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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懷瑾這邊一開始按兵不動,廬州府的寧錚反而開始沉不住氣了,他按捺著性子等了幾天,可放回去的那信使仿佛泥牛入海,別說是再來談條件,便是連點零星消息都沒了。 寧錚本已占據上風,不愿意橫生枝節讓情形有變,于是思來想去,還是頭一回主動登門,去尋了江凌一次。 我早與王爺說過,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事由寧衍始,就只能由他止,可王爺不相信我,遲遲不肯與我交底,那我也沒辦法。江凌說。 倒也不是不信任先生。寧錚來找他之前就已經在心里琢磨好了主意,現下也不繞彎子了,直言道:只是前些日子確實事有不便本王與先生說實話,前線畢竟危險,變故太多,所以人已經送回安慶府了。 這幾天要應付寧懷瑾的人,本王一時騰不出空來,所以未曾細說。寧錚道。 江凌不想與他爭辯究竟是不信任還是一時不便,也懶得深究他心里的彎彎繞。 她從窗前側過身來,轉頭拾起一旁博古架上的銀匙,將往香盒里添了兩匙香粉。 香盒下的小碳塊散發著灼熱的溫度,連帶著香盒都被烘得有些發軟。 王爺心里有什么,也大可不必跟我說。江凌將盒中新添的香粉鋪平,隨口道:往日在京城里,寧衍也不是什么都同我說的。 寧錚心里惱恨,也不知道這位國師大人平日里在京中過的是什么神仙日子,仿佛壓根不知什么叫人情世故,從來也不肯跟他說句軟乎話,硬邦邦的,像塊冷硬的石頭。 寧衍也是個沒有馭下之心的玩意,不然何至于讓個所謂的國師踩在臉上,這樣不給皇親國戚面子。 但寧錚現在也不好在對方面前擺譜,他現在畢竟還沒進駐京城,不說禮賢下士的事兒,就是身份地位,暫時也不好在國師面前拿喬。 于是寧錚咬了咬牙,暗自忍了,擺出副誠懇虛心的面孔來,笑著說:本王今日來尋先生,就是要帶先生去見見陛下。 江凌的手一頓,轉過身來挑了挑眉,說道:哦?王爺是終于覺著我先前的提議不錯了? 寧錚原本怕這位國師跑來示好是另有心思,著意叫人在附近監視了好幾天不說,還自己時不時地露點破綻給他,想看看他是不是另有圖謀。 可對方平日里要么是待在屋中不出門,要么就是在擺弄手里的幾枚銅錢,對他放出的鉤子也是視而不見,甚至有一回鉤子放得太明顯,還被人家反過頭來提醒自己要謹防后墻不寧,實在是沒處說理去。 寧錚暗自觀察了對方許久,發覺這人為人處事是真的極其坦蕩,不想管什么時就真的關起門來什么也不說。但若是真想袒護個什么,也不會旁敲側擊拐彎抹角,而是大大方方拿出來說,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這樣的人,似乎也很符合寧錚對景湛的印象。 寧錚暗地里琢磨了好幾天,疑心漸漸也消了,只想著或許他們這種人眼里看著所謂大道,也沒什么忠君愛國的心而已。 加上江凌先前提到的玉璽確實讓寧錚動心,于是他思來想去幾天,還是決定冒這一次險。 思及此,寧錚略略沉吟片刻,直言道哪里的話,先生的話,自是有大道理的。本王到底也是做人兄長的,自然也想請先生勸勸本王那頑固不靈的弟弟省的大家鬧得兄弟難看,動刀動劍的,不值當。 江凌將手里的銀匙往博古架上一丟,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香灰,說道:王爺是想讓我去安慶府? 這一路上戰亂甚多,不如本王與先生同去,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寧錚說:另外,先生或許也聽說過了,本王的長子先前不巧陣前身亡,此次前去安慶府,也請先生替他做個法事,保他早日超度。 江凌皺了皺眉。 江凌本不想答應寧錚這樣的麻煩事,也沒那個興趣給寧成益做什么超度。但寧錚既拋出了寧衍這個餌,江凌也不好不咬鉤,否則去見寧衍這事兒還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 夜長夢多,江凌不由得嘆了口氣,作出了第一次讓步。 可以。江凌說。 寧錚心中定了一定看來這位國師也不是完全油鹽不進,只要找準了他的脈門,便還是能夠拿捏他。 這讓寧錚心里暗喜,面對著江凌時也平白多出了幾分底氣。 只是本王不免要問先生一句,若是本王答應了先生的條件,先生準備怎樣處置他。寧錚意有所指地道:天下亂則百姓苦,本王不想留有后患,也是為天下著想。雖然先生開口,本王少不得要給幾分顏面,但若是此事不能解決,恐怕本王也不能真正安心,到時候反倒徒生風波。 王爺拿到玉璽和詔書后,我會將他帶走。江凌頓了頓,接著說:帶回昆侖,讓他靜修,此生不再入關。 當然,為了安他的心,王爺也要出一封詔書,說明此生不會要他的性命。江凌說:若非如此,恐怕寧衍不會相信王爺。 寧錚略微皺緊了眉頭,顯得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