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他起先一驚,驚過之后眼底浮起粼粼水色來,笑道:“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與姑娘成親了,姑娘如此聰慧,將來必很……得趣?!?/br> 第78章 無論如何都是她吃虧,女孩子在這上頭,總不及男人來得占優勢。 他愛說些模棱兩可的葷話,清圓臉皮薄,也不好和他過多理論。咬在唇間的手指還有一段茶香,她訕訕張了嘴,移開牙道:“好了,菜都上齊了,吃飯吧?!?/br> 沈潤收回手,皮rou上還有隱約的兩排牙印,他仔細看了眼,“姑娘的牙口很好?!?/br> 清圓訕訕的,“咬疼你了?” 他說沒有,脈脈看著她道:“我喜歡姑娘留在我身上的印記,日后,也希望姑娘喜歡我留在你身上的東西?!?/br> 清圓到底還是閨閣里的姑娘,并不理解他的一語雙關,只是疑惑地看著他。他揚眉笑了笑,替她布置碗碟,復斟了一杯櫻桃酒,囑咐她可以略飲兩口。 “你先前,可看清李從心其人了?”他垂著眼布菜,一面道,“若說小侯爺超脫,其實未必,他對你的情,不過略比其他姑娘多了一些,也只多了一些而已,不足以讓他不顧一切娶你為妻。我早前滿以為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對手,如今看來,勝他毫無意義?!?/br> 這是勝利者站在制高點的姿態,清圓道:“情是經不得試探的,糊涂著過,才能過得好?!?/br> 沈潤沉默下來,知道她雖點到即止,心里還在因前幾日的傷心介懷。探過手來,輕觸了觸她的手背,“我往后再也不會騙你了?!?/br> 清圓聽他這樣下保,沒有油滑的說辭,只要他說,她就信了。她點了點頭,“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上,我再信你一回?!?/br> 沈潤是頭一回聽她夸他,這一夸了不得,他頓時有些飄了,“沒想到長得好看還有這樣的便利!也是的,沒錢了可以去搶,長得不好看,只有去投胎了?!?/br> 她失笑,“你究竟是官員還是盜匪?沒錢了為什么不去掙,卻要去搶?” 沈潤親疏分得很清楚,這是將來要當她夫人的女人,在她面前也不需過多隱瞞,橫豎得來的錢都要靠她打點,想瞞也瞞不住的。便道:“這個法子來錢最快,當初謝家請我赴宴,那十幾個大酒甕子,不就是因此而來嘛。我的搶,從來不是明搶,我要他們求著我收,我若不收,他們反倒提心吊膽。所以這搶,也不可謂搶,充其量是與人方便罷了?!闭f罷悠閑地抿了口酒,“對了,我明日讓人送六萬兩銀子過陳府,你好好收著,給你添妝奩用?!?/br> 清圓吃了一驚,“六萬兩?怎么那么多銀子?” 他笑起來,“看謝家那樣子,是不打算在你身上花一個子兒了,我得早早替你預備起來,好讓你十里紅妝,風光出閣。那六萬銀子,一萬兩是他們先頭的孝敬,剩下五萬兩是扈夫人給的封口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也不虧。我想著,陳家教養你一場,到了臨了,不能再動他們壓箱底的錢了。你自己瞧著,酌情貼補祖父祖母一些,別寒了他們的心?!?/br> 他一遞一聲,全是家常的溫暖,清圓從來不知道,這個官場上喊打喊殺的人,會這樣熨帖慰心。 她低下頭,無措地撥了撥面前小碟里的菜,“祖母昨兒和我說了,妝奩他們早有預備……” 他暗笑,姑娘面上拿喬,其實心里早就答應嫁給他了。 在來陳家之前,他看著那些裝了車的小定禮,心頭還有些打鼓,唯恐她真的生氣,真的不愿意理他??墒堑橇岁惣议T,見了她,那種不安反倒不見了。她就在那里,不送不迎,即便揚言要把他打出去,他也覺得彼此間的緣分斬不斷。 他放下筷子道:“他們有預備,是他們的心意,咱們給梯己,是咱們的孝道?!?/br> 她輕輕噯了聲,“我曉得了?!?/br> 就是那聲曉得了,溫暖柔順,著實叫他心念一動。 一個將娶,一個將嫁,兩個人坐在一起,便有綿綿的暗潮涌動。他現在的心境,她未必能體會,早年沈家遭難,父親屈死后,門庭和血親都凋零了,錢財再萬能,買不來親情,他要想重振家業,在感情的寄托上,只有靠將來的夫人。清圓同他一樣悲哀,但總算還有疼愛她的祖父和祖母,這么一來他夫人也有了,長輩也有了,竟是一筆大賺的買賣,越想越有奔頭。 所以不必一再追問她肯不肯嫁,他斟酌了下道:“石堡城的戰事一平定,我就請期把日子定下來。這程子你好好準備,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打發人傳話。還有指揮使府,我不能親自料理的地方,要勞煩姑娘拿主意,一切以你歡喜為主,橫豎我是不打緊的?!?/br> 這么的,真像要過日子的模樣了。清圓忽然覺得鼻子發酸,怕他看見,低頭悄悄掖去了淚。 他什么都沒說,探手緊緊握了她的手,這濁世紛亂,有這一握,便什么都足了。 從鴻雁樓里出來,他領她順著胭脂河游玩,拉她到胡人的攤子前,盡挑那些奇怪的東西給她戴上。云芽姑娘花容月貌,怎么折騰都是美的,最后搬出天竺的首飾,一頭連著耳朵,一頭粘在鼻子上,他嗤地一聲笑出來,“怎么像只牛!” 這東西原本是天竺女子的鼻環,不過中原的人不興這種打扮,便將鼻環改成了精巧的貼片。清圓氣惱,摘下來強行給他戴上,戴完了也撫掌大笑,“你還不是一樣,像個牛魔王?!?/br> 若是殿前司的班直看見他們的指揮使被人打扮成這樣,不知作何感想,可能沈指揮使會威嚴掃地,足夠他們笑上一年半載的了。 兩個人在繁華的街頭笑鬧,遠處觀望了半晌的李從心和正倫不免長嘆。 李從心道:“四meimei和沈潤在一起,是當真高興么?我從沒見過她這樣,她往常和我總是端著,我叫她一聲四meimei,她就回敬我一聲三公子?!?/br> 正倫對他的惆悵半分也同情不起來,作為朋友,甚至有些很鐵不成鋼。不過轉念想想,他們不成,才有了謝家脫困的機會,沈潤無論如何還是幫了老爺一把。只是可惜了,老太太因小失大,中了沈潤的圈套,就這么把四丫頭推出去了。終究是沈潤老jian巨猾,要是沒有穆府尹家做幌子,老太太斷不會失算,只要把人緊緊攥在掌心里,這頭親事不就結定了么。 他拍了拍李從心的肩,“命里無時莫強求,世上好姑娘多了,再找一個就是了?!?/br> 李從心落寞地搖頭,清圓是縱貫整個春夏全部的向往。姑娘在春日宴上,舉著團扇遮擋陽光的模樣,還有扇底那張皎然的臉,到現在都深深印在他心上。 正倫沒空陪他多愁善感,一心惦念著趕緊回去,向老太太通稟這個消息。 “我就不陪你了,眼下有要事待辦?!闭f罷便分道揚鑣,快馬加鞭趕回了謝府。 府門前的小廝迎上來,垂袖向內傳話:“二爺回來了?!彼麖街边M了垂花門,往老太太上房去。 因老爺的事懸而未決,闔家這幾天都是愁云慘淡,縱是飯桌上也沒人說話,紛紛低著頭,只管自己碗里的米飯。正倫快步進去,腳步聲過大,驚擾了花廳里用飯的人。老太太不悅,抬起眼道:“怎么一點規矩也沒有,慌里慌張,成什么體統!” 正倫道:“祖母這會子就別管什么規矩體統了,孫兒才剛和淳之在外頭,半道上遇見了兩個人,祖母猜是誰?” 老太太一臉不耐煩,“你只管說就是了,哪個有心思同你猜謎!” 正倫呼了口氣,高聲道:“是四meimei和沈潤!他們也上鴻雁樓吃席,兩個人手牽著手,別提多親熱?!?/br> 老太太有些吃驚,邊上同席的人也都紛紛放下了筷子。扈夫人哂笑道:“看來咱們四姑娘在沈指揮使跟前很得寵啊?!?/br> 清如撇了撇嘴,“瞧她心氣兒那么高,到最后還不是給人做小?!?/br> 老太太蹙眉,“你是姑娘家,開口閉口小不小的,叫人聽著好聽來著?” 清和因不滿老太太的做法,如今又聽清如這么說,涼涼瞥了她一眼道:“二meimei,四meimei是為了咱們家,才落得這樣田地,你嘴上也積些德吧,不修今生,修修來世?!?/br> 清如破了身子,本來就心虛,如今愈發乖僻,半分也說不得,動輒哭天抹淚,說一家子骨rou都瞧不起她。這回正拍了筷子要發作,正倫搶先道:“她哪里給人做小了,沈潤親口說的,要聘她做當家娘子!祖母,咱們全被沈潤騙了,他和穆家定親不過是個幌子,府里張羅的那些,全是給四meimei預備的。祖母還不知道,陳家兩個老的往幽州來了,四meimei這會兒回了陳家,只待指揮使府下了定就過門,當她的指揮使夫人去了?!?/br> 一家老小這回徹底驚呆了,老太太愣了半天,捧著腦袋長嚎:“天爺,可坑死人了!” 在謝家人看來,怎么不是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四丫頭回了陳家,將來從陳家出門,那謝家橫是成了全幽州的笑柄,叫人說起來連姑娘都瞧不上他們,謝家看來是不成氣候了。老太太大作頭疼起來,事辦砸了,總少不得一個“早知如此”。怪只怪沈潤太jian詐,自己活了這把年紀,竟被這二十幾歲的后生算計了,實在不甘得很。 一個天大的寶貝,就這么拱手讓人了,連蔣氏和裴氏也遺憾不已。蔣氏道:“多可惜的,我就說這事辦得太急了。幽州的貴人圈子可不大,將來新晉的指揮使夫人必定引得眾人巴結,到時候可怎么好,咱們這家子的臉,豈不要放到褲襠里去!” 話雖糙得很,但理卻不糙,正倫道:“二嬸子說得很是,我今兒見了心里也發虛,倘或四meimei干脆做了小,倒也不管那許多了……” 清和直皺眉,“二哥哥這話叫人聽了不是滋味兒,四meimei好歹是咱們家的骨rou,怎么不盼著她好,竟盼她做妾!” 正倫支吾,明氏忙道:“大meimei,你二哥哥不是這個意思,眼下不是……處境尷尬了嘛?!?/br> 清如哼笑一聲,“我看二哥哥未必說錯了,她要是真做了妾,就沒了這會子的難處了。她原就是庶出,做正頭夫人可不是抬舉到天上去了?!?/br> 清和大覺驚訝,這位meimei受了那樣的教訓還不夠,嘴里照舊不鹽不醬的,便起身道:“二meimei這話是什么意思?我也是庶出,偏開國伯長子也聘了我?!?/br> 清如立起兩個眼睛來,厲聲道:“大jiejie別往自己身上攬,我多早晚說你來著?再者我又沒捏造,本就是庶出,我還冤枉了誰不成?” 清和最恨她拿嫡庶說事,又因嘴笨說不過她,氣得人也打顫起來。蔣氏慣會上眼藥,掖著手瞎摻合,“二姑娘有氣也不必往大姑娘身上撒,她好好的女孩兒,哪里知道你的委屈……” 扈夫人終于聽不下去了,拍案對蔣氏道:“二太太,你們家自己的污糟事兒,可理明白沒有?我聽說元哥兒得罪了幽州最大的鹽商,把人家養在外頭的人招惹了,人家正滿世界要砍他的腿呢。自己家里一團糟,我們家的事兒,竟不勞你費心了?!?/br> 所以真真是一家子爛賬,有時候老太太自己冷眼看,也覺得實在看不下去,心力交瘁之余大呼:“祖宗們,且消停會子吧!” 白氏在邊上搖頭,“家要敗,出妖怪?!?/br> 老太太亦不去管她們了,自己挪到隔壁去,走時瞧了清和一眼,“大丫頭,你跟我來?!?/br> 清和本想回去的,老太太既叫了,推脫不得,只得跟著挪過去。 花廳里的聲音漸次也小了,想是人都散了吧,老太太讓她坐,嘆著氣道:“家里的事兒,你也瞧見了,如今這樣局面,全是我的錯,是我糊涂了。當時只為救你父親,沈潤又一口咬定要你四meimei出面,我還能怎么樣呢,實在是逼得沒法兒……你瞧,你和你四meimei親厚,這闔家上下唯有你的話,她還能聽幾句。明兒你往陳家去一趟,竟是勸勸她,要是能勸得她回來,那是最好……” 清和一向俯首帖耳,但自打定了出嫁的日子,便不像以前那樣畏縮了,心里有話,也敢于和老太太直言。 “祖母想,四meimei還會愿意回來么?”她冷著臉道,“她在陳家長到十四歲,陳家對她怎么樣,她自己心里知道。照說咱們是她的至親,可咱們……對不起她。如今沈指揮使要聘她做正頭夫人,咱們這會兒去認她,怕她心里誤會咱們。再說讓我去……我也沒這個臉,登他陳家的門?!?/br> 老太太臉色愈發陰沉,望著案頭上那架博山爐,望得眼睛發酸,半晌道:“也不怕她誤會,就是瞧著她攀了好親事,為你父親和幾個哥哥打算。好孩子,我是沒臉去見她了,總要你出面跑一趟才好。四丫頭是聰明人,她往后既要封誥,叫人說她寧要養恩不要生恩,攀得高官之主就不認親爹了,總不好?!?/br> 清和聽罷了,真被這論調堵得說不出話來。這刻倒也明白了清圓當時的處境和心情,自己因有親娘護著,擋去了多少風雨,清圓是獨個兒,這半年來經歷的種種,是不是早叫她惡心得嘔出幾盆血來了。 老太太見她不說話,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大丫頭,你是要出閣的人了,在這家也待不到幾時,可你娘還要在謝家門里過下去的。謝家好,總是大家都好,你就是到了婆家,娘家榮耀,他們也不敢低看你。眼下是叫你們姊妹好好說一回話,不為難的,你替祖母勸回了四丫頭,將來你的妝奩,祖母大大給你預備,管叫你體面就是了,???” 清和聽到后來,心也木了,并不為所謂的妝奩,只為她母親。老太太真是善于拿捏人啊,軟刀子抵在脖子上,雖不要命,也叫你流血。 后來從老太太跟前辭出來,新雨慘然看著她問:“姑娘,咱們明兒真去么?” 清和重重嘆息:“叫我拿什么臉去!”說罷哭出來,“我竟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生在這樣狗屁不通的人家!” 第79章 然而即便再苦惱,去還是要去的。女孩兒家不像男人,男人能往外頭闖蕩,倘或不樂意了,不回來也就是了。女孩兒家不一樣,女孩兒是插在瓶里的花枝,做姑娘的時候靠娘家這只花瓶供養,出了閣便插到婆家那只花瓶里去。別以為另尋了生路就無虞了,新的花瓶未必有舊的花瓶可靠,倘或新的不合適,舊的還在便是一條退路。為人處世若沒有了退路,那才是真的死路一條。 清和坐在馬車里,蹙眉對新雨道:“其實四姑娘不回去反倒好,那個家……怪叫人寒心的?!?/br> 只盼著婆家好,那娘家只當尋常親戚走動就是了。新雨點了點頭,“我瞧著老太太和太太都愛把事做絕,四姑娘才走了兩日,太太就把淡月軒封了,里頭伺候的人也發往各處,竟是當從來沒有過四姑娘這個人?!?/br> “那還叫我去求人做什么?”清和氣惱地絞著帕子抱怨,“橫豎誰去說合,誰就沒臉,他們都縮在后頭,拿我往外推,敢情我是第二個清圓。這家里的人,我真是愈發看輕了?!?/br> 嘴里怨懟著,又能怎么樣,說話兒馬車就到了陳家門上。 門房上的小廝見車上下來一位姑娘,忙上前叉手行禮,“姑娘尋哪一位?” 新雨堆著笑應付:“請問,這是橫塘陳老府上么?” 小廝說是,笑道:“竟是聽出了橫塘口音,難道二位是咱們老爺貴戚?” 新雨瞧瞧清和,清和其實有些羞于自報家門,踟躕了下方道:“我同你家大姑娘相熟,勞你通稟一聲,就說清和前來拜訪,她自然知道?!?/br> 但陳家門上的小廝,精得猴兒一樣,他上下打量了訪客一眼,“我們姑娘在那府上就是排清字輩兒的,難道您是謝家人?” 清和有些難堪,頷首說是,“還請行方便,替我傳句話?!?/br> 陳家人就有這宗好,不管主子還是奴才,從不刻意刁難人。小廝請人進門廊下等待,“姑娘進來吧,外頭太陽怪大的。且少待會子,容我先通稟了老夫人,再往咱們大姑娘跟前呈報?!?/br> 清和道了謝,看人疾步去了,她站在人家府上,實在有些不大自在。 不多會兒,便見那小廝又快步折返回來,到了跟前拱手作揖,“我們老夫人有請,姑娘隨我來吧?!?/br> 清和同新雨相攜往后面廳房里去,陳老夫人已然在門前等候了。那是個精干清秀的老太太,并不因她們是謝家人便有意做臉,照舊還是笑著,語氣也是客氣且和善的,“謝家有三位小姐,不知姑娘行幾?” 清和向陳老太太納了個福道:“回老夫人話,我是家里長女,四meimei當初在家時,和我最親厚。我昨兒才聽人說起,說老夫人來幽州了,四meimei也回了府上,我這一向惦念她,今日冒昧登門,還請老夫人別見怪?!?/br> 陳老太太道:“哪里,既是和我們姑娘親厚的,我們自然掃庭以待?!币槐谡f,一壁回頭吩咐婢女,“快去瞧瞧,大姑娘梳妝好了沒有?!币娗搴陀行┘{罕,便笑道,“我們家里人口不多,不像貴府上,一家子晚輩要掐著時候晨昏定省。我們家里,睜開眼各有各的事忙,老太爺天一亮就出去釣魚去了,我呢,要做晨課,就免了請安這一項,由著我們姑娘多睡會子,小孩兒家,到底貪睡些?!?/br> 清和聽了,心里倒是五味雜陳起來。謝家繁文縟節由來多,他們做小輩兒的,從來不知道睡到日上三竿是什么滋味兒。如今想想,別人家和自己家,真真是天壤之別,清圓能認祖歸宗是于謝家有益,但留在陳家,卻是清圓自己的造化。 小丫頭子去姑娘的院子通傳了,陳老太太請清和坐,對謝家人的提防到底還是有的,半真半假道:“今兒來的是大姑娘,我才大開方便之門,要是換了你家老太太,那就兩說了。我們姑娘兩個月大就沒了娘,她又不肯吃別人的奶,是我一口一口拿米糊把她喂大的,里頭艱辛,姑娘不知道。后來貴府上要人,我想著終是至親骨rou,就叫她回去了,可到了你們謝府,祖母不疼愛,嫡母還要處處設局坑害,到最后竟拿她填窟窿送人……神天菩薩,哪一戶有體面的人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清和紅了臉,低頭道:“老夫人這么說,真叫我無地自容?!?/br> 陳老太太復道:“這事和大姑娘不相干,我在橫塘時就聽說了,大姑娘許了開國伯長子,自是閨閣里無可挑剔的姑娘,才能入得伯夫人的眼。我只一句話要說,姑娘來瞧咱們姑娘,單是說話取樂,我沒有不歡迎的。但要是為了旁的……”話不必說透徹,只是笑了笑,意思全在里頭了。 清和本就虧心,心頭愈發跳得急起來。好在小丫頭進來回話,說姑娘梳洗完了,請謝大姑娘過去,遂站起來,欠身道:“老夫人放心,只是我們姊妹說說體己話,絕沒有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