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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花好孕圓在線閱讀 - 第107節

第107節

    季淑支吾兩聲,本是想搪塞過去的,不知為何,心中卻只泛微酸,看花醒言一眼,便轉過頭去,望著窗外那彎彎的月,屏息道:“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事離開,可我……”面對的這人,是她認定的父親,又有什么不能同他說?季淑道:“他本該同我說一聲,可他沒有,只留下一張紙,叫我等他,還說他很快回來,我也不知我為何會那么生氣,爹爹,我心里有些怨念他,雖然我也知道,他必定是迫不得已才會離開的,但……我心里頭難受,而且,一直到現在,他都杳無音信?!闭f出這些來,自覺又委屈,又丟臉。

    花醒言說道:“他有事要做?”季淑道:“我想大概如此?!被ㄐ蜒砸讶徊粣?,道:“始終毫無音信,好小子!什么事竟重過淑兒!”季淑垂頭,嘆了口氣:“誰知道你們男人心里想什么?!被ㄐ蜒詥∪皇Γ骸暗筛煌??!?/br>
    季淑扭頭:“哼……誰說文官不上陣來的!”花醒言見她提起這宗舊案,慌忙道:“那是迫不得已的,淑兒……”季淑才白他一眼,道:“放心吧,我從不生爹爹的氣?!被ㄐ蜒砸娝贿^是玩笑,才放了心。

    花醒言想了會兒,道:“淑兒,你若是想見他,爹爹派人,捉也要將他捉拿回來?!?/br>
    季淑忙道:“不要!”花醒言說道:“他就這么不清不白地撇了你?虧得先前還一副深情嘴臉,又害你為他不快,朝思暮想……淑兒,這件事交給爹爹,爹爹派人去尋他?!?/br>
    季淑探手握住花醒言的手:“真的不要,爹爹?!被ㄐ蜒钥此骸盀楹?,你不想見他?”季淑說道:“我……我想要他自己安安分分,自己快點到我面前來……到時候是好是歹,面對面的說。爹爹,你答應我……不用勉強他?!?/br>
    花醒言望了季淑一會兒,終于一嘆說道:“好,爹爹答應你就是了?!彼滞A艘粫?,才道:“淑兒,爹只想讓你知道,不管怎么樣……爹爹只要看到你快活無憂地……”

    季淑心頭發酸,說道:“爹爹,我知道,不會有事的?!被ㄐ蜒試@:“淑兒,你只爹爹唯一的親人……”他抬手,將季淑抱入懷中,大袖掩著她的身子。

    季淑靠在他懷中,靜了片刻,忽然問道:“爹爹,我娘是什么樣兒的人?”她只知道花醒言的夫人,在生產下她之后就去世了。

    花醒言微微一笑,卻又略帶傷感,道:“她?是個嫻靜溫柔的人?!奔臼绲溃骸澳銗鬯??”花醒言說道:“當然?!奔臼绲溃骸八妹??”花醒言道:“好,同你娘親相處的那段日子,是極好極好的……就算在她去后,這么多年,我亦記得清清楚楚……”聲音悵惘,仿佛想到往事,末了才道:“如今爹爹只有你了?!备锌f千,親昵地輕輕拍拍她,卻不曾聽她回答。

    花醒言低頭細看,卻見季淑閉著雙眸,呼吸綿長沉穩,竟是已經睡著了?;ㄐ蜒灶H為吃驚,看了半晌,終于溫柔一笑。

    自上回元寧來到東明,住了將一個月多,期間經歷了南楚退軍,東明帝駕崩,新帝登基種種……也多虧有元寧在,季淑在上官府才不寂寞,起初元寧還住在驛館,后來便索性三天兩頭地在相府逗留,同季淑以“姐弟”相稱,時常同季淑一塊兒游山玩水,談笑風生,很是融洽。

    連花醒言也十分喜歡這個性子恬靜的北疆四王爺,因此元寧在相府宛如在自己家中一般,甚至比先前在北疆宮中自在更多。

    一日,季淑去找元寧,卻見他正專注看書,竟未察覺她來到,季淑上前,卻見他手中握著的是本古書,掃一眼,那些字佶屈聱牙,很是專業。

    季淑到了跟前,元寧才發覺她,便道:“jiejie來了?!奔臼缧柕溃骸霸诳词裁茨??這么入神?”元寧將書放下,道:“是本醫書?!?/br>
    季淑一怔,道:“你喜歡看這個?”元寧道:“我是個廢人,孔孟那些,看得煩了也無用,兵法又看不進去,倒是這些,看看會覺得心靜,有些古法的妙方,很是有趣?!奔臼绱鬄轶@奇,問道:“難道你的醫術極好,為何我一直都不知道?”元寧慌忙擺手,道:“我不過是葉公好龍,紙上談兵……若論起實際來做,卻沒有過?!?/br>
    季淑翻了翻那本書,到底是“隔行如隔山”,只覺頭大,聞言便道:“若是覺得有興趣,大可細細鉆研下去,有道是行行出狀元,何必先妄自菲薄呢?”

    元寧目光一亮,而后又黯淡下去,苦笑道:“我這樣兒……沒得叫人笑話?!奔臼缫娝f話間看向那殘疾了的腿,心頭一動,柔聲道:“元寧……”

    季淑知道元寧的腿上殘疾素來是他心頭隱痛,因此也都一直極力不談這個,見狀便想轉開話題,轉念之間,心頭一動,就道:“元寧,你這腿,是怎么傷的……先天如此還是……”這話在先前,她同元寧交情甚淺,自不能說,如今兩人情同姐弟,倒是無礙。

    果然元寧說道:“我這條腿并非是天生殘疾的?!闭f著一笑,頗有幾分無奈。季淑問道:“那是怎么回事?”元寧伸手抓抓頭,道:“先前大哥哥不在,父皇要立太子,當時我年紀還小……父皇很是疼我……”

    季淑心頭悸動,先前她也經歷了些宮廷之事,此刻隱約猜到元寧要說什么,只是仍舊有些不能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元寧道:“其實我也該是知足了的,只是一條腿而已,以一條腿換一條命,很是合算了?!?/br>
    季淑心里泛酸,伸手將元寧的手握住,道:“元寧,不要想這些了……以后,會好的?!痹獙幮π?,道:“jiejie,我知道的……如今大哥哥成了太子,大哥哥是溫柔的人,我不用再擔心其他啦。只不過我是個廢人,也做不成其他事情,消散混日子罷了?!?/br>
    季淑見他雖然是帶笑說著,那黯然自卑之意,卻道:“元寧,你這腿如果要醫,應該是可以治好的,你有無去試試看?”元寧一驚:“這是在宮內接起來的,后來便一直如此,還能怎么個好法兒呢?”

    季淑道:“我雖然是個外行人,也不太清楚你的病例,不過我曾聽人說過,有些斷了數年的腿,都能治好……”

    元寧驚喜交加,卻又忐忑:“jiejie,你別騙我空歡喜?!奔臼绲溃骸拔因_你作甚?嗯……如果是當初太醫接地不好,有可能會成這樣子……你查查看,我記得有法子的,不過好像……要很痛、吃許多苦頭,具體還要看大夫怎說?!?/br>
    元寧神色一凜,道:“若真的成,那就算吃苦也不算什么?!?/br>
    季淑道:“天下如此大,名醫數不勝數,你又懂醫書慢慢研習,再找名醫來看看,一定可以找到法子?!?/br>
    元寧看她自信滿滿之態,心中大為感動,說道:“jiejie,我信你?!毖壑幸嗤赋銎谂沃?。

    兩人說的熱絡,季淑又把自己所知有限的現代醫學說給元寧聽,元寧聽到什么開顱,開胸,剖腹等手術,驚得雙眼發直,季淑并非醫科,就只說所知,一一給他講述什么消毒原理,科學原理,索性是在私宅,元寧又不是外人,驚世駭俗也顧不得了。

    季淑就當坐著閑談,其他便讓元寧自己思謀去算了。

    兩人“探討”了許久,元寧不知想到什么,望著季淑便笑出聲來,季淑問他何故,元寧沉吟道,“我在想,我同jiejie朝夕相處,這般投契,只怕被三哥哥知道了,會嫉恨我呢?!?/br>
    季淑聽他說起楚昭,笑意也有些掛不住,便道:“他嫉恨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福分,由他去?!?/br>
    元寧才問道:“是了,jiejie,為何我一直都未曾見到三哥,我先前聽聞,他為了南楚進犯東明之事,返回皇都,——這可是犯忌諱的,你知道,被貶的王子若無詔令,貿然回皇都,罪責可輕可重?!髞砺犅劧嗵澊蟾绺缯f情才罷了,說起來他們竟能說服父皇借兵來援助東明,也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如此一來,我們跟南楚也就解下仇了?!?/br>
    季淑靜靜聽著元寧所說的這些,——若要說楚昭無情的話,就極誅心了,可季淑要的……不是這些或者不僅僅是這些,或許,此刻她什么都不要,只是想要楚昭立刻,馬上,就出現在她跟前。

    如果真是那樣,或許她什么也不會計較。

    可惜,不過妄想罷了。

    季淑打起精神,若無其事道:“他先前出現在佩城,后來……有急事就離開了,一直也音信全無,我看大概不知是給哪個狐貍精迷住了,哼?!痹獙幙闯鏊龔娦Φ紫碌氖渲?,便道:“jiejie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三哥最要緊的就是你了,先前什么樣兒的女人未曾見過,他半點也未曾動心,何況見過jiejie這樣人物,他更加不會再看別的女人一眼了!我知道,不管他人在天涯海角,只要他好好地,他就一定會回來……恐怕三哥此刻也正急著來找你說不定?!?/br>
    季淑聽得呆呆地,心里卻依稀有些暖意。戀愛之中的女人何其可憐,會因為對方的冷落而心生狐疑,卻又會因為一句毫無保障毫無根據的猜測而覺得安慰。

    當夜,季淑靜靜躺著,聽到那外頭的梆子咚咚咚地敲了幾聲,睜開眼睛,見星光自窗欞縫隙里透進來,季淑呆看了一會兒,漸漸地睡著。

    那身著黃袍的皇者,笑微微地看她,目光清明,那本來溫婉可親的女人,背對著她,怨毒一眼……不堪的舊事從沉埋的最深處浮出來,她明白那不是她身,卻仍舊無法控制,不停掙扎,喘息呼救。一直到丫鬟惶恐喚她“小姐”,才從夢境中醒來。

    口極渴,額頭上卻帶汗,看著丫鬟們的臉,才覺得真正醒了過來,第一句問的卻是:“相爺回來了么?”得到肯定回答,便下了床,本是要去見人的,卻又在桌邊兒上坐了。丫鬟倒了茶,季淑呆呆握了,喝了幾口,才解了那股子口干欲裂的感覺。

    然而心中卻仍空落落地,慌得可以,季淑伸手撫了撫胸口,窗外冷冷的月光射進來,她忽地想到方才的夢境,那一個個的片段自腦中一閃而過,驚心動魄。

    次日,季淑將元寧請來王府,相托他一件事,元寧聽了,一口答應,道:“jiejie,你放心,我早便叫人去打聽三哥下落,邊漠,皇都,乃至南楚西羅,都有人……不出幾日便有信回來?!?/br>
    季淑點頭,說道:“這便好?!笔?,她寧肯叫元寧來助她,也不想驚動花醒言,她不愿讓花醒言看出自己有多在意楚昭,不想叫他越發cao心。

    她自己認定了的人,本該不叫她擔一絲的憂心,如今卻偏偏下落不明,還要她自己來尋……雖然說父女之間無有隔閡,但季淑只覺得有些羞愧,且對不住花醒言。

    他那么不喜歡楚昭,但是她喜歡,可是現在這種局面,花醒言雖然不說,心中未嘗不會有各種想法。

    季淑到底不愿意在他跟前泄露一句:爹爹,我不知他在哪里,我擔心他,或許他不會回來了……或許他已經變心,或許或許……

    不管哪種或許,都是他的“不稱職”,也都是她的“看錯人”。

    憑什么男人要讓女人替他們牽腸掛肚?季淑極為討厭這種感覺。

    她寧肯避開花醒言,偷偷地決斷。

    果然,元寧派出去的人在三日之后,飛鴿傳書而回。

    元寧望著面前似有些憔悴、卻仍舊鎮定的季淑,心里略有些不安,道:“jiejie,我的人傳了信回來,在六天之前,三哥人在邊漠出現,似跟果兒一塊兒,后來便消失無蹤,皇都也不見蹤跡,不過jiejie你放心,我的人還在找尋,一有消息,即刻回報?!?/br>
    季淑只是有些發呆,她想到那晚上那個夢,那噩夢,不是好兆頭,故而她有些慌了,放下顧慮找元寧。

    可是如今,并無消息,他竟失了蹤。

    楚昭那樣的人,來去如風,武功高強,怎會輕易失蹤?

    他那么愛她,……季淑回想那幾日短暫相處,恩愛纏綿種種,萬箭穿心。

    元寧看著季淑眼中的淚,道:“jiejie!”慌忙拿出手帕替她擦拭。

    季淑避開,道:“沒什么,最近總喜歡胡思亂想的……嗯,我已知道,放心吧……”她收斂心思,道:“你什么時候回北疆?”

    他逗留了月余,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元寧說道:“我想多留兩天?!彼粗臼?。季淑明了他心意:“元寧,你是該先回去的,前頭不是說在北疆找到個合適的大夫,最好先把腿醫好了再說,不要再拖延了?!痹獙幹幔骸暗莏iejie……”季淑笑:“jiejie很好,你放心,若你喜歡,醫好了腿,再來尋我?!痹獙帾q豫,說道:“jiejie,你是在擔心三哥么?”季淑說道:“他一世英雄,何必我擔心?!?/br>
    元寧忽地說道:“三哥絕不會負心的?!?/br>
    季淑只覺得這話如箭,她承受不得,偏要假裝堅強,笑道:“嗯……沒人可以負我,他要敢負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元寧有些心驚:“如何?”季淑笑道:“到底兄弟連心,你擔心什么?嗯——最起碼打上一頓,出了氣再說?!?/br>
    元寧才笑,道:“我才不擔心他呢,若三哥真個負jiejie,我也給jiejie助拳打他?!奔臼绲溃骸澳侨羰俏覀儍蓚€都打不贏呢?”元寧深思,道:“還有大哥呢……他的武功雖厲害,可我們人多,若這些都不行,便用藥罷?!奔臼珞@道:“你會用藥?”元寧略見羞澀,說道:“最近我用先前記了的方,試著制了幾味,淺薄的迷藥是最拿手的?!?/br>
    季淑道:“你用迷藥作何用處?”元寧說道:“平常人嗅了,便會暈過去,若是受傷過重的人用了,料理傷口他們就不會覺察痛楚?!奔臼缧牢康嘏乃绨?,道:“元寧的一小步,將是醫學界的一大步,元寧加油,jiejie看好你?!痹獙幰娝槐菊?,起初覺得好笑,后來便只余感動。

    不知不覺將到了中午,季淑打了個哈欠,說道:“中午一起吃飯吧,我爹爹這幾日忙碌,怕是不回來的,我若一個人當真無聊?!痹獙幰膊煌妻o,兩人便去廳內用飯,吃了一半,季淑將飯碗一推,道:“你再吃些,我困了,去歇一會兒?!痹獙幰娝龖醒笱蟮?,雙眼皮不停打架,果然是困倦極了,便道:“jiejie快去罷,我自己能照料自己?!庇肿遭猓骸癹iejie近來十分渴睡,不會得了什么怪病罷?呸呸,我怎能這樣亂想?!?/br>
    季淑也未曾客套,便由丫鬟扶著,回到自己房中,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且說前廳元寧見季淑去了,他便匆匆吃了幾口,便也飽了,正要進去看看季淑,卻見外頭有一人緩緩踱步進來,見元寧在座,面露詫異之色,卻上前來,拱手行禮,道:“正使大人,見禮了。

    153、梅花:眾芳搖落獨暄妍

    季淑醒來后,發覺自己已經睡了一個半時辰,算起來有三個小時,摸摸臉,隱隱地覺得有些漲,不由地啞然失笑,急忙起身,叫丫鬟打水凈面。

    入秋一來,一日比一日過得更快,漸漸地炎夏之氣蕩然無存,變作肅殺。季淑極愛菊花,想到昨晚上似起了一陣風,早上地上寒霜點點。當下便到后院去看看那幾棵菊如何了。

    沒想到到了后院,卻見那金菊燦爛,紫菊斑斕,中間亭子里頭,有兩個人對坐著,似乎正在談的開心。

    菊的氣息是濃烈的,帶著秋的凜冽。季淑站在廊邊上,見其中一個是元寧,另一個卻是……雖背對著自己,卻仍舊一眼看出,此人竟是上官直。

    旁邊丫鬟悄聲道:“上官大人是一個時辰之前到的?!?/br>
    此刻,元寧已經看到季淑,不知說了句什么,上官直驀地起身,也回頭看過來。

    季淑無法,只好沖他點頭微笑。上官直走到亭子邊兒上,喚道:“淑兒,過來飲兩杯罷?!奔臼缫徽?,才發現他原本如玉的面色依稀泛紅,連元寧也是,雙眸爍爍地,又帶著笑,走到上官直身邊,腳步略見踉蹌,順勢靠著他,道:“jiejie?!?/br>
    季淑邁步過去,才見亭子里頭的石桌上,生這個小小火爐,里頭炭火通明,上面熬著個陶泥鍋子,鍋里頭燙著一壺酒,周遭的水咕嚕嚕冒泡,蒸騰的酒氣氤氳。

    元寧見她進來,便握著她手,拉他在身邊坐了,道:“天氣寒冷,jiejie喝一杯罷?!奔臼缫娝p頰酡紅,分明是喝醉了。

    院中秋冷颯颯,他卻衣衫單薄地,季淑怕他著涼,便道:“元寧,你喝醉了,我扶你去歇息?!痹獙幦嗳嘌劬?,道:“的確是有些困了,不過我得跟jiejie喝上一杯才好?!痹捜绱苏f著,身子卻趴在桌上,將頭埋在臂彎間,果真睡著。

    季淑啞然,剛想起身扶元寧,上官直道:“淑兒,讓丫鬟扶他回去罷?!奔臼缫徽?,道:“上官大人?”上官直的手本搭在她的手腕上,此刻便縮回來,道:“你我許久不見,略坐一坐,如何?”他的語氣溫和,表情平津,季淑想到先前在皇宮之中他曾舍命相救,便點頭應了。

    季淑見元寧睡得極熟,就叫丫鬟拿了厚披風來,替他披了。上官直看著,說道:“真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奔臼鐔柕溃骸班??”

    上官直說道:“我本以為四殿下也是個面目可憎言語可恨之人,未曾想倒是誤解了他?!庇昧艘粋€“也”,那先頭那位面目可憎的是誰,不言自明。

    季淑聽他話里有話,自知他在針對楚昭,卻也一笑了之。

    果不其然,上官直見季淑竟不接洽,問道:“淑兒,怎地近來也未曾見到……那個?”親替她倒了杯黃酒,放在她面前,酒在杯中,乎乎升起熱氣。

    季淑笑著看他:“哪個?”終于握了那杯子,薄薄的瓷杯得了熱氣,暖暖地,可是心里頭仍舊不舒服。

    季淑看上官直一眼,舉杯將黃酒飲了,唔……酸澀不堪,正合她的心境,只不知能否來個負負得正。

    上官直看她:“慢些喝,留神會醉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br>
    季淑道:“我聽說一醉解千愁……”說到這里,停了停,她穿越過來,極少忘形,喝醉這種幼稚的事從來不做,但……先前好似已經行過一次,在北疆,借酒消愁到忘形……自始至終,只為一人。

    “所以想試試看對不對?!苯K于笑著又說。若無其事之態,總是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擔憂跟隱痛。

    上官直卻似已經知道,自顧自道:“我聽聞他好似失了蹤?!?/br>
    季淑嗤之以鼻:“你沒來由地打聽這個作甚?”

    上官直道:“淑兒,你心里頭還惦記著他?”

    季淑道:“你什么時候想了解我想什么了?”

    上官直見她句句反問,防范戒備,便沉默,舉手飲了杯酒,道:“淑兒,我知道你聰明,可聰明之人更容易犯傻,……我只想跟你說……”他重歸沉默,眼睫抖個不停,眼波閃爍,似燈火明明滅滅,又倒杯酒,一飲而盡,臉上的紅也漸漸明顯起來,這素來清明端直或自詡清明端直的人,嘴角勾著苦澀:“上官家的確并非你棲身之地,因著姑姑之事,我也才知道里頭并非如此簡單,你我這一場姻緣,竟不能賴在你頭上,當初若不是姑姑在你耳畔旁敲側擊,又暗中行事……”

    季淑心頭一動,這些她并不知情,只是從清妃三言兩語里頭,曾揣摩到一些零星片段。

    上官直道:“如今想想,就算并非你提出要嫁我,自有人再度促成……唉……”他長長地嘆一口氣。

    季淑默然說道:“世間總有這些無奈,身不由己之事,不必都牢記著,橫豎都過去了,上官,你……”她也是苦笑,一句“節哀順變”想想不大對頭,就一笑打住。

    上官直瞥她:“淑兒我問你一句話?!奔臼绲溃骸笆裁??”上官直道:“先前如何,一筆糊涂賬,的確說不明白……但經歷了這么些事,你……對我……能否……”一字一句,說得艱難。

    季淑皺眉,轉頭去看亭子外,幾朵盛放的黃菊,被霜打過,花瓣上帶著絲絲深紫,更見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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