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燕媚去宣寧堂時,正好在路上遇到了玉瀾。 第31章 王爺生辰 玉帶怎么無玉? 玉瀾想必是將此次慕祈的生辰看的格外重要, 因此打扮比往日也要隆重許多,今日她穿上了桃紅色蹙金牡丹紋襦裙,外披著輕薄紗衣, 雙手挽著淺粉披帛, 烏發挽做雙環望仙髻,帶著芙蓉花冠, 額心還貼著花鈿,模樣明麗嬌美。 反倒是燕媚今日穿的比平時要隨意許多,沈色束腰襦裙裹著玲瓏的身段,外頭披著煙色外衫,頭發挽做靈蛇髻,只插了一只白玉如意簪,臉上更無半點飾品,如同清水芙蓉一般, 別有一股清新活潑的韻味在里頭。 立在陽光底下, 燕媚白皙的肌膚照的格外剔透晶瑩,兩人站在一處,單燕媚比她高挑的妙曼身段就將她給比下去了,何況那張本就美艷絕倫的臉,便是她無論怎么精心打扮都比不上的,玉瀾心中氣惱,早知就早半刻鐘出院子,也不至于在這里碰上燕媚。 一會兩人同時進宣寧堂,那些人的目光定然都會落在燕媚身上。 玉瀾的目光落在燕媚手里的錦盒上,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今日王爺生辰,也不知meimei送何物給王爺?” 燕媚神色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勾了勾紅唇:“不過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不知jiejie送給王爺的又是什么?不會是一條玉革帶吧?” 玉瀾卻不回她的話,只是笑了笑道:“這生辰宴眼看就要開始了,依我看咱們也別耽誤了,快些去宣寧堂給王爺慶生,免得誤了時辰,meimei若是不著急,jiejie便先走一步了?!?/br> 說完,不等燕媚回話,福了福身子便走了。 燕媚不動聲色的更上去。 玉瀾先她一步進入宣寧堂,堂內賓客泱泱,座無虛席,燕媚進去時,眾人只感覺一抹清新的顏色躍入眼簾,隨之紛紛側目,只見一個綽約多姿的妙齡女子盈盈走入,風鬟綠鬢,纖腰楚楚,冰肌雪膚,眼含秋水,眉橫遠山,生的極為明艷嫵媚,仿若畫中仙娥一般。 方才大家都覺得玉瀾柔婉嬌麗,可若和此女一比,也只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姿。 原本玉瀾打算要獻賀禮,被堂內忽然掀起的喧囂聲給打斷了,回頭一看,燕媚已經進來了。 那些男人看燕媚時,眼睛都舍不得挪開,有些見過燕媚的人,已經認出她來,并在下頭小聲的議論著:“那不是昔日玉京第一美人么,燕家的嫡女?!?/br> “這燕家的女子不是入了教坊司做官妓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聽說前些日子攝政王納了一房美妾,便是教坊司的舞姬,想必便是她了?!?/br> “攝政王真是艷福不淺啊……” 那說話之人的聲音傳入燕媚耳朵里,也不知是替慕祈高興,還是在為燕媚扼腕嘆息,其中有女子聽到了,發出幾聲譏誚的笑聲,燕媚對此充耳不聞,目不斜視的走進去。 而燕媚不知道的是,這滿堂賓客中,有兩個男人盯著她都看癡了,其中一個是淮王,另一個是今年的新科狀元裴星津。 她站在慕祈面前,見男人今日穿著簇新玄色繡金麒麟獸紋圓領長袍,腰束白玉帶,頭戴金冠,一身華服越發襯得他五官俊美高貴,觸到男人清冷的眸光,燕媚收回打量的目光,忙低下頭去,櫻口微開:“妾身祝王爺生辰快樂,松鶴延年,天長地久?!?/br> 慕祈淡淡道:“免禮?!?/br> 玉瀾見下頭的人都在小聲議論燕媚,聽著那些人對燕媚指指點點,只覺得心里痛快,長得美又如何,她在教坊司待過將會成為她畢生的污點,洗都洗不掉。 玉瀾溫婉的笑了笑,轉頭朝身后的蘇合看了一眼,蘇合將手里的錦盒地上,玉瀾雙手捧著錦盒上前,“這是妾為王爺準備的生辰禮物,請王爺收下?!?/br> 慕祈伸出修長的手指,將錦盒打開,只見里面放著一條做工非常精美的玉革帶,革帶上的玉打磨的極為光滑,鏤刻的圖案也十分精美,慕祈點點頭道:“玉帶不錯,你有心了?!?/br> 玉瀾得慕祈這樣一句夸贊,心里頭美滋滋的冒泡,她開心道:“王爺喜歡就好?!?/br> 燕媚站在不遠處,一眼就看到了盒子里的玉帶,她只瞥了一眼上頭的玉片的圖案便知這些玉片正是她要玉器行打磨的那些。 燕媚嘴角噙著冷笑,玉瀾截走東西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在慕祈的壽宴上將東西公然拿出來,這也太欺負人了,這事情她若是就這么算了,將來她燕媚在旁人眼里,豈不是成了任人捏扁搓圓的對象! 燕媚收起嘴角的冷笑,神色如常的走上前去,聲音輕柔道:“妾身這兒也為王爺做了一條玉帶,只是做工不及jiejie的精美,還請王爺不要嫌棄才是?!?/br> 慕祈挑起眼角看了她一眼,見燕媚眼底透著殷勤之色,明明玉瀾珠玉在前,燕媚再送玉帶也沒什么新意了,慕祈卻并沒有嫌棄,同樣伸出手,打開了燕媚捧著的錦盒。 看到里面只簡單的繡了些如意紋的革帶,慕祈皺了皺眉,抬眸看著她:“玉帶怎么無玉?” 當慕祈問起這句話的時候,玉瀾的心陡然緊張起來,她偏頭看了眼燕媚錦盒中的革帶,簡簡單單,樸實無華,缺的只有玉。 燕媚笑了笑,不緊不慢的說道:“妾身這條革帶原本是有玉的,可是妾身做好的玉片被玉瀾jiejie給截走了,鑲嵌在自己的做的革帶上,所以妾身這條便沒有玉了?!?/br> 玉瀾見燕媚當場就揭穿她,盡管臉色平靜,內心卻泛起了波瀾,她強裝鎮定道:“王爺,妾是被冤枉的,妾從未截過燕meimei的玉片,這都是妾自己為王爺準備的,依妾看燕meimei定然是嫉妒妾送的玉帶比她的好,因此污蔑妾,請王爺為妾做主?!?/br> 燕媚聽了之后,只是笑了笑,這個玉瀾真會信口雌黃。 此時,宴席還未開始,滿堂賓客正坐著無趣,見攝政王的兩個寵妾為了一條玉帶爭執起來,都覺得稀奇,紛紛看起熱鬧來。 慕祈的目光投向燕媚,在他銳利的目光的注視下,燕媚從容開口:“王爺,妾并未污蔑玉瀾jiejie,這玉片真是妾的,是妾在十四日之前送到玉器行打磨出來的,既然玉瀾jiejie說是她準備的,那妾倒是想問問jiejie,這玉片是哪家玉器行做的,又是何時做的?” 慕祈想起前些日子,玉瀾跑過來跟他告狀,說燕媚拿著府上的玉蟾蜍去玉器行切割打磨,他并沒有當回事,如今聽燕媚這么說,時間倒是對得上。 慕祈銳利的眸光投向玉瀾,玉瀾知道慕祈已經懷疑自己了。 不過她早就做好了準備,也不心慌,她淡淡說道:“真是巧了,我這玉片是在頭一天送去玉器行打磨的,說起來還比meimei的早呢,meimei不會是看到相似的玉片就以為是自己的,這未免太可笑了?!?/br> 燕媚見玉瀾這樣混淆是非,心里冷笑連連,玉瀾敢截她的玉,果然是已經留了后招。 而她空口無憑,如果沒有證據能證明是玉瀾拿的,那就是在誣陷她。 若是被玉瀾站了上風,今日是慕祈的生辰,在外人和慕祈眼里,她就是要在慕祈生辰宴上弄一場鬧劇出來,這樣只會讓慕祈心中不快,自此以后,他恐怕也會厭惡她。 燕媚還未說話,這時一個仆從匆匆進來,手里拿著一包東西,上前道:“王爺,這是玉器行的老板派人送來的,說是府上的夫人要她打磨出來的玉片,現在已經做好了?!?/br> 慕祈掀起眼皮,眸光落在仆從身上:“呈上來?!?/br> 仆從將東西呈上來之后,就退下去了,侍立在慕祈身后的秦風將包袱打開,里頭正是一塊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羊脂玉片,鏤空雕刻,圖案十分精美。 慕祈伸手拿了一塊玉片出來仔細端詳了片刻,發現這圖案竟然和玉瀾送給的玉帶上的圖案是一模一樣的,如意云紋,中間刻有契文。 玉瀾看到那些玉片后,決定搶奪先機,不給燕媚說話的機會,她道:“瞧瞧,這應當就是燕meimei拿刻有王府私印的玉蟾蜍去玉器行做出來的,meimei晚了一天,現在才做好,可meimei卻是非不分,非要把妾身的當成自己的,妾與meimei一同侍奉王爺,縱然meimei著實不喜歡jiejie,也犯不著用這種法子來對付妾身?!?/br> 燕媚的玉片是用什么東西切割出來的,玉瀾和慕祈都心知肚明,這原本是府上私密之事,玉瀾卻當著慕祈的面說出來,聽著好像是說燕媚不懂規矩,實則是將家丑外揚。 玉瀾說完后,她看到慕祈冷冷的掃了她一眼,玉瀾心里打了個突,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緊,她知道剛才那話讓慕祈心里不高興,可她偏要說出來,讓外人都知道燕媚是如何不守王府規矩。 坐上的賓客看著這出戲越來越熱鬧,在下頭竊竊私語,都在議論攝政王的兩個妾爭寵都爭到生辰宴上來了。 更有人大著膽子說了句:“沒想到攝政王府居然有這種不守規矩的侍妾,還誣陷毀謗她人,真真是可惡,這等惡毒的女子,王爺該該趕緊處置?!?/br> 眾人紛紛側目,見說話之人是個容顏嬌媚,正直韶華的女郎。 有些人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懷國公嫡女蘇蘭裳。 蘇蘭裳容貌才情都不錯,她自己也心高氣傲,可偏偏面對燕媚時,處處都被比下去了,燕媚不僅容貌生的好,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要燕媚出現,就瞬間將她的光芒都給掩蓋了。 她阿爹的爵位比燕媚阿爹的要高,可昔日,玉京城中追捧燕媚的男人遠遠多過追捧她之人,她心里對燕媚的厭惡由來已久,燕媚去了教坊司之后,她心中好一陣高興,覺得玉京再也無人搶她的風頭。 誰知燕媚運氣好,沒被男人糟踐,卻輾轉成了攝政王的寵妾。 堂堂燕家嫡女成了侍妾也夠丟人了,她早就想要奚落燕媚了,此時正好機會來了。 慕祈聽了這句話很不舒服,他皺了皺眉,看著那說話的女子,語氣冷漠道:“本王府上之事,與你何干,本王的生辰宴,輪得到你來嘩眾取寵?” 第32章 契文古字 美人,絕非只有一張臉而已…… 蘇蘭裳雖然比不上燕媚, 但在玉京城中,也算得上是難得的美人,加上當今太后是懷國公的堂妹, 蘇蘭裳稱太后一聲“姑母”, 就憑這個身份,哪個不討好她, 還從未有人膽敢這么跟她說話。 蘇蘭裳聽了這話氣的差點眼淚都出來了,但觸及慕祈那冰冷可怕的眼神時,她又將眼淚生生壓下去,一旁的懷國公夫人拍著她的手無聲安撫。 懷國公夫人起身賠禮:“小女不懂規矩,還請攝政王恕罪?!?/br> 懷國公也好,太后也好,誰敢得罪攝政王? 慕祁冷冷掃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 燕媚偏頭看了眼被氣的滿臉通紅的蘇蘭裳一眼, 嘴角勾起一絲冷嘲, 蘇蘭裳見燕媚嘲諷她,心里生出一股怨恨。 再看看周圍那些男人的眼神,看著燕媚時,眼底充滿了同情和憐惜,哪怕這件事情是燕媚錯了,可沒有一個男人狠心責備她。 這個該死的燕媚,怎么到哪里都有男人護著她! 坐在賓客席上的高景行和洛宴清明顯發現慕祈這是在袒護自家的女人,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眼底透出某種深意來。 事情若是繼續鬧下去,丟的是王府的臉,不管誰對誰錯,今日都該適可而止, 慕祈抿著薄唇,神色不悅:“這件事情等生辰宴結束在說?!?/br> 玉瀾聽出來,慕祈這話分明是在包庇燕媚,不想把事情鬧大了,不過沒關系,反正大家都認為燕媚才是那個信口雌黃,污蔑別人的人,她的名聲已經壞了。 玉瀾低頭道:“王爺說的是?!?/br> 可燕媚不這樣想,在她看來,慕祈對她雖有少許維護之意,但絕大部分原因是想維護王府的臉面,她也不想在慕祈的生辰宴上鬧事,可這事情今日若不解決,她從此在玉京的名聲便一落千丈了,這也順了玉瀾的意。 她偏不讓她順意。 燕媚雙膝一彎,跪在慕祈面前,她抬起頭,杏眼中透出幾分堅定:“攪了王爺的興致是妾不對,但今日之事并非妾無理取鬧,還請王爺給妾一點時間,讓妾說清楚,待生辰宴后,王爺要怎么處置妾都行?!?/br> 慕祈冷冷的盯著她,若換做平日,在慕祈渾身威壓之下,沒有人不膽怯,可今日她卻沒有任何讓步,反而平靜的與他對視,不做絲毫讓步。 慕祈見慣了這個女人獻媚討好,曲意逢迎的樣子,還從未見過她如此執拗的模樣,慕祈心中一震,他沉默片刻后道:“待事后再罰你不敬本王之罪?!?/br> 玉瀾見燕媚這樣,心里隱隱得意,燕媚可是你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等下將臉面丟盡了,可別怪她。 燕媚道:“妾謝過王爺?!?/br> 接著又說道:“王爺,雖然玉器行又送來一份玉片,兩份是一模一樣的,玉的材質也相同,那誰也不能證明這一份就是妾身的,便是妾身自己,如今也分不清,到底哪一份是妾身的,不知玉瀾jiejie從何知曉?” 她這樣一說,似乎也有點道理,賓客們又開始在下面小聲議論。 玉瀾替自己辯解道:“你的遲一天才送過去,這份當然上次你的?!?/br> 燕媚的紅唇揚起一抹淡淡笑意:“這玉片上鏤雕的圖案是妾身親手畫的,當日讓棠溪連同玉一起送去玉器行的,既然jiejie說你的玉送去玉器行的時間比我早,那圖案肯定是事先就確定好了的,為何你雕刻出來的圖案會和妾身的一致?” 玉瀾一開始并沒有想到這一點,而且她看這圖案也只是普通的如意云紋,并沒有什么奇特之處,燕媚僅憑這一點,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她皺著眉頭道:“你在狡辯,分明是你讓玉器行的老板做成和我的一模一樣?!?/br> 燕媚懶得理她,她對慕祈道:“王爺,妾身并非在狡辯,這圖的確是妾所畫,因為妾這兒還有畫圖的原稿?!?/br> 她是有備而來,這次將那幾張圖都放在身上,此時,便將圖從袖里掏出來,上呈給慕祈看。 慕祈伸手從她手中接過去,打開一看,的確和玉片上的圖案一致,花紋細致精美,一看就知道,在畫的時候格外的用心。 玉瀾見燕媚拿出了圖稿,手揪緊了帕子,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她冷笑道:“這圖案到處都有,你憑什么說是你畫的?” 燕媚聽玉瀾這么說,便知道玉瀾根本沒看出這圖的特別之處,她這句話已經泄露了自己的淺薄無知。 此時,燕媚已經占了上風,她語氣冷靜:“這圖案的確沒什么特別之處,不過圖案中有字,既然jiejie說這圖到處都有,想必對這些字也不陌生,不如jiejie將字念出來?” 玉瀾沒想到燕媚會來這一招,那圖案中間的像字又不像字的東西,她根本不認識,一開始她還以為是簡單的圖形,可燕媚說那是字,怎么可能!燕媚一定是在詐她!她不信! 玉瀾看向慕祈,為自己開脫道:“王爺,這玉片中間的明明只是圖形,怎么會是字,meimei分明就是胡說八道?!?/br> 慕祈聽到這里已然明白到底是誰在中間弄虛作假了,他的眸光從手中的幾張畫稿上抬起來,射向玉瀾,那冰冷凌厲的視線仿佛要將她刺穿一般。 此時,玉瀾對上慕祁這樣的眼神,打了個寒顫,渾身不可抑制的抖了起來。 她知道慕祈已經看穿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