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了眸。

    水光爬了滿面，模糊的視線中他沉沉的看了火焰一眼，隨后閉了眼，說道：“好?！?/br>
    吟之。

    你恨我吧。

    就這樣一直，一直痛恨我吧。

    ☆、三千深海宮

    北海族有一深海宮，名曰：“三千深?！?。

    這是修建在最深最深海域里的一座宮殿。

    有多深呢？

    據說這里沉的連陽光和雪月都透不進來，沒有活物可以在這里生長。

    最初修建深海宮的意義是為了閉關，北海先族為研究秘術。后來慢慢的荒廢，直至今日，已經幾萬年沒有人來過。

    這里沉寂，黑暗，寒冷，沒有歲月和顏色，是被時間遺忘的一角。

    “師尊?！?/br>
    “師尊，我好疼?！?/br>
    “好疼——”

    “我好……疼啊?！被鹧娓┰诤涞谋采?，手和腳都被綁上了雪綃，越掙扎就會纏的越緊。

    “哪里疼？”

    “手……會疼嗎？”

    北玉洐沙啞著，顫聲問。

    火焰勾起嘴角，慣笑的跟平日沒什么兩樣，然而眸色卻發沉的可怕，蒙上深深晦澀，喉間發出的嗓音低沉，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

    “不是……不是手，不是手，是哪里都疼，都疼，疼的我快要死了?！?/br>
    他那樣驕傲的人。

    從小就是打碎了牙也往肚子里咽，這些年什么樣的傷沒有受過，他沒掉過淚，也沒有喊過疼，然而這一刻，他像是再也受不住這樣，低聲求饒。

    “我太疼了，師尊……”

    “我受不住了?！?/br>
    他低低的求饒：“北玉洐，不如你殺了我，也好過這樣，一刀一刀的割我的心?！?/br>
    ......

    “你綁住我干什么？”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

    “你到底……還要我怎樣？！”

    火焰笑出了聲：“把我的心挖出來給你吧？是不是把我的心挖出來，你就會放過我了，嗯？你他嗎的回答我??？？！”

    不。

    不是。

    沒有。

    “不……是?！北庇駴權?，聲音里含著沙啞的悲傷：“吟之，你恨我吧，對……不起?！?/br>
    快要崩潰。

    屋子里沒有點燈，三千深海下一片黑暗，他們在黑暗中對視，仿佛這樣就能掩蓋那些已經發生的骯臟。

    北玉洐站在黑暗里，站在離火焰很遠很遠的角落，不敢去靠近，他使勁了力氣才讓自己站穩，沒有逃離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北玉洐顫抖道：“我……也不想這樣的?！?/br>
    “那你想怎么樣？??？”

    “北玉洐，你真是好能裝??？披著如玉無雙公子的好皮，讓天下人都以為你溫善，你怎么能這么惡心？我惡心透你了，你揣著明白裝糊涂，把我耍的團團轉，你很開心吧？你拿我當什么？看見我這么喜歡你，你是不是內心在發笑？覺得我真蠢？你憑什么讓我喜歡你？！”

    “你也……配？”

    假的。

    北玉洐對他的好。

    北玉洐對他的溫柔關心。

    這段時日來的一切都是假的。

    這個認知讓他恨得咬牙。

    他是屠戮自己族人的幫兇，他是欺瞞自己的始作俑者。

    “你別說了……”

    “吟之，你……別說，我求你了?！?/br>
    求你了。

    別說了好嗎。

    語言在此刻像是一把刺穿胸口的冰冷利刃，比沖破的墮神印反噬傷害還要痛。

    他從天界回來就將火焰藏到了這里，還未來得及治療一身的傷痛，此刻火焰一番話打擊的他幾乎站立不穩，然而他也只能跌跌撞撞的走上前。

    他冷汗淋漓，傷痕遍布，啞聲的，沒有靈魂般的。

    “吟之，我也不想，我不想……我保證不痛?！?/br>
    “取了丹我就能放你出去了，很快的，不要怕……”

    不斷有鮮血從他指尖溢出，是握的太緊，匕首將手掌割傷，他卻絲毫不在意，像是要懲罰自己把手掌割碎。

    “哈哈哈——”火焰瘋狂的大笑起來，雪綃已經將他勒到極限，然而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的狂笑。

    “原來不是要挖我的心?！?/br>
    “是要挖我的丹！”

    “來啊，師尊，來讓我看看？你有多狠心?！?/br>
    那雙瑩白的手，顫抖著，冰冷的貼上火焰小腹，火焰邪笑著，眼中只剩下沉沉的風暴，襯的金瞳猶如野獸。

    “師尊，您怎么哭了呢？”

    guntang的淚滴在火焰臉上，卻分不清是誰的淚了。

    “別怕，不要害怕，下手快些，我...絕對不喊疼?！彼鄣资菬o限的深淵絕望，說出來的話卻溫柔無比，像是誘惑。

    北玉洐對上火焰那雙金瞳。

    那里面盛滿自己拿著尖刀對著火焰的模樣，驚的他猛然將手抽回。

    他……？

    他在干什么？

    不管是兩萬年前，還是兩萬年后，他都在拿刀對著自己最愛的人。

    怎么能。

    怎么可能。

    根本下不了手。

    怎么可能下手。

    他寧愿此刻自己被千刀萬剮，也不愿火焰受一點點罪。

    這個人是火吟之??！

    這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整整兩萬年的人??！

    他怎么能傷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