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燕媚面露詫異:“今日……你都看到了?” 燕婳不可置否,“阿姐出去時,我偷偷跟到了門外,看到阿姐上了裴郎君的馬車,不過阿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阿爹和兄長透露半個字?!?/br> 燕媚:“……” 很顯然,燕婳已經誤會了她和裴星津的關系。 見燕媚沉默不語,燕婳眨眨眼道:“其實,婳兒覺得,裴大人也不錯,瞧著他對阿姐那般殷勤的樣子,可比那個冷面王爺要好多了?!毕氲侥狡?,燕婳便記起他強行將自己送去松珀書院之事,心中猶自憤憤不平。 燕媚無奈跟她解釋:“婳兒,你誤會了,阿姐今日跟他出去,并非幽會,裴大人說有法子可以請動黎不言幫阿爹治腿,于是我便跟著他一同去了草廬?!?/br> 剛才聽她提起慕祈,燕媚心底就像平靜的湖面忽然泛起漣漪,心緒有些起伏。 自從慕祈領軍赴幽州后,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于他的消息。 這個人曾強勢的侵占她,一轉眼卻又消失的干干凈凈。 燕婳倒是覺得有點可惜,見燕媚似乎心情不大好,她猜測燕媚這一趟去草廬并沒有成功。 她安慰燕媚:“阿姐,雖說阿爹的腿不如從前,但只要咱們一家子在一起,比什么都好?!?/br> 燕媚覺得如今燕婳倒是懂事了許多,心中甚慰,輕輕點頭,笑道:“你說得對?!?/br> 到了傍晚,燕朝玉和燕玄遠都回來了。 燕媚見燕玄遠神色悻悻的,約莫是擺了一整日的攤都沒有生意。 燕玄遠神色慚愧:“媚兒,兄長真沒用,一整日下來,竟然半文錢也沒有掙到?!?/br> 燕媚見燕玄遠受挫,她又開始勸他:“兄長有狀元之才,才華用在擺攤上實在過于浪費,媚兒希望兄長不要再去,兄長安心讀書,媚兒手里的錢還夠支撐一段日子,到時候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咱們就將燕家賣掉,買個小點的宅子住下?!?/br> 燕朝玉不愿花女兒的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錢,但他覺得賣宅子這個主意還不錯,他道:“媚兒,你的錢自己留著,至于這個宅子,阿爹也覺得咱們家四口人也用不著這么大的,賣了買個小的也好?!?/br> 燕玄遠卻不贊同,這個宅子是燕家幾代人的心血,怎么能說賣就賣。 他還是執意要去擺攤賺錢養活一家子,最終在他堅持下,燕朝玉只得暫時打消賣宅子的念頭。 就在燕家四口子在商量以后如何生計之時,一個身穿天青色直身,頭戴幞頭的男人從馬背上翻身下來。 趁著暮色來到清泉寺旁邊的草廬外。 他不是旁人,正是與慕祈相交甚篤的松珀書院院正洛宴清。 洛宴清將自己手中的一塊玉佩遞給院門外的小童,小童拿著玉佩端詳了一眼,轉身進了草廬。 不多時便出來,將洛宴清請了進去。 洛宴清手里提了兩壇子酒,正是今日白天在裴星津馬車上偷偷換下的波斯三勒釀。 到了草廬內,洛宴清見黎不言正在用夕食,香噴噴的葫蘆雞,一條清蒸鱸魚,春筍蒸臘rou。 洛宴清笑了,抬起手中的酒壇子晃了晃:“黎大夫,看來我的酒來的正是時候,晚輩大老遠過來,已是饑腸轆轆,可否向您討口飯吃?” 這個對誰都不假辭色的黎不言,此番卻沒有給洛宴清臉色看,給小童使了個眼色:“去添一副碗筷?!?/br> 酒過三巡后,黎不言滿臉陶醉,臉色赤紅。 他帶著酒氣道:“這波斯的三勒釀倒是純正,的確是好酒……你們莫非是為同一個人來的?” 他說的“你們”指的是誰,洛宴清心知肚明。 洛宴清拱拱手道:“黎大夫,我是受西北王所托來請您的,還希望您可以給老西北王幾分薄面?!?/br> 老西北王的面子他當然要給,他當年深陷宮闈斗爭,老西北王那時剛好在京,救他逃脫升天,離開皇宮,過上了自由的日子。 這個恩情,沒齒難忘。 他嘆了一聲:“想不到西北王竟然會幫燕朝玉……”當年,燕朝玉氣的老西北王吐血之事讓他印象頗深。 洛宴清挑挑眉,心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燕媚以為請黎不言替阿爹治腿傷之事已經沒希望了。 可沒想到這日清晨,一個穿著白色道袍,頗為仙風道骨的高瘦中年人出現在門外。 他左側跟著的是背著藥箱的小童,左側站著的是如今翰林學士,昔日松珀書院的院正洛宴清。 燕媚眼底透著一絲欣喜,旋即有露出驚訝之色,微瞪圓了杏眼:“黎大夫……你怎么來了?” 黎不言面對燕媚,臉色依然極冷淡,硬邦邦的道“老夫受人所托,來你替阿爹治腿疾?!?/br> 洛宴清瞧著燕媚這張與燕婳有幾分相似的眉眼笑了笑。 這姐妹二人眼珠兒可真圓。 他作揖喊了聲:“燕夫人?!?/br> “洛公子?!毖嗝默F在無暇來糾正他的稱呼,只得暫且應下。 “黎大夫,洛公子,里面請吧?!毖嗝膶⑷祟I進屋。 她還不知道黎不言是受何人所托,而洛宴清為何卻出現在這里。 她猜是洛宴清請動了黎不言,可洛宴清又為何要幫她? 難道是因為慕祈? 想到那個男人,燕媚心頭像砸入了一顆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 燕朝玉在見到黎不言之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似乎根本不歡迎他。 黎不言看到燕朝玉,也一臉蔑視,很看不上眼。 黎不言板著臉坐在燕朝玉身邊:“你別以為我想給你治病,你這個人瘸一輩子都是活該?!?/br> 燕朝玉也奇怪黎不言為何會來,此刻被黎不言的話一激,沒好氣道:“那你可以走了,我寧愿瘸一輩子,也不需要你黎不言幫忙?!?/br> 他捋了捋胡須:“那可不行,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你不治也得治?!?/br> 說著,一只手扣住燕朝玉的脈搏,似乎知道燕朝玉會收回來,黎不言道:“洛公子,麥冬,替我按住他?!?/br> 麥冬就是替他背藥箱的小童,也是黎不言的徒弟。 洛宴清是成年男子,可不僅僅是個書生這么簡單,他有些功夫在身,壓住燕朝玉的肩便制住了他的身體。 麥冬又穩住燕朝玉的手臂。 脈把玩了,黎不言又將燕朝玉的褲管卷上去,露出受傷的膝蓋。 燕媚無意間瞥見燕朝玉受傷的地方,那里比尋常人的膝蓋要腫脹至少一倍。 膝蓋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色,看著觸目驚心。 燕媚的不忍再看,挪開目光,眼眶卻悄悄的紅了。 黎不言用錘子猛地錘了幾下燕朝玉的膝蓋,燕朝玉發出幾聲短促的悶哼聲。 黎不言看到他痛的臉色發白的樣子很是滿意,還捋著胡子點頭道:“知道痛,還有救?!?/br> 換來的是燕朝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黎不言驗傷完畢,放開燕朝玉的腿,嚴肅道:“你的腿骨已經愈合,膝蓋內血淤嚴重,要想恢復正常,必須重新錯骨復位,以針灸排出淤血,再配上老夫獨創的傷藥,三個月內必然能康復?!?/br> 所謂錯骨復位,便是要重新打斷骨頭,再將骨頭斷裂處續接起來,以木板固定。 燕媚聽了,臉色一白,她微微蹙眉道:“這樣豈不是很疼?” 黎不言淡淡道:“是很疼,不過為了康復,疼也得忍著,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br> 根本就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 燕朝玉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倒也沒多說什么,他雖不喜黎不言,但對他的醫術還是信得過。 之前他的腿便是被活活打斷的,如今不過再痛一次而已。 短暫的功夫,燕朝玉已經下定決心,“動手吧?!?/br> 黎不言雖不喜歡燕朝玉的為人,但對他這份膽氣還是很滿意的。 黎不言看了洛宴清一眼,“洛公子,這就麻煩你了?!?/br> 洛宴清笑著搖頭道:“黎大夫,你太高看我了,這個我不行?!边@種得罪人的差事他可不做。 說完,他朝窗外喊了一聲,眨眼的功夫,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入,站在屋內。 燕媚目瞪口呆的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家中的黑衣人。 “這位……” 黎不言抬眸笑道:“燕夫人別怕,他不是壞人?!?/br> 那黑衣人什么也沒說,拱了拱手就上前,蹲在燕朝玉的腳邊。 手指在燕朝玉的膝蓋上動了一下,咔嚓一聲,燕朝玉的腿骨再次被折斷。 燕朝玉疼的低吼了一聲,黑衣人又不動聲色將他的腿骨一頂接上去。 燕朝玉疼的暈過去了。 燕媚驚慌的喊了聲:“阿爹……”就要上前來看燕朝玉的情況。 黎不言揮揮手,止住她的動作:“令尊沒事,別擔心?!?/br> 第87章 草木皆兵 這個女人,真不知好歹…… 燕媚過來探過燕朝玉的鼻息, 發現他呼吸平穩,一顆心才落下去。 饒是如此,燕朝玉臉色蒼白, 渾然被汗水濕透了。 燕媚心疼不已, 恨不得代父受過。 洛宴清還算體貼,在黎不言替燕朝玉正骨之時, 拿著汗巾替他擦了擦臉,又和麥冬一起,扶著燕朝玉躺下。 燕婳待在廚房弄吃的,并不知前院來了客人。 端著一盤新鮮做好的小食來前院找她阿爹。 掀開簾子跨進門檻,這才察覺到不對勁。 她轉頭看去,見燕媚正一臉憂色,而燕朝玉昏迷過去了,正躺在坐榻上, 昏迷不醒, 燕婳驚叫起來:“阿爹怎么了?” 燕媚聽到她的聲音這才轉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