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只是姑娘家單獨跟著男人跑,總不成樣子,清和得拉一個meimei作伴。清如有撬墻角的嫌疑,清容陰陽怪氣唯恐天下不亂,算來算去只有清圓了,便拽了她的手道:“四meimei同我一道去吧!” 清圓不過是十四歲的孩子,外人看來多少有些懵懂無知。她眨著一雙大眼睛,也要聽祖母的示下,等謝老太太松了口,方跟著清和走出青帳。 外面正是春暉燦爛的時候,放眼望去,桃林層疊,簡直要成災似的。有風吹過的時候,帶來滿鼻的香氣,清圓攙著清和的胳膊,低低贊嘆:“這里的景色多好看!” 清和這個時候是很溫和可親的,她嗯了聲道:“汲侯夫人經營這里,經營了數十年?!?/br> 李觀靈聽她們姊妹細語,笑道:“這原是地方官為貢士舉人設鹿鳴宴的地方,后來這項禮節廢除,汲侯夫人買下這里,著人在周圍種了大片桃林,七八年下來才有這番盛景。四meimei是頭一次來?” 清圓笑著點了點頭。 她的來歷大多數人都知道,但男人較之女人,沒有那么迂回的心腸,李觀靈也一樣。他負著手道:“我連著來了兩年,本不愿意的,是我母親硬逼著……往后好了,再也不必來了?!痹倌驹G的男人,遇到娶妻這種事都會激發出無窮靈感。他說完了細斟酌一下,自覺說得很透徹了,姑娘應當聽得明白,無論如何不會給人留下書呆子的印象了吧! 蹴鞠場就在前頭,場上的人跑得酣暢淋漓,場邊觀戰的或近或遠,或坐或站,群情十分激昂。左右看看,似乎沒有多余的馬扎,他便讓她們少待,自己跑去替她們張羅了。清圓同清和相視一笑,“這回真要恭喜大jiejie了,李大公子對大jiejie很有意思?!?/br> 清和臊起來,紅著臉反駁,“沒有的事?!?/br> 清圓笑著說:“怎么沒有?他才剛說往后再也不必來了,可就是告訴大jiejie,遇上了合心意的,再不用年年來這里相看了?!?/br> 清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說實話赴宴之前她也擔心,李觀靈是開國伯嫡長子,本該作配清如那樣的嫡女才對,不知為什么這門親事會落到她頭上。她再三的憂心過,也許他當真有什么缺陷,或是相貌奇丑,或是人品欠佳,或是真如清容說的那樣,是個傻子……如今看到了,那青年是個本本分分的人,身上也沒有伯爵公子的驕矜,就憑他親自為她們姊妹找馬扎的舉動,便可看出將來是個體貼的人。 因為她最快樂的時候是清圓陪在身邊,同她一起分享喜悅,清和不像以前那樣討厭她了。甚至比起清如和清容,這個四meimei更有可取之處。她真的還是個孩子啊,心思單純得很,從李觀靈的話里發掘出了更深一層的含義,自顧自說:“已經成家立室的人還來參加春日宴,大約有些別的想頭。還未成家便慶幸不必再來的人,將來一定不會納妾吧!” 夫君不納妾,幾乎是所有女人的愿望。尤其她們這樣的,都是妾室所生,懂得妾的難處,也懂得為了生存,人愿意怎樣不惜一切代價。所以避免丈夫納妾,和不去做別人的妾一樣重要,清圓的分析不管正確與否,至少在清和聽來是很受用的。 姐妹倆正喁喁低語,不防遠處的蹴球沖出場子朝她們飛過來,清圓閃避不及,被砸中了肩膀。 眼下時興的蹴球是用八瓣皮革對拼,塞進米糠做成的,分量雖不算重,但由人踢過來,也頗具沖擊力。她哎喲了聲,揉揉自己的肩頭,清和嚇了一跳,忙問:“可要緊???” 她搖了搖頭,見蹴球落在自己足前,便抬眼四下看,究竟是哪個莽撞的,踢球沒個準頭! 那球行經的路線,把人自發分成了兩撥,人墻的盡頭有個年輕人匆匆趕來,他穿一身牙色如意云紋緞裳,領袖綴紅絲鑲滾。那杳杳的一線赤色,映著白凈的面龐,有種五陵春都郎的清雋況味。 第9章 這大約是個很得志的青年,從他身上能窺出一種不知人間疾苦的氣質。清圓很少看到有人生得這樣意氣風發的,仿佛暗影重重的塵世對他諸多寬待,他是這世間的寵兒,沒有遇到過任何磨難,就該活得像一團光一樣。 對一個人的評價,有時候只消一眼,清圓很快下完了定論,又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女孩子果真還是習慣以貌取人。不過這年輕人,模樣真是周正,早前她在陳家,逢著花朝上元這樣的日子也能走出家門逛逛,至今為止沒見過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但凡美的事物,都很難令人討厭,連他的蹴球打中了她,似乎也是可以被原諒的了。 他腳步匆匆地來,到了面前并不造次,長揖行了一禮,問:“沒有傷著姑娘吧?” 長得鮮煥又識禮,愈發可取了,清圓疊手還禮,笑著搖了搖頭。 好人家的姑娘,等閑沒有那么多話,你問一句她答一句,便顯得不尊重了。那年輕人拾起蹴球,方才抬眼打量她,這一看倒有些怔,怔完了眸中升起一點柔旖的光,彎彎的眼睛,笑得如同月牙一樣。 “對不住得很,先前一腳踢偏了,誤傷了姑娘,還請姑娘原諒我的莽撞?!彼笥铱戳丝?,“不知姑娘是同誰一道來的?我以前……竟沒見過姑娘?!?/br> 能出席春日宴的,當然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但即便如此,女孩子也不好隨意自報家門。清圓一味搖頭,不應人家又失禮,便客氣地謙讓了一句,“實在沒有傷著,公子不必掛懷?!?/br> 如今的風氣,并不忌諱陌生男女見面,但說過多的話還是不大相宜。清圓拽了拽清和的衣袖,“大jiejie,咱們到那邊去瞧瞧?” 所謂的“那邊”離得也不遠,不過十幾步距離,挪一挪地方,便可以結束這場談話了。 清和道好,正要向這公子頷首致意,恰巧李觀靈帶著小廝回來了。橫塘的貴族圈子,男人之間大多是相熟的,他誒了聲,“淳之,一局又散了么?” 那位叫淳之的公子偏過頭去,春日朗朗的日光照耀著,側面看去眼睫烏濃稠密,倒比姑娘還細致三分。 他見小廝夾著兩張馬扎,就知道李觀靈和她們認得。這下正好有了搭橋的,便把手里蹴球拋給了場邊候補的人,讓他們繼續,自己好抽出身來,一面笑道:“哪里,我先前不留神,誤傷了這位姑娘,特特兒來賠罪的。你同她們相熟?” 李觀靈笑了笑,笑容自矜,還帶著三分赧然。復為他們引薦,比了比清和姐妹,“這二位是節度使謝公家的大姑娘和四姑娘?!庇直缺壬砼缘娜?,“這位是丹陽侯家的三公子?!?/br> 那位三公子拱了拱手,“在下李從心?!?/br> 既然道明了來歷,就得重新見禮。清圓年紀還小,又是初入這個圈子,對升州貴胄們沒有了解,清和卻聽過丹陽侯家的大名。如今朝廷封爵的公侯,大多是因祖上功勛,真正和帝王家一脈相承的極少,丹陽侯是其中之一。這樣的爵位,來得太有根底了,凡是待字的貴女們手里都有一份名單,和丹陽侯家結親幾乎是首選。 丹陽侯家有三位公子,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庶出,且已經娶親,不去說他。三公子李從心是正頭夫人的嬌兒子,身份貴重,又有一副好相貌,以前就常聽人說起,今日一見,果然應了傳聞。 所以人的從容,實在不是白來的啊,清圓贊嘆了一番春日宴的臥虎藏龍,再抬起眼來,對上了李從心笑吟吟的眼眸。 “我和蘭山雖不是同宗,平時交好,也稱兄道弟,如此看來和meimei們也算半個相識?!彼f話的時候語氣矜持,便是殷勤地稱呼她們為meimei,也沒有孟浪的嫌疑。他的目光靜靜流淌過謝四姑娘的臉,因為對她的來歷有耳聞,因此不免多了幾分探究。他的世界里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尖銳的美貌,含糊的出身,這一切交織起來,美人便顯得更有嚼頭了。 李觀靈自然要做和事老,笑道:“也算不打不相識,二位meimei極少赴宴,所以同在橫塘也從未見過。下年四meimei再來,就不怕沒人認得了,好歹有個相熟的人說說話?!?/br> 清圓笑了笑,口頭應著,并未把這場邂逅放在心上。 她這回是為陪清和才出來的,對結交朋友沒有多大的興趣,彼此客套了兩句,便隨他們移過去看人蹴鞠了。場上對壘熱火朝天,她也看得興起,結果一盞茶下來,忽然發現清和不見了蹤影。 她咦了聲,有些莫名,忙左右觀望,四周俱是花團錦簇,卻沒有找見清和。 李從心見她這樣,心道年輕姑娘,到底沒經過事,便道:“meimei不必找,過會子他們自會回來的?!?/br> 清圓這才明白,人家需要單獨相處,于是把她給撇下了。她遲遲哦了聲,收回了視線。 李從心呢,見多識廣的貴公子,傷過女人的心,也挨過女人的巴掌,對于干凈純粹的姑娘,天生有幾分好感。謝家早年后院失火,反而激發他對這位四姑娘的好奇,便有心同她攀談:“四meimei不怎么愛說話?” 清圓怔了下,說不是,她只是不太習慣和陌生人沒首沒尾地聊天罷了。 “其實meimei不必拘謹,我和你幾個哥哥是同窗,你要是同他們提起我,他們必定知道的?!彼f話的語速不甚快,字里行間自有端穩的氣度,面對女孩子的時候極有章程,誠心誠意地搭訕,絕沒有色中餓鬼的急切相。 提起那些哥哥們,對清圓來說其實同外頭陌生人沒什么兩樣。謝家有三子,老大正則,老二正倫,老三正鈞,都是讀書識禮的君子,都對她這個半道上撿回來的meimei很疏遠。然而家里的事,不好讓外人知道,就算哪天他和哥哥們說起她,正則他們也會很好地敷衍,一派兄妹情深的模樣。 清圓要給哥哥們留面子,含笑道:“是么!哥哥們在官學讀書,這程子課業忙得很,極少有說上話的時候?!?/br> 李從心道:“今秋有武舉,和前些年不一樣了,以前只考騎射、馬槍、負重等,今年要‘副之策略’,他們的課業自然更重些。不過你三哥哥好事在眼前,聽說下月就要完婚了?” 清圓噯了聲,“家里已經預備起來了,如今大jiejie的親事也近了,興許能湊個好事成雙?!?/br> 她言辭間那種溫軟從容的味道,很能掙得好感。李從心不好直直盯著她,視線交錯后,只拿余光望她。她坐在那里,舉著團扇遮擋日頭,其實三月的日頭不甚大,但姑娘皮膚嬌嫩經不得曬,透過扇面的光已經減弱了大半,還是讓她頰上起了一層紅暈。 奇怪,霍然覺得天青云淡,風也靜下來了,倒有些熱。他打開手里的折扇,也不說什么,徐徐地搖著,風從扇底流淌出來,拂動她鬢邊的發絲,她卻渾然不覺。他微一笑,“四meimei平時出府么?” 清圓道:“家下管教得嚴,逢著有事才隨祖母出門?!?/br> “那無事呢?”他頭一回對女孩子閨中的歲月產生了興趣。 清圓笑得孩子氣,“悠哉情緒悠哉天,無事小神仙?!?/br> 他聽完,險些笑出聲來,起先還覺得這是個一板一眼的姑娘,原來是他看錯了。她也有這個年紀的靈動,帶著點稚氣,但又不慌不忙。唯一可惜之處,就是托生在了那樣一個娘肚子里,若是因為這點缺憾耽誤了前程,實在是天大的遺憾。 當然了,清圓不太在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因為她看見清和回來了。懷春的姑娘,臉上的幸福難以掩藏,同她一照面,就是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 清圓因有李從心事先指點,沒有呆呆問出一句“大jiejie上哪兒去了”,她只是站起身含蓄地莞爾,“咱們回祖母跟前去吧?!泵馊チ饲搴秃芏鄬擂?。 清和說好,靦腆地沖李從心一笑,姊妹兩個相攜往大帳去。走了一程清和回頭望了望,“你同丹陽侯公子聊了些什么?” 清圓明白,人前謝家姊妹一團和氣,人后可未必。她裝傻充愣,唔了聲道:“他和三位哥哥是同門,和我說了好些武舉的事兒?!睆陀执蛉柷搴?,“開國伯家大公子說了么,什么時候來向大jiejie提親?” 清和臉上紅起來,低低道:“別胡說,看叫人聽見了笑話?!?/br> “笑話什么?”清圓笑道,“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大jiejie不言語,還是為顧及二jiejie吧?” 清和同清圓打了一回交道,發現這meimei是頂聰明的,本以為她小小年紀四六不懂,其實人情世故她都明白。如今看來,之前真是慢待她了,清和有些愧怍,嘴上不好意思服軟,便拍拍她的手道:“你好歹替我遮掩,畢竟一家子姐妹,得罪過了不好,???” 清圓嗯了聲,“大jiejie放心,后頭的事有祖母呢。我看祖母對開國伯家公子很滿意,只要大人之間說定了,旁人歡不歡喜,都是不相干的?!?/br> 橫豎走了這一趟,不虛此行。她們不在的當口上,老太太和開國伯夫人聊得也很投機,如今只待知州夫人正式任了大媒上門來,這件事就成了一大半了。 回來的路上,老太太還有意探聽,問開國伯長子的人品談吐怎么樣,“依著你看,可有輕佻放肆的地方?” 清圓說話,從來不會不留余地,她斟酌了下道:“我的見識有限,和大公子也沒說上幾句話,單是這么瞧著,人品很足重,也沒發現莽撞的地方?!?/br> 老太太頷首,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今日結交了丹陽侯家的公子?” 可見這青天白日下,沒有什么能瞞得住人的。丹陽侯家的公子本就受人注目,她在閨秀堆里,出身又是那樣糟糕,兩個人有點交集便是大新聞,哪里要她交代,眨眼的工夫老太太就知道了。 清圓本來想著,謝家這樣勢利眼的人家,八成不愿意放棄巴結的好機會,誰知謝老太太的話很令她意外。老太太垂著眼道:“丹陽侯家世太過顯赫,同咱們不是一路。記住我的話,往后少招惹為妙?!?/br> 第10章 清圓道是,原本她對那位公子就沒有非分之想,不過有一瞬贊嘆橫塘難得見到如此齊全的人物,過去了,便沒有放在心上。 老太太擔心得未免太早了些,“我才十四歲罷了?!彼χ鴮Ρ艺f。 她們去參加春日宴,臨到下半晌才回來,安置好了老太太,四姑娘回到淡月軒,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抱弦才服侍她換完衣裳,一件件收拾起來,回頭好交給下房的丫頭清洗。聽她這樣說,不免回頭望她,笑道:“十四歲還是孩子么?再有一年就要及笄了,到時候可要議親的。姑娘不知道,如今人家相看媳婦,你這樣的年紀就得留意起來,日子過得飛快,倘或一個疏忽,姻緣就錯過了?!?/br> 清圓閑適地躺在美人榻上,聽抱弦喋喋叮囑。勾欄檻窗半開著,窗外一枝梅花敧伸過來,散發出幽幽的香。天邊爬上了一彎小月,游絲般的一線,有種細腳伶仃的美感。 姻緣……她笑了笑,她母親就錯付了人,世上姻緣有幾樁是靠得住的!她在陳家的年月,雖看見祖父祖母相伴到老,但祖父年輕時也有過幾房姬妾。但凡富貴之家,幾乎沒有不為丈夫發愁的。 抱弦見她不應,料她確實是無心那種事,把衣裳抱給了門外的小丫頭子,復轉回來吹火捻子點香。 姑娘年輕,總是需要引導的,若當初陳家帶來的幾個貼身侍女,老太太答應讓她們進門的話,這些便不用她來cao心了。如今姑娘是一個人,她和春臺將來又要倚仗她,自然不能由著她含糊。 “姑娘瞧那位丹陽侯公子,究竟怎么樣?” 清圓意興闌珊,“才說了幾句話,看不出是個怎么樣的人?!?/br> 可是升州境內,那樣的侯門人家已經堪稱上佳了。抱弦復一笑,“姑娘平常審慎,怎么終身大事反倒不上心了?老太太做什么說和丹陽侯家不是一路人,難不成兩家早前有過結么?當真有過結,小侯爺便不會親近姑娘……姑娘聽我說,眼下大姑娘和開國伯家的親事算是定下了,余下的二姑娘三姑娘還沒著落呢。三姑娘雖養在夫人名下,到底親娘出身微賤,身份還不及大姑娘。老太太眼里恐怕二姑娘的婚事才是頂要緊的……二姑娘是正頭太太生的,要是嫁低了,豈不有辱門楣?” 抱弦話沒說破,可清圓聽出來了,她是覺得老太太有心把好親事留給二姑娘,四姑娘的姻緣不重要,大可往后放一放。 清圓不由笑,抱弦是沒聽見老太太說的話,很有拿她當老姑娘養的打算,倘或聽見了,不知又要怎樣抱不平呢。 她側過身來躺著,有心玩笑,“倒別說,二姑娘的身份,和丹陽侯公子很相配?!?/br> 抱弦看著她,一時不知怎么同她說清里頭利害,只道:“這門里沒人替姑娘打算,姑娘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br> 清圓當然懂得,不過關于親事,目下還不緊張,過兩三年再議也來得及。她慢慢闔上了眼睛,開始盤算開國伯家多早晚來提親,她好借著道賀的機會,往蓮姨娘的寒香館去一趟。 然而等了五日,知州夫人那里并沒有什么動靜,老太太是沉得住氣的,清和卻忐忑不安,又不好和旁人說,那天早晨請罷了安,悄悄牽了清圓的手道:“四meimei,咱們上園子里逛逛吧?!?/br> 清如和清容恰巧經過,瞥了她們一眼,清如哼笑道:“大jiejie如今和四meimei這樣要好?有什么話要背著人說,不好叫咱們聽見么?” 清容搖著她的團扇,扇底的流蘇因她的動作急促翻飛。她把視線輕蔑地調開,調到天上去,冷嘲熱諷著:“二jiejie不知道么,大jiejie要許給開國伯家了,四meimei又攀上了丹陽侯家公子,她們倆如今身價相當,哪里愿意低聲下氣和咱們說話!” 清如聽不得那些,原本清和得了高枝已經夠叫她不平的了,這回可好,清圓這蹄子也想往上竄。于是她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憑她也配!” 這世上事,刻意的圓滿很難,要壞事實在太簡單了。清容不急,皮笑rou不笑道:“哎呀,開國伯家也太從容了些,我都替大jiejie急得慌。那日不是親眼見過了么,難道有什么不稱意的,還要再參詳參詳?至于四meimei,公侯人家萬萬進不得,要是叫人知道你娘做下的好事,碰一鼻子灰還是輕的,萬一被人打出來,那該如何是好!” 那姐妹倆嬉笑著揚長去了,剩下清和氣得臉色發白,啐道:“爛了嘴的,越發猖狂得沒個褶兒了!” 清圓倒神色如常,只顧寬慰她,“大jiejie消消氣,不被人妒是庸才,看開些吧?!?/br> 清和嘆了口氣,“你倒大度?!?/br> 不大度,哪里能在謝家立足,這些誅心的話且有她聽的,回回計較,自己倒先氣死了。清圓笑了笑,“走吧?!?/br> 往另一條路去,前面就進了園子。謝府的園林布局巧妙,很具江南特色,既有檐牙刺天,棟角連云,也有暗中通明,曲水回環。春日里在青石板的路上分花拂柳而行,遠處是一重又一重的月洞門,站在這頭望著,像個連環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