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被寧懷瑾這么一說,衛霽再瞧著面前這盤糕便有些哭笑不得,心說小陛下果然還是年紀輕,心心念念的這都是什么小孩子事兒。 他放下心來,松了口氣,伸手端過桌上的食盒,想給寧懷瑾騰出位置來??缮鲜忠坏啾惆l現重量不對,這食盒沉甸甸的,里頭似乎是還裝著什么東西。 王爺。衛霽連忙又將食盒放了回去,說道:這里頭好像還有。 還有?寧懷瑾有些意外:不是說就一道菜嗎。 他話是這樣說,手已經伸了過去,食盒下還有個不易察覺的夾層,寧懷瑾敲了敲,從盒壁上找到了個小小的扣鎖,輕輕一撥,便將中間那層夾板撥開了。 這食盒下頭別有洞天,有在底部鑿出了個一掌見方的小凹槽,里頭嚴絲合縫地卡著一個小方瓷罐。 這是什么東西?衛霽奇怪地道:瞧著不像吃的。 寧懷瑾將其從盒中取出來,擰開蓋子一聞,卻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那酒不像尋常白酒一樣味辣,反而帶著些清甜味兒,聞起來竟然有些像江南上供來的果酒。 寧衍送一罐酒來干什么,寧懷瑾奇怪地想。 其實倒也不怪寧懷瑾,畢竟這東西看起來實在太過詭異了,背著人藏在食盒的夾層里,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東西。 算了,寧懷瑾想,寧衍又不會惱羞成怒地毒死他,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順手拾起了桌上的銀勺,從那小罐里舀了一點,送進嘴里嘗了。那酒方一入口,寧懷瑾幾乎立刻就嘗出了端倪這是梅花酒。 宮中的御廚跟王府的廚娘手藝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這一小罐酒味香而醇,入口甘冽,又不會因酒香過剩而蓋過梅花香,真真是好滋味。 寧懷瑾擱下銀勺,心里沉甸甸的。 他不明白寧衍為什么送這樣一份東西給他,這一小罐酒跟那碟梅花糕并排放在一起,像是在沉默著表明什么態度,卻又像是沒有。 時至今日,寧懷瑾已經不敢猜測寧衍的心思了。他原本一直以為世上最了解寧衍的便是他,可現在看來,或許他從來就沒有了解過這個孩子。 可還不等他神傷太久,王府外就忽然炸開一聲巨響,寧懷瑾正在走神間被嚇了一個激靈,連忙匆匆站起來,出門去看。 他剛一出門,便見著有煙花上天,那時機像是被認為掐算好的一樣,璀璨的光點在夜幕上緩緩鋪開,從花蕊到盛開正是萬壽節那一晚寧衍放給他看的那一種。 一模一樣。 只是那一次寧懷瑾站在紫宸殿門口,身側站著寧衍,這次他孤身待在王府,身邊只有幾個下人。 可崇華帝大概年輕氣盛,就沒什么不敢干的。哪怕是恭親王他老人家正與他隔著厚厚一道宮墻,陛下也總有辦法讓他跟著自己一起看煙花。 煙花余燼落下時劃出的光線落在恭親王眼里,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福至心靈地看出了年輕帝王的言外之意。 撒嬌不是,委屈也不是,不是服軟也不是認錯。 而是滿滿都寫著不知悔改。 第43章 江曉寒 陛下和恭親王的冷戰一直持續到了來年開春。 說是冷戰,其實也不盡然無非是恭親王一直稱病足不出戶,而年輕的帝王心知肚明地表示默許。 但由于寧衍對此的態度一直是自若而和煦的,所以這場冷戰看起來并沒有寧懷瑾想象得那么硝煙氣十足。 京城中的流言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人會時時刻刻將眼睛放在王府前的一畝三分地上,王城根腳下百姓們談資頗多,恭親王和小陛下疑似決裂這種話本情節只在他們腦子里留了幾天,便被上漲的rou價擠到了角落里去落灰。 至于朝堂上的重臣們,站過隊的小魚小蝦不必琢磨這些事,而舒清輝之流想得則更多例如,莫不是叔侄倆在聯手做局清理朝堂。 這種猜測顯然得到了大多數人心照不宣的認同,以至于寧衍這個年過得舒舒服服,別說沒有御史們一天三遍的找茬,連御史臺參同僚納妾數目太多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少了許多。 復朝后,寧懷瑾出門的時候就更少了,他久不在朝堂,漸漸能聽到的消息也不像往常那樣靈通。 二月二那天,寧衍出宮率百官去藉田,回來時,還遣人往寧懷瑾府上送了一小捧麥種。 年輕的小皇帝心知什么叫張弛有度,自除夕之后,便沒有再撩撥過寧懷瑾。除了在上元節這類日子里中規中矩地往王府送一些賞賜之外,旁的也沒有再多提。 煙花也沒再放過。 除夕夜那晚,小陛下的心意來得稍縱即逝,快得像是一種錯覺。甚至于之后許久,寧懷瑾還猶豫過他是否又會錯了寧衍的意。 其實按理說,寧衍這樣懂得分寸,寧懷瑾該慶幸才是,可恭親王在家休沐了兩個來月,心里非但沒覺得安生,反而更加提心吊膽了。 他總覺得寧衍在心里盤算著什么。 鄭紹輝在禁軍中做得不錯,聽說已經升了兩級,儼然快能接手秦六的班了,也不知道寧衍是怎么說服鄭學海的。 寧衍確實如寧懷瑾先前所想的那樣,開始逐步接手朝堂只是這個接手的過程跟恭親王想象的有點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