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燕媚見玉瀾已沒有剛才的鎮定,她微微笑道:“既然jiejie不認識,那便讓meimei來告訴你,這圖案中間的是契文,刻的是“日月昌明,長命富貴”八個字,jiejie若是識得,又怎么會將這八個字的順序弄錯了呢?!?/br> 契文是北齊的古文字,只有在古書上才能看到,一般人根本沒見過,玉瀾不過宮女出身,雖讀過些詩書,但到底是個奴,見識有限,如何能認得這種文字,因此在鑲嵌時,根本就沒去在乎哪個字在前,哪個字在后。 玉瀾聽了之后,面如死灰,她瞪大眼睛看著錦盒里的腰帶,怎么也沒想到這玉帶中還藏著這樣的玄機。 她原本一心想要燕媚難堪,到頭來害的卻是自己,玉瀾心中一陣絕望襲來,她不過是個小小的侍妾,卻敢在主子眼皮子底下玩這種偷梁換柱的把戲,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丟王府的臉,往后王爺怕是不會讓她待在王府了。 玉瀾只覺得苦不堪言,大腦眩暈,雙膝發軟,身子搖搖欲墜,幸好蘇合在旁邊及時攙扶住他,才沒讓她當眾摔倒。 這下,終于是真相大白了,在座的賓客都是玉京城中有頭臉的人物,看到這里誰還有不明白的,可笑的是這玉瀾連古字都不認識,卻還要剽竊別人的東西,這時,眾人都看起玉瀾的笑話來,而燕媚那樣不卑不亢據理力爭的樣子,當真是讓人對她刮目相看。 從前的燕媚,在眾人眼里只是長于富貴的絕色美人,而此時才真正對她有了了解,這個美人,絕非只有一張臉而已。 玉瀾聽到那些人在底下竊竊私語,只覺得刺耳極了,讓她痛苦難堪,她的目光轉向慕祈,眼底還帶著一抹希冀之色,她希望慕祈不要那么絕情,嘴唇顫顫的說:“王爺,妾……” 然而慕祈終究沒有給她希望,他捏著那幾張畫紙,骨節發白,顯然是在忍耐著極大的怒意,他盯著玉瀾,眸子黑沉可怖:“滾下去?!?/br> 玉瀾渾身就像篩糠一般抖了起來,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落,可她不敢哭出聲來,轉身,在眾人嘲諷的目光中離去。 那蘇蘭裳被慕祈訓斥了一句,心里很不高興,原本想要看燕媚難堪,誰知事情最后反轉的那么快,真是便宜她了。 玉瀾用這種拙劣的手段去對付燕媚,真是個蠢貨。 待玉瀾一走,慕祈也沒有開口安撫燕媚,燕媚識趣,退到一旁站著,不多時,皇宮里派來給慕祈祝壽的人到了,圣旨宣讀之后,賞賜了慕祈一大堆禮品,這才徹底緩和了宴席上尷尬的氣氛。 等送旨的太監走后,開宴的時間也到了,眾人都很自覺的不再提剛才的事情,三兩酒下肚之后,氣氛慢慢的熱鬧起來。 燕媚今日格外扎眼,哪怕坐在末次的席位上,也時不時的吸引了許多的目光過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充滿各種意味,她知道縱然她今日爭贏了玉瀾,但堂堂成陽侯嫡女,如今淪落成為攝政王寵妾還跟后院的女人爭風吃醋惹來這么多事情,已經足夠讓人笑話了。 她悶頭喝了兩杯小酒,只覺得苦澀難咽,頭有些暈,她起身離席去外頭透氣。 燕媚走到后花園中,遠離了前院的喧囂,才覺得沒那么煩悶,心情也輕松了許多,她立在一方水榭中,看著水中鳧水的鴨子正在嬉戲,忽然身后傳來男子清朗的聲音:“媚兒?!?/br> 燕媚聽著聲音有些熟悉,回過頭看去,淮王不知何時到了她的身后,燕媚一驚,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一步,斂身給他行禮:“淮王殿下?!?/br> 淮王沒有察覺到她這個細小的動作,只是灼灼的看著她絕艷的小臉:“沒想到你在西北王府的日子過得這樣苦,早知道本王便不該將你送過來?!?/br> 昔日的千金貴女,如今和一個宮女出身的侍妾爭搶男人,誰說不苦呢。 第33章 后花園中 燕媚的阿妹是她唯一的軟肋 高熾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心在里頭燕媚心里清楚, 燕媚垂著眸子,掩住眼底的嘲諷之色,她輕聲說道:“這是燕媚自己的選擇, 不怪王爺, 只是王爺交待之事,燕媚沒辦好, 燕媚心中有愧?!?/br> 現在燕婳還在他手中,她自然得要敷衍他一下,她暫時還不能跟他撕破臉皮。 初蓉死后,高熾就跟燕媚斷了聯系,前段時間聽說她被慕祈囚禁了,想必在王府的日子也過得不太好,今日來參加慕祈的生辰宴,原本以為見不到她, 卻不料不僅見到了她而且她還引起了這么大的轟動, 從慕祈對燕媚的態度來看,慕祈并沒有把燕媚怎么樣。 他猜測到的可能就是燕媚并沒有暴露自己,并且慕祁舍不得動她,而初蓉擔了這份罪責。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燕媚不僅暴露了自己,而且對慕祈投誠了。 高熾見她如此溫順懂事,心中越發憐惜她了,他柔聲道:“西北王府戒備森嚴,之前是本王太大意了,沒顧及到你們的安危,初蓉的死也算是給本王提了個醒,往后你還得處處小心?!?/br> 燕媚這個棋子不能輕易去動, 一旦要動燕媚就必然要擊中慕祈的要害,否則只會惹來慕祈的猜忌。 燕媚對高熾的關心已經不會再動容了,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她嬌媚的臉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媚兒多謝王爺體恤?!?/br> 高熾見她在自己面前像溫柔的湖水,她粉唇含笑,眸光含星,之前覺得她也美,但是美中又帶了幾分青澀,如今更美了,從骨子里透出一股難言的媚態,簡直就像罌粟一般讓人上癮。 她一顰一笑都在牽動著他的內心,高熾只感覺心中血氣上涌,那一瞬間仿佛什么都愿意為她去做,他語氣溫柔道:“媚兒,本王知道你想見燕婳,改日本王安排你們姐妹二人見一次面?!?/br> 燕媚抬眸,杏眼中閃過一抹光亮,波光淼淼的眸子里泛起漣漪,她驚訝出聲:“王爺此話當真?” 高熾見她如此高興,知道這一步是走對了,燕媚的心他必須牢牢抓在自己手中,這樣她才能被他長久的控制,他微笑點頭道:“當然?!?/br> 燕媚知道高熾想要籠絡她,必然也不會食言,能見到燕婳,那可真是太好了,燕媚屈膝又是一禮:“燕媚在此謝過王爺,只是西北王府耳目眾多,王爺與妾身私下里見面若是被人瞧見了,恐怕會惹人非議,到時王爺安排好了便給燕媚傳個信便是?!?/br> 燕媚說的并非沒有道理,高熾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道:“好,本王這就離去,你等本王的好消息?!?/br> 燕媚恭送他離開,等高熾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燕媚才抬起頭來,翹起的嘴角也一點點的下沉。 與此同時,躲在不遠處大樹后的身影閃了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前頭的宴會還未曾結束,燕媚想著自己離開了許久,是該回去了,走到半路,從薔薇架后走出來一個人,那人穿著紫薇齊胸襦裙,雙手挽披帛,梳著芙蓉髻,發髻上戴著一支珠花步搖,亭亭玉立,模樣長得甚是端方秀美。 那人見了燕媚,便喊了聲:“媚兒,你可讓我好等?!?/br> 燕媚定睛一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她昔日的閨中密友崔蘅芷,出自著名的望族博陵崔氏,其父親是靖安侯,現于朝中任吏部尚書。 那崔蘅芷正欣喜的看著她。 燕媚見了她,想起昔日兩人在閨中一起玩鬧的情形,心中涌上一股喜悅,她大步上前,“蘅芷,你怎么在這里?” 這段時間發生了那么多事,崔蘅芷再見昔日好友,恍若隔世一般,想起燕媚經歷過的事情,她心中泛酸,一把握住燕媚的手道:“適才我見你從宴席上離開,便跟著過來了,在園中四處尋你不到,想你必然經過這里,便在此處等?!?/br> 這是從后院來前院的必經之路,崔蘅芷只需在院子稍作打聽便知道。 燕媚看得出來,崔蘅芷是真的關心自己,并未因為她如今的遭遇而改變,她握了握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崔蘅芷一番,笑著道:“之前聽聞你生病了,如今瞧著你已康復,我心里可真高興?!?/br> 她這樣說,崔蘅芷心里越發難受了,她眼眶發紅道:“媚兒,我只恨自己病的太不是時候了,偏偏在燕家出事的時候生病,沒有能力為你奔走,等我病好了,卻聽說你已成了攝政王的妾?!?/br> 燕媚云淡風輕的笑了笑:“蘅芷,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你瞧瞧我這不是挺好的么?” 崔蘅芷微微蹙眉,心疼道:“你哪里好了,在這西北王府,一個宮女出身的侍妾就敢在你頭上撒野,若換在從前,以你的身份她豈敢這樣,媚兒,你是成陽侯的嫡女,怎能給攝政王做妾,我想辦法救你出去如何?” 燕媚知道崔蘅芷是真心實意的想救走她,可攝政王權勢滔天,只要慕祈不肯松口,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不想拖累崔家,而且她留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燕媚搖頭道:“蘅芷,你不必費心,我現在還不想走?!?/br> 崔蘅芷眼中淚光閃動,她抓住燕媚的手緊了緊:“你是不是怕連累我?” 雖說攝政王權傾朝野,一手遮天,可崔家勢力也不小,要從慕祈手里就一個人雖然難,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然是這樣原因,但燕媚若是說出來崔蘅芷必然傷心。 她想了片刻,忽然低下頭,就像懷春的少女一般臉上帶著幾分羞澀,她咬了咬唇道:“王爺他,待我很好……” 崔蘅芷還只有十六,還未定親,心中也無思慕的男子,可她卻喜歡聽戲看話本,見了這一幕,如何不明白,燕媚已經對攝政王動心了! 崔蘅芷心中不是滋味,她阿娘與燕夫人是手帕之交,她自幼與燕媚關系甚篤,如今看著昔日的好友經歷這種遭遇不說,還愛上那樣一個冷漠無情的男人,她心中一陣惋惜,卻也無可奈何。 若是旁的原因崔蘅芷倒是會想法子說服她,唯獨是“情”,讓崔蘅芷束手無策,那些話本子里的女子,一旦對哪個男人動了情,誰不是可以為了男人不顧一切,在她看來,這情愛當真是害苦了女人。 崔蘅芷輕輕嘆息道:“媚兒,既如此,我便不強求你,只盼那個男人能知你心意,若有一日,他對你不好,你盡管來找我,我定然會幫你逃出去?!?/br> 燕媚聽她如此真心實意的想要幫自己,心底涌上愧疚,她對慕祈并無情,她只是想要利用他,等利用完了,不用崔蘅芷幫她,她也會想辦法讓慕祈放了她,她不說出真實的原因,是不想崔蘅芷攪合進來。 她點了點頭道:“蘅芷,你說的我會記在心上的,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去前院吧?!?/br> 崔蘅芷也沒有再多言,與她一同攜手去了前院。 等他們回到宴席上,慕祈早就不知去了哪里,燕媚也沒去管那么多,不多時,宴席散了,她送完崔蘅芷,便回自己的棠梨院去了。 她經過后花園時,迎面走來兩個男人,那兩個男人一人穿青衣,一人穿白衣,皆生的身姿筆挺,容貌風流俊俏,仔細一看,這兩人她都認識,一位是玉京城有名的紈绔岳州王高景行,另一位是名動玉京的狀元郎洛宴清,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燕媚心中疑惑,眼看對方走近了,她退到一旁斂身施禮,兩個男人也朝她微微頷首,并未多說什么,便大步離去。 待人走遠了,燕媚才問棠溪:“棠溪,他們怎么會在這兒?” 棠溪明白燕媚說的“他們”指的是誰,棠溪笑道:“夫人還不知道吧,這岳州王和洛公子皆是王爺的好友,王爺回京后,洛公子隱居在松珀山來的次數少,但岳州王來府上的次數可多呢?!?/br> 燕媚這才明了,原來慕祈居然與此二人要好,真是看不出來。 另一邊,書房內,慕祈喝了一盞羊乳茶,酒解了大半,他手里拿著燕媚送他的那條革帶,手指在革帶的紋路上輕輕摩挲,秦風從外頭進來,正好看到慕祈盯著革帶低頭不語。 他走上前去,將適才在花園里看到燕媚與淮王見面之事告訴慕祈。 慕祈臉上露出幾分陰霾,握住革帶的手緊了幾分,手指指節發白,秦風知他不高興,跟著又說了一句:“燕夫人并未與淮王說些什么,反倒是淮王要安排燕夫人的meimei與她見面,必然是想要籠絡燕夫人的心,讓燕夫人繼續為他所用?!?/br> 他告訴慕祈,是淮王主動糾纏燕媚。 慕祈臉上的陰霾并沒有消散,他低頭又看了一眼手上的革帶,想到革帶上頭的花紋都是那人一針一線仔仔細細的繡上去的,方才將怒意壓下去,男人抿著唇:“她阿妹如今在哪里?” 秦風見慕祈神色晦暗,知道慕祈必然是動怒了,他神色微凜:“夫人的阿妹應該還在玉涼別院里?!?/br> 慕祈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這個淮王真是越來越沉不住氣了,看來一個丁與義還不足以讓他長記性,也罷,他就給他點顏色看看,他不是想要籠絡燕媚么,那好,他就讓他的計劃泡湯。 他要燕媚的心徹徹底底對自己順從。 慕祈將革帶放在一旁,沉聲道“你派人去趟玉涼別院,找個機會將她阿妹給帶走?!?/br> 秦風點點頭。 慕祈知道,燕媚的阿妹是她唯一的軟肋,將她這個阿妹捏在手里,才能完全控制那個女人。 第34章 他的責罰 妾身是王爺的人,自然是任憑…… 生辰宴過后, 王府又恢復往日的平靜,已然進入了六月下旬,一場雷陣雨后, 整個王府都像是在熱炭上澆了冷水似的, 冒著騰騰熱氣。 往日每逢下雨,玉瀾便要立在這回廊下一邊看雨一邊寫詩, 可今日卻再無這等興致。 玉瀾頭發都不曾梳,臉上也沒施半分妝容,只是頹廢的坐在銅鏡前,端詳著銅鏡里自己的容顏。 她八歲那年家道中落,父母無奈之下將她送入宮,因長得秀氣,辦事機靈,她被安排在還是惠妃的太后寢宮里伺候, 十年過去了, 她從一個小宮女熬成了大宮女,太后器重她,說要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她紅著臉應下。 她沒想到太后給她安排的居然是當朝攝政王,她心中受寵若驚,原本想著只要能找個普通富戶就是撞大運了,誰知她居然能成為攝政王的女人,當她看到那個英氣勃發,俊美高貴的男人時,心想著哪怕是給他做妾,她也認了。 她和君嬌一樣滿懷期待的來到王府,誰也沒料到最終都落得這樣的結局, 她們這樣的女子那個男人根本看不上眼。 想著,玉瀾對著銅鏡緩緩落淚。 蘇合正想安慰她,秦嬤嬤帶著人從外頭進來了,蘇合行了一禮,秦嬤嬤沒有理會她,板著臉看著端坐在銅鏡前的玉瀾,語氣冷硬道:“玉瀾姑娘今日鬧了這么大的笑話,將王府的臉面都丟盡了,王爺是個眼里揉不進沙子的人,容不得那些破壞王府清凈之人,從今兒起,就請玉瀾小娘子打哪里來回哪里去?!?/br> 玉瀾身子猛地一抖,他終究……還是做了這一步。 慕祈……他可真夠狠??! 秦嬤嬤喚她玉瀾小娘子……那就意味著,從此刻起,她再也不是攝政王的女人。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轉過身來,朝秦嬤嬤福了福身子,“既然王爺要趕走妾,妾不敢有任何怨言,請嬤嬤給妾一點時間,容妾收拾收拾東西?!?/br> 秦嬤嬤見不得她這副柔弱可憐的樣子,皺了皺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自己做的孽也只有自己來承擔后果,她道:“那姑娘就快一點?!闭f著,轉身就出去了。 待秦嬤嬤一走,玉瀾的臉色冷了下來,她將擱置在梳妝臺上寫好的書信拿起來,交給蘇合,并塞了一塊金錠子給她,蘇合一驚,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道:“夫人,你這是做什么?” 蘇合是王府的下人,雖然跟玉瀾的時間不久,但玉瀾待她還算好,因此蘇合與她很是親近,如今玉瀾要走了,她心里覺得可惜,卻也無可奈何,玉瀾給她金子,她更是不敢接。 玉瀾抓住蘇合的手,強行塞給她,并說道:“蘇合,這段日子以來,我待你像親姐妹一般,如今我要走了,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幫我,等我走后,你托王府之人,將這封書信寄到西北王府,交給李側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