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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茵像是壓根沒瞧見他那難看的臉色,自顧自地笑著說道:陛下大了,身邊也該有個教導人事的人,這小女官我瞧著還好,人也伶俐,想必能伺候好陛下。 從殿外走進來的女孩子微微垂著頭,面色冷淡,蓮步輕移,哪怕全殿的人都在看她,也不緊不慢,目不斜視,一步一步的走進大殿,然后下拜行禮。 江曉寒遠遠一瞧著那女子就覺得心里一沉,暗道了聲不好。 蔣璇拜見陛下,拜見太后娘娘。 蔣璇少見的穿了一身老成的墨綠色衣衫,衣擺上繡的梅枝隨著她下拜的動作被藏進腳下。她不像其余女子那樣,見了寧衍或尊敬,或討好的說上那么一兩句吉利話,只說完這一句便緊緊的閉上了嘴,眉目清冷,仿若高山之雪。 寧衍握著扶手的手驟然一緊。 坐在下首的謝玨和江曉寒同時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在對方眼里看見了點驚詫。 這女子跟寧懷瑾實在太像了。 寧懷瑾相貌英俊,并不女相,其實走近了細看,這女子與他僅有個三分像,屬于扔在人堆里都不會聯想的那種。 但妙就妙在那周身的氣度與幾年前的寧懷瑾極其相似,恭親王平素不結交朝臣,也不常與人走動,在朝上若是有人強行要與他套近乎,他便是這樣冷冷淡淡的。 加上蔣璇不知受了誰的提點,穿了一身與寧懷瑾愛好極其相似的衣衫,她身形與寧懷瑾極像,從燈下一路行過來,別說是對寧懷瑾心心念念的寧衍,就連江曉寒這樣日常與寧懷瑾相熟的人都有一瞬間的晃神。 江曉寒無不擔心地看了一眼寧衍,只見他面色沉沉,一雙眼睛落在那女人身上,間或有片刻失神,便知阮茵這一下敲到了寧衍的痛楚。 天意如此,還真叫阮茵找著個殺招,江曉寒想。 寧衍年輕,對情愛之事本就懵懂,加上他心戀之人是寧懷瑾,別說得手,恐怕連想都得藏在心里慢慢想。 久而久之,他也會在這些自苦中將寧懷瑾的影子在心中美化,最終將其化作脫不開手的執念。 而現在阮茵無疑是給這個執念找了個更加名正言順的影子在蔣璇身上,寧衍不必擔心世俗倫理,不必擔心留后,也不必擔心外界的流言甚至不必擔心被拒絕。 蔣璇就像是來渡寧衍出苦厄之地的解藥,若她真能滿足寧衍心里那抹影子,便能叫寧衍從今以后不再痛苦,也不必面對那些本可避免的荊棘之路。 江曉寒明白,對帝王來說,這是求而不得的最好辦法。古往今來,用這一招的帝王也不在少數。 就端看寧衍要不要下手去撈著這水中月,鏡中花了。 第54章 那就留下吧。 寧衍神色一晃,不動聲色吸了口氣,重新倚回身后的靠墊上。 他也沒想到,阮茵會在這等著他。 說起來,這姑娘跟舒大人家還是沾親帶故的。阮茵掛著那張近乎虛假的笑臉,接著說道:聽說是舒大人夫人家的遠房親戚,是真的巧了。 寧衍似乎聽清了她在說什么,又似乎沒有聽進去,那些話從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在他腦子里留下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印象。 這不像他,寧衍想,也很危險。 寧衍和阮茵就是一對表面母子,背地里誰都見不得誰好。寧衍很少會在她面前走神,畢竟不管是不耐,亦或是因為某件事,這種非常理的態度終歸都是一種破綻。 可今天他有些控制不住。 寧衍努力地將目光從蔣璇身上挪開,不想去瞧那個與寧懷瑾極其相似的身影。 可他視線挪得開,心卻不行。阮茵最近終于開始學著什么叫伺機待發了,先前竟一點風聲也沒叫他聽見,偷偷帶了個女人進宮不說,還在這種他身心俱疲的時候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若說沒人提點過蔣璇,寧衍是死都不信的。她的身段形態,乃至說話的語氣語調,都與寧懷瑾極其相似,更妄論那周身的氣度。 與這些相比,相貌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那一點。 不愧是皇后娘娘,寧衍在心里冷笑一聲,在投其所好的這一點上,當真是修煉得出神入化。 寧衍清楚地這是個陷阱,但他控制不住地想跳。 景湛坐得離寧衍頗近,自然是將他臉上的神色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按他先前那個圍追堵截的忠臣勁頭,太后送替寧衍蔣璇上來是件好事,他應該高興才是。 收下蔣璇,便代表著寧衍的和解不光是他和世俗間的,也是他和寧懷瑾間的。 用這種方式來各退一步,便是代表著揭過先前那點荒唐事,日后也好相見了。 至于這女人背后有什么陰謀,都不重要,只要陰謀被攤在明面上,讓人有了防備,那便翻不起什么風浪來。 何況再怎么說,一個女人,哪怕再不懷好心,總不會有帝王絕后的風險大。 可景湛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作為臣子,景湛是希望寧衍不要一意孤行,走那條與世人相悖的路。但是作為朋友,景湛雖希望寧衍能想清楚,但他只是是想讓寧衍放下對寧懷瑾的執念,而不是讓他尋一個替代品來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