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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話來,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沉思半晌,他又搖了搖頭。 景行宗執法論道,戒妄山金規鐵律,景氏視道法重于已身,斷不能監守自盜。 當初景行宗判了他終身刑獄,便是少一刻都不可以。景氏世代以身作則,才建起蒼蒼戒妄山,幾代人的身骨才請出臬司劍,不可能為他一人敗壞千年法則。 他當年會把性命交到景行宗手上,也正是因此。 可除了景行宗,這世上,又有誰如此執著于解開陰邪的真相?又有哪宗哪派有如此物力人力? 童殊想得腦袋都要痛了,不知不覺吃了一大包的點心,手再拈時,山貓喵了一聲。 童殊頓住手,低頭一看,莞爾笑道:“對不住了,只剩幾塊,留給貓兄嘗嘗?” 山貓得了允,跳上桌連塊帶渣都舔干凈了,而后窩在童殊手臂外,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片刻,山貓約摸是覺得自己真幫不上什么忙,瞇著眼睛假寐。 童殊愣愣地盯著房門,自己也說不清在等什么。 突然聽到一聲沉響,山貓一激靈躥起來,警惕地跳到窗口,童殊順著山貓的視線看到夜空高處一顆古銅色的流星破空而過。 是景行宗的人來了。 而那枚流星火箭是古銅色的,顯示了來人的身份金貴,是鑒古尊到了。 一想到是景昭來了,童殊便想起對方那古怪的關心,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 轉念又想,景行宗弟子等級森嚴,查案有專門外出的“行者”,尋常是勞動不到宗主親自駕臨的。他不由忖道:“景行宗到底在查山貓伏耳傾聽著動靜,忽然驚慌地尖叫一聲,一溜煙逃了。 “哎,你跑什么!跟我在一塊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么?!?nbsp;童殊無奈,待說完時心電一閃,一時間滿心兵荒馬亂一時全止住了,能讓山貓這么怕的,只有辛五,是辛五回來了。 那邊山貓方跳下窗,童殊便聽到門外廊道響起的腳步聲。 開門探頭,正見辛五與景昭正并行而來。 辛五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他了,兩人目光相接,辛五的目光淡淡,看不出情緒,而童殊只覺突然心如擂鼓,他局促地撇開視線,收回腦袋。 躲在門外長長呼吸一張,靜待那擂鼓之感過去。 好一會終于心平下來,卻又心神不寧起來。 聽動靜外頭景昭與辛五在低聲交談什么,一時沒有進門的意思。 童殊聽不清說的什么,他實在不愿與景昭過多接觸,想主動找辛五,又有著說不清的忐忑,只留著門,坐在屋中等。 沒想到景昭與辛五一起進來了。 見到景昭,童殊幾乎是慣性地站起來。 景昭見了童殊,掩去臉上原本沉重的神情,努力做出溫和的樣子道:“童公子近來可好?” “很好?!蓖馐冀K難以適應景昭對他特殊的友好,牙酸了一陣道,“鑒古尊可是來查這次的怪事?” 景昭道:“此番系列之事,總是事發突然,防備不及。景行宗又晚到了一步,童公子可有什么收獲?” 這態度似乎篤定他一定知道什么。 童殊上回將六翅魂蟬景行宗就料到之后免不了會有牽扯,并不意外景昭對他的問話,掏出今夜找到的這枚蟬翼遞了過去道:“今天的現場也有一片?!?/br> 景昭見到這東西,面色便沉重下來,道:“我們第一次找到這東西是在幾年前,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遍尋不見蹤跡,曾考慮或只是偶然,可這段時間卻又突然頻繁出現。統共就這么幾次,童公子巧合遇到的十有□□,要多加注意啊?!?/br> 他這番話提醒之意昭昭,其中好意無法忽視,童殊強忍著景昭關切的目光,答道:“謝鑒古尊提醒?!?/br> 他嘴上說著謝,神情卻是退避的,景昭無奈地望了他片刻,童殊在他開口之前,先說道:“鑒古尊急行而來,就不煩您在我處耽擱了,您先忙罷?!?/br> 果然,這樣的拒絕并沒有辦法叫景昭離開。 以前也是這樣,不管童殊如何不耐,每一次的交流景昭都有辦法強行進行下去,這或許是景行宗之人的通病,一脈相承,我行我素,很難被什么人左右,景昭兀自又道:“我聽聞你們二人打架了?” 童殊吃了一驚,景行宗怎么連這事也管?!僅僅發生片刻的事情,景行宗也知道?! 他瞪大眼睛看向景昭,完全沒有辦法理解景昭的意思。 景昭卻是從容地看了一眼童殊,再看一眼辛五,轉回來對童殊道:“年輕人要好好相處,打打鬧鬧傷和氣?!?/br>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以這種長輩的口吻對童殊說話了。 景昭地位尊貴,其實論起輩份與童殊是一代人,年紀也還不算大,但多年的威勢讓大家都忽視了景昭還算是中青一代的事實。 他是景行宗宗主,要教訓誰幾乎沒有人敢有異議,但童殊一向不怕他,猛一聽到在外嚴恪古板的鑒古尊說出如此不合身份的話,他訝異非常,倏然睜大了眼,全身像被雷劈了似的想:景昭是怎么做到這般理所當然來管他的私事? 卻看那景昭說完童殊,又泰然自若地對辛五道:“你不能仗著自己修為比他高,就欺負他?!?/br> 辛五也料不到景昭有此一言,猛地也是一愣。 景昭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你要對童公子好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