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15 章
— 他們是不敢、也實在不知該如何言說此事。 雖然朝廷設登聞鼓之舉,古而有之,可上一回擊響這堂中之鼓的是誰,眼下朝中,怕是已沒人能記得清了。 實則這聞鼓堂,原是個極度清閑的地界兒,輪值此處的官差都樂得當職,皆因入了元光年間,這堂里的登聞鼓就從未被打響過,自然也從無要緊事務。 本朝自從有博陵張家坐鎮內閣以來,為防各級官吏尸位素餐、不勤訴訟,便早已立法嚴明了控告層級,勒令天下軍民詞訟,皆須自下而上陳告,不得越級而訟。若是罔顧此律,不按縣、府、道三級順訴,而徑直越訴上級者,即便所告之事是實情,京中法司在受理案件前,仍舊要判處越訴者五十杖刑。 有了此律,百姓若對地方判決不服,上告到府、道去也未得受理改判的,大抵就不敢再告到京城了——畢竟,且不說沿途盤纏與京門訴訟昂貴,哪怕是百姓有那銀子作了道橋,鋪著自己含冤告到京城了,那越訴的五十板子卻是免不了的。打完這五十大板,還不知可有命能見到官衙老爺,就算見到了,能得改判的案子也寥寥無幾,為此又何值得賠上身家xing命呢? 莫若就算了罷。 畢竟天下的百姓,自古都是極能忍讓的。 如此民不敢告,府道愈加恣意判處,地方冤案層出不窮,卻與皇城斷絕音訊,下民的冤苦便直如被傾盆覆住,任憑朝廷榜文似風、政令如雨,也絲毫澆不進去半滴了。 此所謂覆盆之冤也,一旦落成,就連光也難照進去。 裴鈞深吸一氣抬起頭來,轉身將手里的文書遞給身邊遍問無果的蕭臨,簡道一句:“天大的冤案。蕭臨,你替我守好這擊鼓的人,絕不能有任何閃失?!闭f著抓起血布就要走。 蕭臨未知此事嚴重,略茫然地一把拽住他:“你去哪兒?” 裴鈞抽出手來,沉息一時方道:“我進宮一趟?!?/br> 這時與蕭臨兩相照面,裴鈞心道這蕭臨常年領兵在外,不怎懂得官中權術,怕他思有所不及處反而怠誤了案子,想了一時,便囑咐他道:“這案子涉及皇親國戚,牽扯甚廣,怕遲早要同世宗閣打jiāo道,你最好叫人請晉王爺來參看一二?!?/br> 蕭臨見他神容肅穆,絕不似平日嬉笑做派,不由也拘了隨意之態,又心知他此言雖是叮囑,卻實乃告誡,便嚴正點頭應了他道:“好,我即刻命人請晉王爺入宮,你先放心去罷?!闭f罷,便與裴鈞兩相別過。 第49章 其罪四十一 · 冤抑(三) 日頭升得更高了。 皇城中的金瓦紅墻似乎全無遮掩之意,皆大大方方攤在青天之下,被照得明明晃晃,瞧來叫人眼底生花。走在甬道上舉目望去,天邊不知何時已飄來朵灰云,半遮了日暉,投下的影子蓋過西北方的小片宮闕,怕是午后將雨。 小太監慌里慌張在前帶路,裴鈞沉著臉隨他一路疾行。走過宣德門后長長的宮道,從銀臺門進了中慶殿,待小太監急急入內稟報,裴鈞便垂手立在殿外的赤柱游廊上候宣。 盛烈的日光從他背后的殿檐斜裁著照入,將他身上赭紅的補褂映得背光面影。他緊握的右手已生出薄汗,此時低頭看了眼手中染血的長布,皺起眉,又將它再裹緊了些,換了只手拿著。 事情同他想得不一樣了。 他本打算讓李存志暗中來到京城的。到那時,他可以妥善安頓好了李存志,將人保護起來,聽其詳說一番南地現況和當地官府的弊病與弱處,再以此為引,助他將控告之事慢慢鋪來,一切便能有條不紊,官司的贏面也更大??烧l知李存志久久不至,到今日忽而出現,卻一入京城就直奔皇城擊鼓鳴冤,猛然挑起如此軒然大波—— 此舉雖可將南地慘況拉到御前,讓百官注目,可那登聞鼓一打下,所有的冤抑都見了光,冤抑后府道官員的腐朽與黑暗也就見了光。這不僅叫禁宮中的皇帝能看見冤案了,鍛造此冤的寧武侯、乃至寧武侯背后的蔡家也會因此而驚動。為了保住他們在朝中的位置,他們勢必會傾盡全力來chā手此案的審理,要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