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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太君握著安然的手,往紀蘊方向伸了過去。 紀蘊趕緊把自己的手覆到桂太君手腕上。 桂太君拉著兩人的手,道:“……阿蘊,阿然,你們都乖乖的,一輩子相親相愛,做好兄弟。答允奶奶……” 安然道:“姥姥,我會跟阿蘊好好的,姥姥,你要快點好起來?!?/br> 紀蘊卻心下一片冰涼,他心思玲瓏通透,知道桂太君聽到了問凝揭發的他對安然的心思,把安然托付給自己,是桂太君不得已的選擇,桂太君要他親口答允,跟安然一輩子相親相受,做好兄弟。她既要把安然托付給他,又要斷了他對安然的非份念想。 方家對他,恩重如山,尤其,桂太君還是受他連累而死,他怎么能夠忍得下心來不答允? 紀蘊把手覆到安然的手背上,忍著刀割一般的心痛,像發誓一般地說道:“奶奶,您放心,孫兒一定會好好跟阿然作兄弟,守護他一輩子,看著他成家立業,兒孫滿堂?!?/br> 知道紀蘊聽懂了自己的暗示,桂太君欣慰地放開了手,嘆息道:“阿蘊,好孩子?!?/br> 然后,桂太君喘息了一會兒,方道:“你們都出去吧?!彼爸介w老的字,說:“少翔,陪陪我?!?/br> 她與方閣老少年結褵,相濡以沬,攜手走過了將近六十個年頭,伉儷情深,在生命的盡頭,她還是選擇讓他陪伴。 他是她相伴一生的良人,得之,何其有幸。 第132章 伉儷雙逝 方府眾人雖然退出了房間, 但大家都知道這是桂太君在這個世間最后的時光了,誰也沒有離開,均在外面或坐或站, 等待著那悲痛的一刻。 誰也沒有說話, 沉悶而壓抑。 然而, 這一等, 一直等到東方泛白,天色微明, 屋子里也沒有動靜,方疏桐和方靜石開始覺得情況不對勁了。 便叫人照著昨晚太醫的方子,又熬了一劑湯藥,大爺方疏桐親自拿托盤托著,走到屋前敲門, 恭聲道:“父親,母親該喝藥了, 兒子可以進來嗎?” 屋子沒有動靜,大爺方疏桐又問了兩次,見里面還是沒人回話,便大著膽子, 推開了門。方疏桐沒敢冒然就進去, 又說一次給桂太君送藥來了,然后,就著門縫往里瞅了瞅,竟在屋里看不見人, 只燈燭燃燒欲盡。 方閣老怎么會不在屋里?去哪了?屋外守著這么多人, 還能飛了?方疏桐一驚,推開門沖了進去, 幾步走到床前,見那帳幔低垂,帳子里隱隱綽綽躺著人,方疏桐不敢造次,又叫了一聲:“父親,兒子來給母親伺奉湯藥?!?/br> 屋外的人,也都跟著走了進去。 見帳子里沒有聲響和動靜,方疏桐大著膽子,撩起床幔,只見方閣老跟桂太君齊頭并臥,桂太君睡在里床,方閣老睡在外床,他們這樣睡了一輩子。 兩個人都合著眼睛,宛如熟睡。桂太君平躺著,一臉安詳,方閣老略略側身,握著老妻的手,眼角隱有淚痕。 方疏桐心頭忽然生出很不好的預感,又叫了一聲:“父親,兒子來給母親奉藥?!币妰晌焕先硕紱]有動靜,便伸手到方閣老鼻下一試,這一試,大吃一驚,趕緊一摸方閣老胸口,也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大叫道:“請大夫,快請大夫!” 少時,大夫前來,略一診斷,便告知兩位老人家均已仙去。大夫猜測,大約是老夫人先去,身體已經冷卻僵硬,老大人心疼老妻之逝,也隨之而逝,身體尚軟微溫。 方府合府上下,齊聲哀號,大放悲聲。好在方閣老和桂太君年紀都大了,家里早有準備,便把早備下的壽衣壽服給二老換上,棺材也是早就備下的,再加上王大太太已經接掌中饋多年,喪儀一切進行得井井有條。 安然也跟隨在眾人中間,放聲大哭。只是安然感受到的,不僅僅是喪失姥姥姥爺的悲傷,更感覺到這個時代對他滿滿的惡意。 曾經,安然很慶幸他穿越到了一個有親娘,親娘還活著,親娘很愛他,并且還有姥姥姥爺,舅舅舅娘們也很愛他的時代。 就算他的歌舞讓他們聲譽受損,被人詬病,可是,他的親人們還是盡力包容他,愿意為他退讓。安然愛他們,也因愛他們,而愛這個時代。 然而,這個時代,終于對他露出了猙獰的面孔,把他至親至愛之人,一個個從他身邊奪走。 安然活在這個時代,只感覺越來越絕望,越來越孤單。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沒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和感受。 他想:他為什么要穿越到這個時代來? 安然在整過喪儀中,表現得特別正常,通常大多數時候是默默的。 方閣老和桂太君雙雙離世,儀喪極其悲傷隆重,停靈期間不斷有朝堂官吏前來祭奠憑吊。 自從安然參加了考花榜,方府決定閉門謝客之后,四年來,方府門前,一直冷清寥落,現下,忽然之間,門外馬車攘攘,門內人流熙熙,依稀仿佛又重現了當年,方閣老出任內閣首輔之時,方府的繁華景象。 然而,那個令方府走向鼎盛的老人,已經與世長辭,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方府再現繁華,不過是方閣老的死后哀榮。拂開繁華奢侈的表象,仿佛預示著方府即將到來的頹敗和衰落。 安然在方府潤洛軒住了一個月,直到喪儀結束才回到寄園。 這期間,安然除了在喪儀上看見過紀蘊外,紀蘊并沒有再去找過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