚇得面無人色,趕緊擺脫了這些酸不溜丟的千金小姐,借口離開了宴席,往沒人的偏僻湖邊而去。 齊國國女出了筵席,埋頭疾走,還沒走幾步,便看到眼前一片衣擺投下來,抬頭一看,竟然是祁太傅。 祁太傅一身太傅的寬袍,寬大的衣袍襯托著高挑的身材,那氣質仿佛謫仙一般,當然,僅限于祁太傅不說話不張口的時候。 祁太傅腰間四指寬玉腰帶,束縛著精瘦挺拔的細腰,這一對比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比齊國國女的腰身還要纖細一些。 祁律笑瞇瞇,擺出一副特別好說話的模樣,說:“齊國國女,燕飲才開始,您這是去何處???” “我……我……”齊國國女支吾著,她可不敢和祁律說,自己是去見情郎的。但齊國國女不知道,祁律心中門清,而且是專門過來拖延齊國國女去見太子諸兒的。 祁律拖延住了齊國國女,而另外一面,漆黑的小湖邊,太子諸兒已經等候多時了,就等著齊國國女出現,趁她毫無防備,直接將人勒死,然后將遺書偷偷放在國女身上,裝作是上吊自殺的模樣。 太子諸兒躲在冰冷冷的小湖邊,這地方很荒涼,幾乎沒什么人過來,也沒有燈火,四周昏暗一片。 突然,就在這時候,“沙沙”的腳步聲而來,朝著太子諸兒的方向而來,是一個婀娜纖細的身影,和齊國國女差不多身量,差不多腰身,因著環境實在太昏暗了,太子諸兒是來暗殺的,也不會點燈,所以根本沒有看清楚對方,只是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輪廓。 太子諸兒手心里都是汗,握緊了繩子,屏住呼吸,眼看著那婀娜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猛地一撲,直接沖出來,繩子“唰!”的一繞,纏在對方脖頸上,使勁一拉。 “嗬!” 對方猛烈的掙扎起來,使勁的踢打著,為了方便,太子諸兒特意從后背襲擊上前,因此那女子背對著太子諸兒,太子諸兒用繩子勒著人,竟然也沒有發現對方有哪里不對勁兒。 女子不停的踢打著,太子諸兒懷里還放著齊國國女的“遺書”,吧嗒一聲,遺書的小羊皮便掉了下來,正好落在腳邊。 “來人??!” “有刺客??!” “有刺客——” “快快!保護國母!有刺客刺殺國母了!” 太子諸兒還以為萬無一失,哪知道就在他馬上要得手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小湖邊,竟然瞬間燈火通明起來,太子諸兒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好像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虎賁軍潛藏在四周,一直埋伏著,這一下子,呼啦一大片,全都蹦出來,敲鑼打鼓,“呼朋喚友”,齊刷刷大喊著有刺客襲擊鄭國國母! 國母? 太子諸兒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被繩子纏住的女子,這一看,腦海中登時轟隆巨響,瞬間夷為平地。 因著他勒住的根本不是什么齊國國女,正是鄭國的國母,而太子諸兒本人,就是虎賁軍口中,刺殺國母的刺客…… 第109章 薄情郎! “有刺客有刺客??!” “抓刺客了!” 祁律和齊國國女來了一個巧遇,正在拖延齊國國女,不讓她前去與太子諸兒幽會,沒說幾句話,事情似乎發展的著實順利,便聽到了虎賁軍抓刺客的大喊聲。 齊國國女被抓刺客的聲音嚇得一驚,祁律卻一點子也不吃驚,笑瞇瞇的說:“好端端的燕飲,沒想到出了這等亂子?國女,不如咱們一起去看看那膽大的刺客,到底是甚么人?” 齊國國女心里還想著她的情哥哥,但這會子鬧出了刺客,四處的戒備必然森嚴了不少,她必然不可能再去與太子諸兒幽會。 齊國國女沒有心情去看刺客,想要借口離開,沒成想這么一會子,天子和鄭伯寤生全都來了,還有燕飲的使臣和卿大夫們,也全都聞聲而來。 “發生了甚么事情?” “不知,快去看看!” 齊國國女也不好一個人落單,便跟著眾人一起順著聲音尋找過去,這越走齊國國女的臉色越是難看,怎么抓刺客的地方,和約定幽會的地方那么相似? “抓刺客!” “大膽刺客!竟敢行刺國母?!” “拿下!” 太子諸兒按照天衣無縫的計劃,準備勒死齊國國女,然后偽裝成自殺的模樣,再用遺書嫁禍給祁律。 哪知道他剛剛出手,卻聽得四周轟然高喊抓刺客,嚇得太子諸兒一臉菜色,不等太子諸兒搞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來抓刺客的虎賁軍準確無誤的將他按在地上,還高聲大喊著,他就是刺殺鄭國國母的刺客。 太子諸兒更是懵了,定眼一看,那脖子上還纏繞著繩子的婀娜女子,根本不是什么齊國國女!雖身材也十足婀娜玲瓏,黑夜里看起來仿佛是個少女一般,但仔細一看,并不是那么回事兒,對方的花容月貌已不年輕了,殘存著風韻的美婦氣質。 根本就是鄭國的國母,武姜! 武姜咳咳咳的使勁咳嗽著,脖子上繞著太子諸兒的兇器,而太子諸兒簡直就是人贓并獲,被虎賁軍五體投地的壓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 “大膽刺客!” 太子諸兒正愣在原地,連忙說:“我……我不是刺客,我……怎么會……” 本該赴約的齊國國女變成武姜,簡直就是大變活人,太子諸兒完全不知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其實道理很簡單,本該赴約的齊國國女被祁律攔截了下來,祁律用一些有的沒的耽誤了齊國國女的赴約時間,而來到湖邊的卻是鄭國國母武姜。 祁律日前給鄭伯寤生送了一席肥腸宴,隨即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這個不情之請,真的著實不情,祁律不只是想要借用鄭伯寤生的母親,堂堂鄭國國母武姜一用,而且想讓武姜頂替齊國國女成為“受害者”。 試想想看,太子諸兒偷偷襲擊了鄭國的國母,這可是個大罪過,就算保守估計,到時候拿捏不到太子諸兒的把柄,還有刺殺鄭國國母這個大帽子送給他,太子諸兒的頭再大,他也戴不住??! 祁律這法子不可謂不狠毒。 鄭伯寤生一聽借母就猶豫了,雖他與自己的母親本就不和睦,因著共叔段的事情,兩個人多次撕開臉皮,但鄭伯寤生也不好不賣祁律這個面子,細細思量一番之后,鄭伯寤生還是答應了。 鄭伯寤生找到武姜,告訴她燕飲的時候讓武姜去一個地方,那便是小湖邊了,鄭伯寤生也沒說去干什么,畢竟鄭伯寤生自己也不知道祁律要干甚么,只是說,如果武姜按約定去了這個地方,之前的禁足會既往不咎,以后不會限制她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