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100節
那份有真實性的體檢報告被周渡收起來了,楚漾還沒有得空抽出時間來看一眼。 仔細回想,凌意舶應該是繞過了凌灃,將他的omega結果抹去了。 他也知道,凌意舶為什么要這么做。 只有將主動權完全掌握在手里,才有話語權,才有底氣。 思及此處,楚漾長舒一口氣。 不得不佩服現在的凌意舶心思之縝密,那足夠寬闊的肩膀上已經能夠承擔起重量。 脖子上抑制貼是凌意舶自己貼的。 針也是自己扎的,半點兒沒猶豫,只說周圍那么多alpha,萬一有人影響到了楚漾怎么辦? 眼前路燈光照越發明晰,一棟棟小別墅映入眼簾。 mpv緩緩駛入山頂別墅社區,停在了一棟并不算宏偉的別墅門前。 別墅設計偏復古風,能看出來已有段年生。 扣下開關,放下來一半的車窗升了起來,楚漾深吸一口氣,太久沒有聞到過這種密封于樹林間的青草香。 喬鳴從副駕駛下車,輕叩車門,對從別墅門口走下來接應的保鏢點了點頭,轉身對車內道:“二少爺,我們到了?!?/br> “稍等一下?!避噧葌鱽砹枰獠俺翋灥穆曇?。 他在楚漾頸窩處埋了會兒,喉頭一滾,狠吸了口氣,才說:“稍微舒服點兒了?!?/br> “這樣去看夫人真的沒關系?” 楚漾捏住凌意舶的下巴,仔細觀察臉上很淡的紅色壓痕,擔憂道:“夫人會不會擔心?!?/br> “她不會的,”凌意舶垂眼,調試著止咬器,“她只會懷疑我對s級alpha信息素的cao控能力?!?/br> 凌意舶不愿再多說什么,對車外道:“開門,下車?!?/br> 以前每次來看趙鏡如,他都是送了禮待一會兒就走了。 今天唯一不同的是,他帶了楚漾。 所以,他緊張了。 趙鏡如早年間不在山上隱居,也會參與不少集團事務,風評也很不錯,在逐漸退居二線之后見過楚漾幾次,一直對凌灃給凌意舶從小就養保鏢的事情比較反對。 理由很簡單,保鏢跟著的時間久了,難免產生感情,而一個大集團的接班人最不能被情感所左右。 人一旦有了感情,會產生很多無法挽救的錯誤判斷。 趙鏡如還和凌灃提過要把楚漾送走,或者轉移到別的部門去。 可等楚漾再大一些,趙鏡如也在森叔那兒見過楚漾幾次,漸漸就放下了覺得培養貼身保鏢不對的觀念。 下車后,后面坐滿了一車保鏢的越野車也到了。 喬鳴遵循著凌意舶的意思,叫來陳迦禮等人來后備箱卸貨。 “嘶,這么重?!眴跳Q拍了拍木條釘好的大貨箱。 “我也來?!背燮鹦淇谧哌^來。 他才流了一身汗,鬢角的頭發和衣領還有些濕潤,淺藍色的禮服外套早就脫下來了,只剩純白的襯衣緊緊貼在身上。 喬鳴沒忍住多看了眼,說:“你行嗎?” “開玩笑呢,鳴哥,楚首席是什么人啊,別看他骨架小,可有勁兒了,”陳迦禮捂捂胸口,“在雅加達能一腳把我踢飛出去十米遠?!?/br> 楚漾抿唇:“哪有這么夸張?!?/br> “欸,這里邊兒什么東西?”陳迦禮好奇了。 “嗯……據說是二少爺給夫人準備的禮物,每次來都要帶上這么一點兒,什么東西都送過了,這次估計也沒什么新意,”喬鳴故作神秘道,“楚首席,你和二少爺走得近,平時還得你多開導開導他,這曇山不來也罷?!?/br> 楚漾點頭,問:“他以前經常來?” 喬鳴說:“也不算經常,一兩個月來一次吧,只是我看他每次來心情都不太好。要我說還不如不來呢?!?/br> “來還是該來的,畢竟是mama,”楚漾蹙眉,“夫人一個人在這里待久了也孤單?!?/br> “還是你心眼兒好?!眴跳Q嘆氣。 楚漾自然明白喬鳴作為凌意舶的心腹,也作為旁觀者,會為凌意舶打抱不平,心里更安穩了些,拍拍喬鳴的肩膀:“不過你的意見我會考慮的?!?/br> “行!來,大家一起把這個木箱搬下去,”喬鳴開始指揮在場的保鏢,“然后得把泡沫板拆出來,東西要一樣一樣地抬進去?!?/br> 站在一旁一直不出聲的周渡突然說:“喬鳴?!?/br> “哎,怎么了?”喬鳴回身。 “你知道,我是從夫人這里出來的,里面那好幾個保鏢都是熟面孔,”周渡頓了頓,“我就不進去了?!?/br> “行,小問題,那你和梁時予守著兩輛車,耳麥戴好,隨時檢查信號,有什么問題電話聯系,或者你直接進來也行,”喬鳴笑了笑,“畢竟你知道的,凌二少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br> 周渡頷首:“明白?!?/br> 可喬鳴在人員配備上沒有楚漾的權利大,只得打個響指,道:“那行,我和楚首席說一聲?!?/br> 凌意舶見楚漾還在弄木箱的事,喬鳴又過去了,也不著急進屋,抬手止住了趙鏡如手下保鏢靠近的步伐。 “別動,”凌意舶命令,“你就在那兒等我,我先接個電話?!?/br> 保鏢低著頭,安靜地站在別墅屋前的燈下。 凌意舶掏出震動的手機,屏幕顯示是應逐潮的來電。 他滑動屏幕接聽。 第70章 曇山(三) “凌二?!?/br> “嗯?” “你還在你學長那兒么, 結束沒有?” “結束了?!?/br> “過來見一面?” 應逐潮和凌意舶這兩人私底下說話就這樣,像按青蛙屁股,按一下跳一下, 問一句回一句。 “來不了, 我現在到我媽這兒來了, 在曇山, ”凌意舶心頭一跳,不知道應逐潮究竟是想說什么, “到底什么事?你直接說?!?/br> “上次喝酒你讓我查的那個事情?!?/br> 應逐潮很鄭重, 鄭重得凌意舶心頭一跳。 握手機的掌心出了汗。 “我聽東南亞那邊的探子交代的意思是, 有點兒眉目, ”應逐潮難得嘆口氣, 頭一回在說正事之前拖拖拉拉鋪墊那么多, “你想現在就聽,還是我等會兒再跟你說?” “現在?!?/br> 凌意舶殺伐果斷, 從不拖沓也不逃避。 應逐潮卻破天荒地遲疑了:“要不你先陪陪阿姨,然后……” “現在說?!?/br> 只要是有關于楚漾的事情, 他一刻都等不及。 不想等。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有多少耐心的人。 “我聽說他……在雅加達住過院?!睉鸪敝徽f這么一句, 還沒想好這么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要如何跟凌意舶開口。 但凌意舶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相當于半個親兄弟, 有事情就得說,瞞不了一絲半點。 原先明明打聽到了風聲卻沒往下查,這事就已經讓應逐潮非常愧疚。 “為什么住院?”凌意舶克制著呼吸,不耐, “你直接說事情就行, 不要怕我接受不了?!?/br> “也是,你一向都是大心臟, ”應逐潮頓了頓,才說,“印尼雅加達港口當地的線人說佩拉醫院入住過一個非常漂亮的中國男性omega,各方面和楚漾本人非常吻合,入院姓名寫的是ling yang。因為現在國際上只有東南亞國家敢做腺體手術,所以……” ling yang。 凌洋? 凌意舶冷不丁打斷:“什么手術?” “腺體,”應逐潮頭疼了,“腺體……” 凌意舶重復:“什么手術?!?/br> 他開口才知道自己聲音多么啞。 恐懼像一張大手,混雜著曇山上能將人吞噬的黑夜,把他的心臟撕扯住了。 他的心臟變小了。 應逐潮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強調:“腺,體……切,除。這個手術在東南亞一帶的私人醫院里盛行過一段時間,后來因為后遺癥和無法根除,部分醫院都不做了?!?/br> 凌意舶如墜冰窖。 應逐潮只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了靜默的電流聲,以及男人很深的抽氣聲,再傳過來的男音帶著明顯不穩的顫抖:“……他多久做的?!?/br> “具體時間沒有給我,按照證人的回憶來看,”應逐潮說,“我估計就是三年前?!?/br>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 凌意舶盡力平復著,喉結一滾,拼命讓自己的肩膀也冷靜下來,以免楚漾從他打電話的背影中看出端倪,“他三年前出國,不完全是為了凌思岸,主要目的是割掉分化后的omega腺體?!?/br> 應逐潮給了他個痛快:“對?!?/br> 聽凌意舶情緒不對勁,應逐潮嘆氣,又寬慰道:“但現在楚漾狀態很不錯,你別太難受。先說到這里,你去陪陪阿姨,我微信里跟你聊。如果你不想讓楚漾知道你知情,聊完記得刪記錄?!?/br> 為什么。 直到掛斷電話,凌意舶腦子里都是,為什么。 他睜著眼看了會兒手機屏幕,什么字都看不清,屏幕發出的亮光太過于刺眼,刺得他眼睛一皺,一滴忍不住的眼淚就這么順著臉頰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