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101節
與此同時,一滴汗墜落到楚漾胸膛前。 他隨意地抓住襯衫擦了擦那滴滑落進腰腹間的汗水,笑下,承認道:“我體能真是變弱了?!?/br> “沒事沒事,你最近那么累,考核和體檢那么折騰你,身體弱點兒很正常的,不要焦慮!你都夠卷了,讓我們這些菜雞喘口氣兒唄?” 陳迦禮絕對不允許楚漾說自己弱,“下周回來我們一起鍛煉?” “嗯,”楚漾彎起唇角,“晨練得撿回來了?!?/br> 挨著凌意舶住,老是…… 折騰到半夜。 早上起都起不來,渾身像散架一樣,特別是大腿根部那一塊酸痛得厲害,偏偏凌二那人還是個越說他越來勁的。 幾米開外,別墅門前燈光恍然,凌意舶還站在樹下漆黑的隱蔽地帶一動不動。 那背影看起來,不太對勁。 楚漾的心懸起來。 而周渡已經很有眼色地下了車,負手守在一旁不遠處的位置,隨時待命。 什么電話,打那么久還沒打完? 楚漾快步走過去,拍了拍凌意舶的肩膀,“凌……” 剩下的兩個字和他的身體一起,被吞沒進了無比溫熱的懷抱里。 凌意舶抱住了他。 以一種很大地力度,像是與遺失的心愛之物久別重逢的力度。 明明是欣喜的。 可凌意舶的手臂不斷地在收緊,在揉他的后背,那樣的恐懼又像是痛苦的。 他們抱了好一會兒,感官和觸覺在黑暗中無限放大,楚漾小心翼翼地做深呼吸,果然聞見那股龍舌蘭氣息橫沖直撞,止咬器也頂得他頸窩很疼。 他猛地一抽氣:“……你怎么了?!?/br> 凌意舶這才松了力道,還是沒說話,直到楚漾不再由著他發泄情緒了,扳過他肩膀。 “小舟,眉頭為什么皺成這樣?!?/br> 楚漾說著,抬手,微涼的指腹觸碰到alpha的眉心,手指動了動,想要把那讓人看了心疼的紋路揉開。 凌意舶握住他的手背親了親,沉聲:“我們回漫合,我不進去了?!?/br> “嗯?” 楚漾沒搞明白折騰半天又要打道回府是什么意思,眼見趙鏡如身邊的保鏢又來催了,分了神,一時間沒注意到凌意舶的語氣不太對勁,正想勸一句。 “楚首席,二少爺?!?/br> 喬鳴迎上來,不得不硬著頭皮催促道:“夫人在問了?!?/br> 可凌意舶很固執,沒有對喬鳴的催促做出回應,只望著楚漾說:“我想回漫合,東西讓人送進去就好了,我們直接走?!?/br> “夫人都知道你來了?!背宓?,“就進去待個十來分鐘就走,好不好?” 凌意舶站在原地沒動。 他那張臉被止咬器遮住了半邊,整個人看起來野性難馴,本就已經算深的眼窩如今看來更加不可測。 趙鏡如的保鏢本就不知道這脾氣向來不錯的二少爺怎么了,今天態度像吃了槍.藥,擔心是自己的服務有什么問題。 見楚首席主動解圍,他便大著膽子立刻上前一步順桿往上爬,誠惶誠恐道:“二少爺,請?!?/br> 偌大的一樓會客廳內燈火通明,楚漾鼻尖嗅到一股花香。 那種香氛氣味柔軟舒適,楚漾不由得想,如果他也有mama,mama身上肯定是這樣的味道。 會客廳連接餐廳的長走廊上還擺了不少趙鏡如畫的油畫。 楚漾聽森叔說過,說趙鏡如時不時會去海邊采風,畫的都是些燈塔、往來船只,還有貝殼海螺之類,偶爾也畫畫山色林景,但從來不畫人。 楚漾不會畫畫。 他想,或許人是最難畫的。 凌灃給趙鏡如配的保鏢大概五個人,排場不大,但各個都是有些年紀的老手。 每位前輩都板著一張無趣的臉,穿黑衣黑褲,呈包圍狀站在會客廳的沙發邊,到齊了。 而幾個歸屬于凌二少爺麾下的保鏢陸續進屋,雙手放在身后,立在墻邊。 手放在身后,是少爺和別人交流,他們警戒。 手放在身前,是少爺要下什么指令,他們履行。 手交叉抱在胸前,那就是——少爺動怒了,他們指哪打哪,但他們畢竟是保鏢不是□□,一般不會主動動手。 總會有年紀小的保鏢對手勢這套不太熟練,放錯后又慌慌張張放回正確的位置。 偶爾有一回陳迦禮做錯了手勢,雙手交叉于胸前,氣勢很足,被楚漾一巴掌打下去,無奈道,我們是保鏢,你別看起來那么違法亂紀行嗎。 現在陳迦禮看李觀棋那手腳不麻利的樣子,幸災樂禍,沒忍住笑了下,又被喬鳴一眼瞪回去。 楚漾平視前方,很小聲地咳嗽了一下。 正準備落座的凌意舶轉頭過來,楚漾對他輕輕擺了擺腦袋,別看我。 關系再為生疏,也畢竟是母子,趙鏡如果然在看見凌意舶戴的止咬器后吃了一驚,說:“易感期?” 凌意舶端坐著,有些無措:“對?!?/br> “易感期應該在家里待著,跑出來不合適,”趙鏡如說,“被其他omega看到了怎么想?!?/br> 凌意舶皺眉,只答:“您說的是?!?/br> “我這里的保鏢都是beta,但……”趙鏡如欲言又止,“你還是戴著吧?!?/br> 這三年里,喬鳴隨凌意舶上曇山的次數多,和趙鏡如更為熟悉,展示禮物這件事自然交給了喬鳴去辦。 喬鳴上前一步,打開雕花精美的木箱。 木箱里有刮刀、油壺、畫架,旁邊還有空運來的插花花束,極為旺盛繁茂的一組,大飛燕配以糖棉彩掌,色彩淡綠素雅。 將花藝組抬上正方形的矮腳茶幾,喬鳴撥弄了下葉片花瓣,低頭道:“夫人。二少爺親自為您選的花?!?/br> 這花楚漾知道,才從澹湖出發時就聽梁時予打電話說已經通知訂花的人加急往曇山送來。 “小喬,放那兒吧?!?/br> 趙鏡如攏住披肩,眼神越過單人沙發背落到楚漾身上,“今天連楚漾都來了?!?/br> “嗯,”凌意舶像對他媽不看禮物的行為習以為常,端起喬鳴才倒的一杯熱茶,放至唇邊吹了口氣,“楚漾才回國不久,倒是和您許久不見了?!?/br> 趙鏡如依舊在打量楚漾,評價道:“三年不見,楚漾長變了?!?/br> 凌意舶心下一頓,果然女人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第六感是不容忽視的。 兩個人談話間都提到自己名字,楚漾這才抬起頭去看。 在場所有保鏢的眼神都是向下或者目視前方將焦點匯聚于某一處的,絕對不會偷瞟亂瞟。 楚漾這眼神一投過去,從過于嚴肅的氛圍中察覺到一絲不適應。 他目光平靜:“夫人?!?/br> “是,楚漾回國的事情我聽思岸說了。我還聽說,楚漾回老二那兒去了,” 趙鏡如發髻盤得低,說話嗓音也柔,只有濃重的五官與艷麗的棱角為她平添氣勢,“為什么呢?” 凌意舶抿一口茶,不作答。 楚漾心底發沉,不確定這句話是在問凌意舶還是問他。 他不卑不亢道:“夫人,出國只是我的外派任務期?!?/br> 言下之意,外派期結束,就理所應當得回到原先的雇主身邊去了。 楚漾對凌意舶主動要人的事只字不提。 趙鏡如靜默幾秒,優雅開口:“思岸還說從滇南坐飛機回來直接落的渝水,說你們兩兄弟一面都沒見上?!?/br> 凌意舶坦率點頭:“是的,沒見?!?/br> 趙鏡如:“那……逐潮和小池最近如何?” 凌意舶:“還不錯。應逐潮一直在港口處理家里船廠的事務,孟聽池辦的娛樂公司經營運轉良好。他們兩個人平時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br> 趙鏡如點點頭,楚漾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聽凌意舶說:“媽,我還有事情。您要是沒什么別的事,我先走了?!?/br> 他起身,眉宇間滿是焦躁,手垂在身側,握成拳,又放開,才說:“還有,媽,中秋節快樂?!?/br> “等等?!壁w鏡如坐直身子,放下茶杯,“我聽阿森說,你上次在阿蘭若遇襲受了傷,還見了血,是真的?” 這才終于問到了他。 “是?!?/br> “你隨我進來,我看看你的傷?!?/br> “不用了,”凌意舶些微愕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傷口不深?!?/br> “進來吧?!?/br> 趙鏡如主動起身朝書房的方向走,臨走時看了楚漾一眼。 母子兩人走進房間,房門與地板的夾角越來越小,大門沉重地閉上了眼。 楚漾也微微閉了閉眼。 站定身體,他雙手交握放于身前。 扶了扶耳麥,楚漾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走廊,莫名心下也一陣空落落的,決定調陳迦禮和喬鳴來門口守著。 陳迦禮心思最為單純,就算聽到了夫人和凌意舶之間的什么談話也沒有往外說的膽子。 喬鳴入職三年沒出過差錯,對凌意舶最忠誠。 楚漾扶了扶耳麥交代完站位,又道:“我去走廊入口玄關那兒等著?!?/br>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