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繡春略一想,仿佛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倘若不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難道,老爺子這是讓她從基層干起,最后把金藥堂交給她的打算? 繡春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怔了半晌。 ~~ 繡春體質向來不錯,歇了一夜,第二天便差不多了,依舊早早地趕去入宮給太皇太后用針。過去的時候,邊上沒看到別的人,也不見蕭羚兒。 昨天那事,就這么無聲無息地過去了,便似沒有發生過一樣。繡春自己自然不會提,太皇太后應也不知道。如常那樣結束后,她出了永壽宮,正所謂冤家路窄,忽然竟看見蕭羚兒從側對面過來,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兩人的臉色不約而同都稍稍一變。繡春還站著沒動,高度戒備著這熊孩子時,不想他竟縮了下脖子,扭頭便跑了。這舉動弄得繡春滿頭霧水,不知道他這是搭錯了哪根筋,今日怎的如此反常?只是這小魔星不找自己的事了,自然是萬幸,她哪里還有別的想頭?轉身便急忙出宮去了。 ~~ 繡春的月事向來很準,前后最多相差一兩天,這個月卻提早了三天。這日一早就來了。不但提早,還腰酸腹痛的。心知必定是因了數日前落水受寒導致的。好在宮中現在改兩日去一次就行,今天不必去。便自己拿湯婆子捂了一會兒,再喝碗熱熱的紅糖水,這才覺著稍好了些。 陳振那日的那句話,這幾天一直在繡春的腦海里翻騰。當時,她憑了老爺子說話時的那種表情和語氣,直覺他是想把金藥堂交給自己的意思。但后來再想想,又覺得極有可能是自己領會錯了。她只是一個女子,他怎么可能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何況,就算他有這意思,她也不愿接手?,F在她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父親的事。眼見快要入臘月了,葛大友那邊卻始終沒消息。昨天,老太爺去了定州有事,過兩天回來。繡春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次等他回來后,一定要向他盤問清楚。 到了傍晚的時候,因了天冷,加上身子也有些不適,她早早就閉門上床,一邊抱著湯婆子捂被窩,一邊檢查自己初步寫好的那本溫病學書稿,天漸漸有些暗下來時,巧兒過來敲門,說是魏王府的馬車來了,就等在門口,要她過去給魏王殿下上藥。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了。今天本來沒打算二更的,回來看到大家這么熱情,倍受鼓舞,所以寫了出來。謝謝大家~ 上章的留言積分還沒來得及送,等明早網速好的時候一并送。 謝謝75251、夕夕、酒窩、帕克、大飛揚草、路飛桑、流水浣紗、落落、團圓夜、龍貓、10629485、曹某到此一游、灌湯包子、多多1984、晏三生、8613793、絕世妖嬈鴇mama、月上柳梢頭、可樂、bjzj、一一投雷。 ☆、第30章 繡春的第一反應就是坑爹。這算什么事?好容易死里逃生又得了天空閑,這會兒捂被窩捂得正舒服,肚子也沒那么脹痛了,正打算等會兒就美美睡了,那個魏王憑什么要這么折騰自己? “我的事不是早交給段太醫了嗎?還關我什么事!”繡春壓根兒不想出被窩,朝著門外應了一聲,“你就說我今天不舒服,去不了!” 門外的巧兒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為難地道:“聽王府里來的人說,是段太醫生病了,那個王爺也生病了,好像什么舊疾復發,這才要讓你過去呢!” 繡春怔了下。 這是怎么回事?說段太醫生病了,還是可能的,畢竟他年老,最近天氣又冷。但那個魏王,他湊什么熱鬧?從前些時日的理療過程來看,除非是他自己腦子進水故意光著兩腿在雪地里凍,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到舊疾復發的地步。 “你真的不去?那我就說你也生病了!” 巧兒對繡春是無條件服從,聽里頭半晌沒什么動靜了,決定就這樣去回話,剛轉身,卻聽見身后門吱呀一聲,回頭,見繡春已經裹著棉被站在門后了。 “說我收拾好就去?!?/br> 她沒好氣地道了一聲,再度關上了門。 ~~ 蕭瑯做事效率向來很高,也是個很能控制自己的人。用顧命大臣歐陽善的話來評價,“整肅政務果決。每有書簡必看。一目十行,一絲不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兩天,他發現自己仿佛有些不對勁了。他竟無法像從前那樣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需要的地方。原本一個時辰便能結束的事,現在往往會因為走神而遲遲不決。次數多了,旁人雖還沒覺察,他自己卻難免生出一絲郁躁之感。最后他把這一切都歸于自己身體病痛的困擾,這才覺得舒坦了些。仿佛終于找到了問題的源頭。只要能克服病痛帶給自己的困擾,他相信一切很快就會恢復原樣,而這對于他來說,應該不是件難事。 是的,數日前他下了趟冰冷徹骨的寒水,之后未來得及及時更衣,這兩天,后遺癥便毫不客氣地上門拜訪了。這再一次提醒他,自己如今的這副身體,確實是脆若琉璃,一碰就碎。對此雖然早已習慣,但這樣輕而易舉地便再次發病了,難免還是讓他略微傷感。這一天,他便是在極力壓制rou體痛楚的過程中渡過的,以致于方才在紫光閣里,連歐陽善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詢問他是否身體不適——當時,舊疾處那種熟悉的如萬蟻齊噬般的難言痛楚已經令他后背貼滿冷汗,臉色也微微泛白。但出于習慣,他并未停下手上的筆,只抬頭笑了下,道了聲“無事?!?/br> 片刻前,其余人都已經先行離去,蕭瑯其實也無事了。但他并未與他們一道走,而是獨坐在人散后便只剩靜闃空曠的紫光閣里,直到華燈初上,這才雙手扶著桌案,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的腳步有些遲緩,身形也略僵硬,但仍可以自己走路。只要還能走,他便想自己走——這種對旁人來說如同呼吸一般簡單的腳踏實地,于他,往后可能只會成為一種追憶了。 天空仍飄著微雪,片片如羽?;蕦m里瓊樓玉宇。蕭瑯緩緩行在雪白的御道之上。四周寂靜一片。耳邊只有自己與身后隨行宮人腳上靴履踏破積雪而發出的輕微咯吱聲。蒙蒙的雪沾到了他的眉骨處,因了他的體溫瞬間消融,帶給他的那種冰涼之意,卻讓他輕而易舉地又想起了數日前發生的那件事。 即便到了這一刻,他還是無法準確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當那片被碧草色的柔軟青綢緊緊裹覆的雪脯躍入他眼簾的時候,他只知道自己頭腦瞬間空白了。 她的肢體被裹得很緊,緊得讓他見了幾乎都覺不忍??墒蔷驮谶@樣的束縛之下,青春的誘惑還在倔強地綻放。青綢的上緣之處,露出了與男人身體迥然相異的丘隆線條。這讓他立刻就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當時他回過了神,看到她將醒,幾乎是下意識地,飛快便將她衣襟掩回整理好,然后迅速出去,喚了蘭臺的兩個宮女進去服侍她。倘若,她能如他預料的那樣很快醒來,他想她應該會繼續將自己的真實身份隱瞞下去的。雖然他也覺得自己很想知道她為什么要以男子面目示人,但既然這樣做了,想來總有她不欲人知的緣由。所以他無意揭穿她。至于為什么不想讓她知道是自己救了她,老實說,這事即便已經過去了數日,他自己也還是不清楚?;蛟S,只能用當時自己的下意識決定來解釋了。 這兩天,他確實一直在遭受來自于這件事的折磨。因為下水,他的舊疾再度發作,時時痛楚。但是奇怪的是,他不但絲毫沒有悔意,每當邊上的人滔滔議事,他開始走神,思緒飄到了那件事上的時候,他的心底里甚至偶爾會悄悄生出一絲歡喜。 只有他知道,她原來是個女嬌娥。就仿佛與她分享了這個旁人無從知道的秘密。這種感覺…… 他慢慢走著,不由自主在腦海里輕輕描繪著那雙曾讓他在夢里也困擾不已的漂亮眼睛。這一刻,連身上的那種痛楚感似乎也減輕了不少。 ~~ “哎喲世子,您快回去吧!這天都要黑透了,再不回,太皇太后要責罰老奴了!您慢些跑!當心跌跤了!” 側旁御道邊的一處湖山側,傳來一陣話聲。隨即“啪”一下,一個雪團砸到了蕭瑯的氅袍末端,雪末四濺,散落到了他的靴上。 肇事的人原本以為是旁人,這才順手拿了手中方才捏的雪團砸著玩。等看清來人,臉色一變,慌忙轉身要跑,蕭瑯臉色已經一沉,喝道:“你給我過來!” 蕭羚兒停住了腳步,磨磨蹭蹭地到了他近前,叫了聲“三皇叔”后,隨即飛快地道:“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我這兩天真的沒再找他的事了!我一看見他,自己先就走了!你不信問小六!” 蕭瑯哼了聲,“心胸狹隘,睚眥必報,背后算計,推人下水,你當男子漢大丈夫這么容易做?” 蕭羚兒臉一下漲得通紅,“那個人有多討厭你不知道!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那天只是想教訓他一下而已,沒想淹死他。等他在求饒了,我自然就會叫人把他撈上來……” 蕭瑯打斷了他的話,神色嚴厲。 “這樣寒冬落水,你自己試試看!羚兒,叔父應了你的求,不把這件事告訴你父王。只是你這性子,再不改掉,真想讓人人都對你繞道而行?” “三皇叔,你護著外人,你不相信我!”蕭羚兒的一張臉蛋映了雪光,白得有些異常,眼睛里忽然彌出了一絲悲傷,“我知道我父王不喜歡我,你也一樣!你們都一樣!” “我也不稀罕你幫我隱瞞了!你愛說就去說!隨你的便!” 他最后嚷了一句,頓了下腳,扭頭便跑。 隨行的宮人惶恐地看了眼蕭瑯,慌忙追了上去。 蕭瑯目送前頭那個小小背影飛快消失,搖了搖頭。忽然膝部又傳來一陣刺痛感,幾乎有些站立不穩,他略皺了下眉,彎腰下去,伸手握住了刺痛之處,等漸漸有些緩下去了,復又起身,繼續往宮門方向而去。 ~~ 他回王府的時候,比昨日要早些。映入眼簾的迂廊闊宇,飛檐翹角,被雪夜勾勒出無盡的沉寂與空寥。 方姑姑一直在等他,看到他時,飛快迎了上來,扶住了他的臂膀,心疼地道:“快些進去吧。你都這樣了,我叫你今日別去了,你偏不聽。那些事再重要,也比不過自己身體……” 方姑姑熟悉的抱怨聲入了他耳,驅散了他先前生出的那種空寂感。他笑了下,任她扶著,甚至仿佛有些撒嬌般地微微靠在她身上,并肩一道往里而去。 “對了,段太醫今早打發了人來,說昨晚上不慎染了風寒,我便讓他歇了不用來。改叫金藥堂的董秀。人已經來了,此刻正在禊賞堂等著呢?!?/br> 蕭瑯腳步停了下來。 方姑姑看他一眼,見他面露異色,也辨不出是什么情緒,便道:“這董秀我瞧著比那段太醫更好,做事也更細心。且你從前回京路上犯病時,不正是他給你止住的痛嗎?這回再叫他來,最適合不過了?!?/br> 蕭瑯回過了神,繼續往前行去。 他的腳步看起來,比先前邁得更穩重。只是胸膛里那塊看不見的拳頭大地方,此刻卻忽然加快了些跳動的頻率。 禊賞堂就在前頭了,折過這道廊子就是。他已經看到里頭透出的昏黃燈光。他忍不住想象著她此刻正安靜坐在里頭等自己時的那種模樣,心口處更是莫名緊結。 “怎么了?”身側的方姑姑覺察到了他的異樣,看了他一眼。 他沒應聲,只是朝她笑了下,暗自長吁出口氣,抬腿邁入了門檻。 ~~ 繡春先前到了,在這個老地方已經坐等了片刻。 從前,她完全可以心平靜地地等著此間主人的回來。即便有時因了等待過久而生出不滿,也很快就能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但是今晚上,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對勁。過來后,聽完方姑姑的解釋,面上自然客客氣氣,表示她十分樂意再度為殿下效勞,心里的那股憋悶卻一直難消。尤其是這么坐著,坐久了,原本已經有些消下去的腰腹酸痛感又升了出來,心情更是惡劣。方才起身,慢慢溜達的時候,看見書架上擺著的整整齊齊的書,甚至生出了一種想要故意打亂排列的念頭。對于有強迫癥的人來說,哪怕并不嚴重,只要破壞他習以為常的秩序,也絕對會讓他很不痛快。只是怕殃及無辜侍女,后來這才忍了下去。 他似乎回來了,她已經聽到了方姑姑說話的聲音。她長長吸了口氣,告誡自己要壓下各種不滿,把他當成病人看待。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終于起身,到了門口迎接。 他進來了,蟹青狐氅,肩膀和發頂落了一層微雪。抬步跨過門檻的時候,她立刻敏銳地注意到了他做這動作時的勉強——正常人不會這么遲緩僵硬,而他,顯然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軀體動作。 這個人到底干了什么,竟會又導致舊疾復發,讓林奇,還有自己先前的努力付出都成了無用功?到位的推拿,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她一開始的時候,兩邊胳膊接連酸了好些天,后來習慣了,才漸漸好了。 這個人,他向來就是這樣漠視別人對他的侍奉和付出,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她愈發不滿了,卻強忍住,臉上擠出一絲笑,朝他見禮:“殿下回來了?” 很好,她這樣向他主動示好的舉動,并未得到他任何善意的回應。 她看到他不過應聲掃過來一眼,仿似仍沾了些雪意的目光在自己臉上飛快掠過,略微點了下頭表示他看到她的存在了,隨即便側了臉去,讓侍女蘭芝脫去他的外衣。 繡春面上仍帶著笑。最后目送他去更衣的背影時,心里已經把這個魏王殿下來回憤憤碾壓了好幾趟。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萍兒扔了一個地雷 nothing2730、扔了一個地雷 408019、扔了一個地雷 fanny0702、扔了一個地雷 明山扔了一個火箭炮、 大飛揚草、扔了一個地雷 snoopy扔了一個地雷、 汪汪扔了一個地雷 嬌羞亂扭扔了一個火箭炮 曹某到此一游扔了一個地雷 酒窩扔了一個地雷 yusuhan扔了一個地雷 棄坑專業戶扔了一個地雷 嗯吶扔了一個地雷 棉花夢扔了一個地雷 adouya扔了一個地雷 ☆、31、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