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親 完結+番外_21
本書總字數為:1344823個 多是羊皮酒囊,里面裝的有葡萄酒、陳皮酒和黑麥酒。 兩位大嬸帶的是茶水,都是用老陳皮、胖大海加上一些特制草藥煎的藥草茶,聞著有一股nongnong的中藥味,炎不及防備,拔開瓶塞時,被藥味嗆得鼻頭一酸,差點就要掉眼淚了。 阿雅大嬸便解釋:“殿下,這味道不好聞,但能潤嗓子?!?/br> 可不是么,斗獸場上哪個人不是扯著喉嚨喊話,不來點潤喉茶可不行。 “好,只要能解渴就好?!毖c頭。要說解渴也就只有大嬸的藥茶可用,酒喝多了反而誤事。 “雖然吃食看起來不少,但不仔細分配的話,很快會吃完的?!睘跛孤?。他們人可不少,還都是壯漢。 “嗯?!毖滓餐?。 “君上,就由奴家來分一下吧?!卑⒀糯髬鹬鲃訑埰鹭熑?,烏斯曼沒有異議,這婦人一看就是平時在家管事的,對于吃的喝的自有一套辦法。 “大妹子,你來幫我一下?!卑⒀糯髬疬€招呼道,另一位大嬸跟著幫忙,炎也在邊上幫手遞東西,并把食物袋清理干凈。 和大燕用食盒來裝碗碟、食物相比,西涼人更喜歡便于攜帶的食物袋。它用能兜住油膩的粗油布制成,頂端縫制有抽繩。放好食物,抽緊袋子便能拎在手里,也能系在腰間,干活或趕路都不用擔心掉了這飯袋子。 富裕人家會在袋子外面套上色彩更靚麗、質地更高級的布袋,或者干脆掛上寶石鏈,裝飾得奢華無比。有時從人們隨身帶著的“酒囊飯袋”就能看出他們是什么出身,是有錢人還是窮苦人。 這些袋子里只有一只是套著刺繡外罩的,其余都是普通的深褐色油布袋,可見大多是平民。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帶了食物,那個頭部受重傷的年輕男子就什么都沒帶。 炎挑了些可口軟乎的食物給他,把最不好吃的,干硬的食物留給了自己。 婦人給烏斯曼挑了不少好東西,如烤雞等等,用最好的食物袋子裝著,遞給炎。 炎接過,替烏斯曼說了聲:“謝謝?!?/br> “您真是客氣,親王殿下?!北娙硕夹χf。 “既然都在分吃的了,那大家都填下肚子,吃完再走吧?!睘跛孤嶙h道。 “是,君上?!逼鋵嵥麄兌加掷塾逐I又渴,但又不好意思明說,既然君上主動提出就趕緊鞠躬“告退”,紛紛找地方坐下來吃。 “這些碎雞蛋扔了有點可惜,都很新鮮呢?!毖卓吹侥切“氪祀s著雞蛋殼的袋子,把它拎起來放到霜牙的面前,“你應該不挑食吧?” 霜牙一直趴著在舔爪子,大約是沒想到自己也有一份吧,它有些發愣,繼而站起來,沖著炎開心地甩了甩尾巴尖。 炎仔細地瞧了瞧霜牙,發現它除了個頭大了點,眼睛綠了點,牙齒尖了點,爪子利了點以外,其它好像也不是太可怕,有的時候不像狼,倒像是一只大狗。 “它從小就不挑食?!睘跛孤Φ?,“就是不管什么吃的都往嘴里塞,才會胖成這樣?!?/br> “是你沒好好管教它的錯?!毖准m正道,“怎么能怪它貪吃?” “這……”烏斯曼叫屈道,“炎炎,你有所不知,它討食很有一套,一般人都抗拒不了?!?/br> “哼,我就不是那一般人?!毖撞恍判?,手速極快地將那袋雞蛋又拎了回來,霜牙一愣,連護食都還沒來得及。 然后霜牙抬頭看著烏斯曼,烏斯曼攤手表示自己沒辦法。 霜牙坐直身體,眼角吊起地瞅著炎,鼻頭生氣似的皺了皺,炎剛想說:“你嚇唬我沒用,我不怕你?!睍r,只見霜牙黑溜溜的鼻孔猛地往上一揚,接著露出一排白森森的門牙,耳朵努力向上飛,大大的眼睛半瞇著,露出一個極其諂媚的——好像狐貍一樣的笑臉。 “什么?”炎看傻了。他從沒見過狼會笑,尤其霜牙還發出咿哩嗚啦的聲音,像在撒嬌,那模樣太熱情了,他愣在那里,手中的雞蛋袋一下子就被霜牙叼走。 “看吧?!睘跛孤恍Φ?,“它可會撒嬌了?!?/br> 但是霜牙并沒有立刻吃雞蛋,而是看著烏斯曼,烏斯曼點頭道:“炎炎給的可以吃?!?/br> 霜牙這才用爪子扒拉開食物袋,舔里面的雞蛋汁吃,它向來都是活吞整只蛋的,對它那張大嘴來說,吃雞蛋就和吃鴿子蛋差不多,都是在嘴里嘎嘣嚼著的。 現在雖然蛋殼碎了,但不影響它舌頭一卷,都舔進嘴里吃了,這袋子里面沒三兩下就被霜牙舔得像洗干凈似的,一點蛋殼渣渣都不留。 “好吃吧,牙牙?!睘跛孤Σ[瞇地說。 “果然還是你縱容的?!笨粗鵀跛孤歉睂櫮缢赖臉觾?,炎不由扶額。 “是,炎炎你教訓的對?!痹谑聦嵜媲?,烏斯曼無法辯解,只得虛心承認。 大伙一邊吃東西,一邊聽著君上被大燕親王訓話,這種感覺就跟做夢似的。 “你們說,我們見到君上這懼內的一幕,等出去了,我們會不會被殺了滅口啊?!辈恢钦l這么提了一句,嚇得眾人登時胃口全無,還努力往邊上挪挪,盡量離君上和大燕親王遠一些。 “怎、怎么會呢,懼內而已……也沒啥吧?!卑⒀糯髬鹫f著,但她挪座挪得最快也最遠。 炎見到他們越“坐”越遠,一堆的人都快擠進墻角里,不禁道:“烏斯曼,看看,你有這么好的子民,這么大的地兒還怕吵著你用膳,都挪遠了?!?/br> 烏斯曼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見炎如此單純,便更忍俊不禁,還連連點頭稱是。 “別看他們了,你也吃些吧?!睘跛孤炎约旱氖澄锎胚M炎的手里,然后拿過炎手里的那些粗糙的苦菜餅。 “你這是什么意思?”炎問。 “我怎么舍得讓你吃這些?!睘跛孤?,“苦菜餅都是苦菜根做的,又苦又澀,那些買不起新鮮蔬菜的人,才會拿苦菜做餅來充當蔬菜?!?/br> “那你是該多吃一些,多多體察民生才好?!毖滓膊豢蜌?,直接拿過烏斯曼食物袋里的烤雞腿嚼著吃了,雞rou又香又韌,帶點異域的椒香,味道很不錯。 烏斯曼對炎寵溺的一笑,然后拿起苦菜餅吃起來,但他并沒有一副“很難吃”的表情,看起來像是以前就吃過的。 而且烏斯曼的吃相很優雅,在斗獸營時就是這樣,反倒是炎大口嚼著,不顧自己的王族形象。 看著烏斯曼一手輕捏著餅,一手在底下承托著碎屑,炎忍不住道:“這種時候就不用裝樣子了吧?!?/br> 都什么境地了還擺譜,這時就應該大口吃飯,先努力填飽肚子才對,炎已經很餓了,哪顧得上吃相。 “嗯?”烏斯曼不解地看著炎。 炎這才發現烏斯曼并沒有在端什么國君架子,而是他本身就是這樣,舉手投足間不僅很有身為國君的儀態,還有一種不食煙火的脫塵之感。 這讓炎覺得自己的吃相很挫,或者說是相形見絀。 而他沒有糾正自己粗魯吃飯的樣子,反倒責怪烏斯曼在裝模作樣,炎忽然覺得自己對烏斯曼太過苛責了。 他雖然是個混球,至少是個有優雅吃相的混球吧。 “沒什么,吃你的餅吧?!毖渍f道。 “其實……我并沒有什么胃口,但看見你吃得這么香,我才感到肚子餓?!睘跛孤⑿Φ?,“連這苦菜餅都香甜起來了?!?/br> “少說奉承話?!毖酌銖娤敕诺鸵幌聦跛孤某梢?,他自個兒就撞上來了,炎暗嘆:“這人謊話連篇,信不得,更心軟不得!” “我沒有奉承你,說起來,我很喜歡看你吃飯的樣子?!睘跛孤鼈阮^一笑道,“像極了霜牙?!?/br> 炎捏著烤雞腿的手背上突地跳起一條青筋。 “胃口好又不挑食,不管吃的是什么,總能全部吃干凈?!?/br> “……??!”炎的手背上已經有兩條青筋在暴起,手里的雞腿已捏碎,掉在地上。 霜牙瞧見了,可能是覺得可惜吧,它走過來,直接吃掉了。 “感覺你非常好養活?!边@時,烏斯曼又道。 “是么?”炎把手里剩下的雞腿都給了霜牙,然后咬牙切齒地盯著烏斯曼。 第53章 危機 炎那噴火似的目光讓烏斯曼禁不住一個哆嗦, 試探地問道:“不、不是?” “不會說話就不要開口!”炎憤然道, “真是徒惹人嫌?!?/br> “怎么會呢?!睘跛孤f道, “本王是在夸你呀?!?/br> 只聽“砰咚!”一聲響,炎一拳就砸穿地磚,地面瞬時裂開一條長長的豁口, 把霜牙都嚇了一跳。 “不準你越過這條線,也不準和我講話?!毖籽畚驳跗? 像極炸毛的貓。 “本王……”烏斯曼才想要為自己辯解一下, 炎就已經起身, 拿著吃食走到大伙那邊了。 阿雅大嬸見到炎立刻站起身,其他人也跟著起來, 準備行禮。 “都坐下吧,不用拘禮?!毖孜⑿χ鴶[手。 “親王殿下,您怎么到這來了?”有人小聲地問,但很快被邊上的人支肘打了一下, 暗示:少說廢話。 再一看房間另一頭的君上,這一個人對著一頭狼,很是空虛寂寥啊…… “來,殿下, 喝口茶吧?!卑⒀糯髬鸷軣崆? 對著炎自笑。 大燕人和西涼人長得很不一樣,如果說西涼人是沙漠之鷹, 面若刀鑿、身材魁偉,有著無窮膽氣, 那大燕人就是一副青山翠竹之貌,頎長、英俊,有著無盡的韌勁。 剛才有君上在邊上,大伙多少有些拘束,不敢多看,眼下他們可以正兒八經地看著炎,與他攀談。 “您長得可真俊啊?!卑⒀糯髬鹑滩蛔≡俅慰涞?,“殿下,追您的姑娘家得從大燕排到西涼吧?!?/br> “沒有的事?!毖撞欢@自打來到西涼,人人都覺得他俊,大約是物以稀為貴吧,街頭上做買賣的大燕人確實只有零星幾個。 而炎在大燕時,最英俊的永遠是父皇,最儒雅的永遠是爹爹,最可愛的自然是皇兄,最古靈精怪的是雙胞胎弟弟……這一連串的“最”下來,他連末尾都排不上。 “怎么會沒有,難不成大燕人都是瞎子?”大嬸不信,眾人都搖頭表示不信。 “真的……”炎苦惱地摸摸頭。 炎當然不知道他在眾多門客的眼里到底有多俊,那就跟天上的啟明星一樣耀眼,但這話誰也不敢當著他的面講啊。 永和親王是個爆脾氣,誰都知道要夸他比姑娘家還俊,可不得被一掌劈了。 “殿下,您真是太謙虛了?!庇谑?,眾人下了這個定論,“您不僅長得好看,武功還這么好,擔得起西涼王后的位份?!?/br> “我真不是……”被“圍攻”了……炎忽然覺得,還不如坐在烏斯曼身邊呢。 炎回頭看了烏斯曼一眼,見他正一臉郁悶的在吃苦菜餅。 霜牙不知道主人在郁悶啥,于是又趴在地上舔爪子。 不知為何,炎很想笑,有種終于出了一口氣的爽快感。 “哎,這是什么?”有個中年漢子吃完了,正好奇地盯著石墻上的一塊石磚。 這塊石磚似乎與眾不同,雕刻著回字型花紋,而且它嵌在墻體高處。漢子個頭高,這才能看到。 “是什么標記嗎?”另外一個人問道。 “瞅著像是古代的字?!比惩鹊那嗄甑?。 “是嗎?我倒覺得像是在廟里見過?!崩项^兒插嘴道。其實他看不大清那磚是什么樣,只能瞅個輪廓。 個頭最高的壯漢突然伸手觸摸著磚石。 “別碰它!”炎看見了,趕緊厲聲喝止。在這陷阱之城里,任何可疑的東西都碰不得! 然而漢子的手已經摸在磚頭上,還按了下去。他也不知道這是一塊活動的磚石,只是本能地往下一按。 一瞬間,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覷。 可等了一會兒,什么事都沒發生,烏斯曼和霜牙凝神站在那兒,石屋子里靜得可以聽見霜牙細微的呼哧聲。 “真是的,你別亂動啊,萬一里頭有毒蛇怎么辦?”阿雅大嬸回過神道,這冷汗都上頭了。 “嘿嘿……”漢子不好意思的笑著,松開手,而炎在那一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等一下——” 雕花磚石復位,“咔嚓?!币宦暣囗?,地面突然震動起來,就像有一只巨手在下面搖晃著,還轟 隆隆的吼叫。 眾人驚慌大叫卻不知道該往哪里躲,烏斯曼急奔向炎,霜牙一個箭步就追上烏斯曼,就在這時,數條樹干般粗碩的水柱沖破地磚,就跟噴泉似的,直沖上天花板。 天花板可都是青石板陷阱,經由水柱這么一撞,開始逐條的崩塌。 就和他們之前預想的一樣,石板條非常厚重,砸下來絕對能把人碾壓成rou泥。 “快走!地宮塌方啦!”眾人都來不及收拾食物袋和水囊,驚恐地轉身就跑,有人往左邊的通道跑了,有人往右邊的通道跑了。 而這時水柱就像蛟龍出海,將地磚整個掀翻,無數水流跟海潮一樣奔涌進屋子。 好些人不是跑,而是被水沖著往前連連翻滾。 炎和烏斯曼還有霜牙,也是被水流卷著推向左側的走廊。 走廊里有陷阱,發射裝置被嘩嘩流淌的大水激活,無數青銅箭從墻壁里勁射而出。 炎在浪花里翻滾,但還是奮力去阻截箭矢,他的手臂和大腿都被箭簇擦破,血染紅了水,但他救下了好些人。 霜牙在大水里駝著烏斯曼,反應極快地閃避暗箭,盡管烏斯曼很惱火地命令它去救炎,霜牙也不聽。 眾人一陣混亂的穿過箭矢陣之后,炎的身邊還剩下六、七個人,包括阿雅大嬸和老頭兒,他們都在浪里驚恐地撲棱,想要呼救,結果喝下更多的水。 水的沖勁兒太大,炎幾次想要靠近他們都失敗了。 最后激流將他們統統沖進一間機關石屋,機關徐徐啟動,一扇像車轱轆一樣的圓形石門慢慢地滾入門軸里,水流一下子被切斷,眾人總算不像浪里的小舟那般顛蕩了。但還來不及緩口氣,石門太古老,縫隙早就不嚴密了,大水不斷地往里涌,而他們沒有任何出路。 炎第一個反應就是用武力擊破石門,但這門要是暴力擊破,門框也會垮塌,上頭的青石板就會整個掉下來,壓死房間里的人,他只能用手推開沉重的石門。 水壓著門背后,讓這扇噸位級的石門越發沉重,比那困獸塔的門還要難開。 水花已經溢到眾人的下巴前,大家的呼吸越發粗重,咳嗽聲不斷。炎一次又一次地下潛,和烏斯曼一起使出全力推著門。 當炎再一次想要浮上水面吸口氣,然后再潛下去推門時,赫然發現水已經沒頂,他沒辦法再喚氣了! 所有人都在水里憋著一口氣,痛苦地掙扎。 這里太黑了,炎怒睜著眼卻什么也看不清,他憑著直覺不斷用手指尋找最好的著力點,手指頭全被石頭磨破,疼得跟針扎一樣,但炎依然往門縫里伸入指頭,使勁扒拉石門縫隙,卻遭遇又一次的打滑。 忽然,炎的肩頭被人輕輕一扯,他回頭,一縷銀發輕撩過他的鼻尖,是烏斯曼。 烏斯曼抓著炎的手,讓他摸到霜牙的大爪子,他在示意,讓霜牙來。 炎明白過來,退開了。 霜牙朝著門縫一爪子下去,使勁一刨,門縫處就多了三道犁耙似的深溝。 然后霜牙用前爪帶領炎找到深溝的位置,炎的手指順利插入深溝里,有了著力點,他使勁一扳,和烏斯曼二人合力,在一片漆黑的情況下終于將它移開。而一旦移開后,圓石門就順著機關凹槽自動滾向另外一邊,徹底打開了。 炎憋著一股氣,立刻回轉身去救人,霜牙和烏斯曼也在救人。 他們各自或抱著或頂著已經昏迷的人順著湍急的水流一直淌,雙腳不時蹬著墻壁,不然他們會被水拍暈在墻上。終于,水勢在走廊里幾經流轉后變得緩慢起來,一行人宛如被海水沖上沙灘的船只碎片,橫七豎八的全都傾倒在潮濕不已的地上。 炎有些失神,眼里閃著晃來晃去的銀色耀斑,那一瞬間炎以為他們已經離開地宮,來到了地面上。 直到烏斯曼將他抱起,按壓他的胸口,并吻住他的嘴,給他渡氣,炎才回神過來,劇烈地咳嗆著。 炎轉頭看到阿雅大嬸就躺在他邊上一動不動,立刻爬起來,去看她的情況。 “別急,她沒事,只是暈過去了?!睘跛孤?,“你為了救她,倒是嗆了不少水?!?/br> “那、咳咳……其他人……”炎嗓子很疼,不得不用手揉著喉嚨。 烏斯曼沒說話,他渾身濕透,上好的錦繡長袍也被扯破,但臉上的神情比他的衣衫更難看。 老頭兒死了,應該是在機關房里時就被淹死了。 另一個年紀較輕的婦人撞到太陽xue,頭破血流,也死了,這臉上仍舊是一副驚恐莫名的表情。 一個壯漢左大腿中箭,血一直在流。 另一個中年壯漢,就是按花磚的人,此時鼻青臉腫,雖然沒大礙但嚇得不輕,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一個勁兒地打哆嗦。 “如果我剛才開門再快一點……”炎紅著眼道,“就不會……” “炎,你已經竭盡全力了?!睘跛孤锨袄⊙妆鶝龅母觳?,炎卻甩開他的手,轉而問道,“其他人呢?” 這里活著的只有四個西涼人,其余的人都不在,想必是從右邊走廊被沖走了。 “我去找他們,你在這里照顧他們?!毖鬃尀跛孤粝聛碚疹檪?。 這時,阿雅大嬸幽幽轉醒,她看到大妹子死了,先哀嚎一聲:“哎呦!這叫你家的三個娃兒怎么辦??!” 炎心里一緊,拳頭握得更緊了,破損的手指尖擠出鮮血來,滴答一聲掉落在水坑里。 “炎!”烏斯曼再次想要拉炎的手,但炎揮開了,喑啞道:“我又沒事?!?/br> 阿雅大嬸總算注意到君上和炎還在這里,把哭聲給壓了下去,但依然抽抽搭搭的,既替大妹子痛惜,又害怕自己也是一樣的下場。 “你們留在這,我去找其他人?!毖琢粝略?,便出去了。 “跟上炎?!睘跛孤钏?,霜牙顯然不愿意放烏斯曼一人在這,可是這命令已下,加上烏斯 曼已脫離危機,它是一步三回頭,在烏斯曼嚴厲的眼色中,只得奔著去找炎了。 烏斯曼折斷壯漢左大腿上插著的箭支,撕下長袍下擺替他捆扎住傷口止血。 壯漢即便疼得面色煞白,依然想要下跪謝恩,烏斯曼免他禮節,讓他靠墻休息。 阿雅大嬸強打起精神,把大妹子的尸體搬至一旁,替她整理好凌亂的衣衫。 可接下去,該怎么辦呀…… 第54章 哭吧 走廊里嘩嘩流淌著水, 炎艱難前行, 手里拿著吹亮了的火折子。 光線依然太昏暗, 只能看清眼前幾步遠的地方,但炎都不用去琢磨該往哪個方向走,因為不時有東西順著水流淌下來, 有食物袋、酒囊,還有破碎的馕餅和衣衫。 霜牙也蹚著水追上了炎, 還低頭四處嗅著, 然后走在炎的前頭。 炎明白它是在給自己帶路, 也知道在這種危險的地方,霜牙是不樂意離開烏斯曼的。 換而言之, 是烏斯曼趕它來幫助自己的。 炎跟在霜牙的身后,水漸漸退到腳踝的位置,走路順暢了許多,但霜牙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炎問。 霜牙往邊上讓了讓, 炎走上前,倒抽一口氣。 他要找的人全在這里。 這些穿著各色長衫、短褂的西涼百姓以各種詭異可怖的姿勢被箭定死在墻壁上,血沿著墻壁,像溪水般流個不停。 而這里離開他們被水沖出來的地方并不遠。 也就是說, 他們才游出來沒多久就被亂箭射死了。 除了可怖的景象, 濃重的血腥氣也充斥著炎的口鼻,把他的頭腦里也染成了一片紅色。 “不!”炎猛地掩住面孔, 火折子掉在水里,熄滅了。 炎的眼前再度浮現出那日慘劇。 他帶著追隨著他的門客與王府親兵沖進御花園, 與“逆臣”景霆瑞的軍隊決一死戰,因為沒有烏斯曼的援兵,那些對他忠心耿耿的江湖門客和士兵,被一一斬殺。 鮮紅的血就像噴泉一樣四處噴濺,即便他嘶聲力竭地喊著:“快撤!都別管我!你們快撤退!” “不!殿下!您不走,我們也不走!”他們奮力廝殺著,護著他們的殿下想要突出重圍。 他們一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都是大燕最好的士兵,卻跟錯了一個愚蠢的主子,炎心里很痛,痛極了時,他恨不得拿把刀扎進自己胸口里,這樣才叫解脫了。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都死了,而我還活著? 炎自問,為什么自己身邊總有人會莫名地死去,死的一點價值都沒有。 望著那座空落落的永和親王府,炎每走到一處都仿佛看見門客、士兵笑著與自己招呼:“殿下,早啊?!?/br> “殿下,您什么時候有空,來與卑職過兩招?” “殿下,這是喜蛋,我媳婦生了,是個閨女,她說要好好謝謝您,要沒有您相助,也就沒我們眼下安穩的日子……” 炎駐足于青瓦朱廊下,心里不斷念著:那些人是最不該死的。 朝中的逆臣賊子已徹底鏟除,皇兄雖然以帝王的身份生下一雙孩兒,但無人再敢對此質疑。景霆瑞以一己之力,不僅護住皇兄的帝位,更護住了他們的小家。 就如他最初的起誓,“瑞瑞”此生只為守護淳于愛卿一人。 景霆瑞對皇兄的專情與忠心,已經到了對其他人極度無情的地步。炎盡管明白景霆瑞的苦衷,明白他是為了皇兄才演出反間計,但依舊很討厭他,就像討厭自己一樣的討厭景霆瑞。 大風大浪過后,大燕皇宮內外都是一片祥和,炎不能在眾人微笑時露出那不和諧的難受神情,父皇、爹爹、皇兄等等都在為他擔心……而他恰恰是最不值得被人擔憂的。 雖然他很想一死了之,但是心底深處又知道不可以,如果不負責任的死了,只會傷害到更多的親朋,讓他們痛哭流涕而已。 但若能似行尸走rou般活著,倒也罷了,他偏偏又對著那物是人非的“風景”緊抓住不放……任由痛苦一遍遍、鮮血淋淋地挖開著內心。 炎深深陷進一個令他窒息的黑色泥沼里,怎么掙扎都爬不出去…… 他曾經還以為至少皇兄還需要自己,但原來并不是。 皇兄此生只要有景霆瑞足矣。而他——一直以來都以為是景霆瑞搶走了最疼愛他的皇兄,但原來也不是這樣。 是他強行插足在他們二人之間,以“皇弟”的身份“惹是生非”,從頭到尾,他“淳于炎”都是多余的一個人。 污濁的“泥沼”一點點地覆蓋住眼睛,白天他臉上展露的笑容有多燦爛,晚上心里漫溢的痛苦就有多強烈…… “一直以來最該死的都是我才對……”炎渾身顫抖的跪倒在地,臉色蒼白如紙,他喘不上氣,不斷流淌的鮮紅血水將他也染紅了…… 有一道黑影悄然從墻根處靠近,炎毫無察覺,亦無還手之力,他崩潰了,倒是霜牙飛快地咧嘴,低聲嗚咽,擺開了殺人的架勢。 “救、救命啊……誰來……救救我?!?/br> 這微弱的呼喊聲響起在炎的身后,與霜牙的低吼聲混在一起。 “嗯?”炎即刻回神,往后看去,他的眼睛已經適應這片黑暗,那個喊著救命的男子渾身的血都泛著深黑的光,只睜著一只眼。 炎急忙奔過去,湊近才看清是那個因為臉部受傷而包著手絹的年輕人,他渾身顫抖著,看到炎更是連滾帶爬地撲了上來:“救我……好多箭……!” “別怕,沒事了?!毖宗s忙安慰他,還扶著他的胳膊,將他從水中拉起。 “霜牙?!边@是炎第一次叫霜牙的名字,它抬頭看著炎。 “你去看一看,還有活口沒有?”年輕人本就身受重傷,此刻還能活下來,這讓炎重新燃起希望。 霜牙的眼睛和嗅覺都比炎厲害多了,它聽話地去每個人身邊探查。 年輕人傷得很嚴重,肋骨斷了好幾根,應該是被水流沖擊后撞上墻壁的緣故,他肩膀和胳膊上也都是被利箭劃破的傷口,血淋淋的,炎撕扯下里衣的下擺,給他包扎好,并渡了一點內力給他。 年輕人的氣息明顯平穩下來。 霜牙回來了,一聲不吭地蹲坐下,結果很明顯,這里沒有別的活口了。 炎無聲嘆氣,但總算還有一個人活著,炎扶著他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地回去了。 烏斯曼用衣料和大水沖下來的木頭等東西,生起一個小篝火,給幸存的人取暖。 這地下的水寒冷至極,一開始大家忙著逃命沒感覺,現在從嘴巴里喝出的氣都是一團團的白霧。 “炎!” 看到炎扶著一個傷者慢慢走回來了,烏斯曼才松了一口氣,他沒有待在篝火旁,而是站在走廊邊等著。 此時烏斯曼的銀發和銀睫上都點綴一些濕漉漉的細小水汽,他一眨眼,便都滾落下來,那閃閃發亮的樣子,很是美麗。 炎卻沒什么表情,只是道:“就剩下他一個了?!?/br> 阿雅嬸上前幫忙接住年輕人,扶著他的肩頭道:“來,孩子,快躺在篝火邊暖暖吧?!?/br> 阿雅嬸也說不出別的什么話了,她累極了,傷心極了,還冷極了。 她甚至都沒注意到那渾身染血的炎就像從地獄里爬回來的一樣,比那受重傷的年輕人看起來還要凄慘。 “你受傷了?!”烏斯曼上下一打量,焦急地問。 “這不是我的血,是他們的?!毖谆卮鸬?,神情淡漠得很,“你忘了嗎?我會武功的,那些陷阱傷不了我?!?/br> 炎說著,沒有走去篝火邊烤火,而是走到一個水洼邊,掬起一些刺骨的冷水,搓洗了一把臉龐,還有胳膊。 他的左臂和右腿本就被暗箭劃傷,傷口一碰到冰水似烤火般灼疼,炎雖然皺起眉頭,但并沒有當回事。 比起丟了命的他們,自己還活著,不是嗎? 烏斯曼蹲在炎的身邊,看著他蒼白的臉孔道:“淳于炎,我們談談?!?/br> “什么?”炎感到匪夷所思地瞪著烏斯曼,這種時候談談,談什么?他的腦袋又被駱駝踢了嗎?還是被水泡暈了?他們之間有什么可談的? “炎炎?!?/br> “我跟你沒什么話好說?!毖桌涞卣f道,臉孔已經洗干凈了,可是心底的血怎么也洗不干凈。 “我累了,想要歇會兒,你別煩我?!毖渍酒鹕?,往遠離烏斯曼的另一頭走,烏斯曼跟上去,一把拉拽住他的右手腕。 “你干什么?放開!”炎心中的怒火蹭一下燃起,爆裂開來。 勁氣如無數芒針飛掠過烏斯曼的臉頰、耳后,胳膊、腰間,濕漉漉的衣料瞬間被劃破,烏斯曼白皙的肌膚露出點點殷紅,就似那雪中紅梅。 烏斯曼沒有退讓,拽住炎的雙手舉高摁在墻上,緊接著,強吻了上去。 唇舌糾纏在一起的聲音激烈得就像在打架,各種粗聲粗氣的喘息和嗚咽。 “住手……唔!”炎反抗強烈,脊背數次拱起抬離墻壁,但又被烏斯曼的腰胯給頂壓了回去,唇舌更深地結合在一起。 而不管炎渾身爆燃著怎么樣的怒氣和不滿,烏斯曼都像那屠戮全城的臨澤暴君,全然不許他反抗,哪怕有血從他的嘴角流下,他也不讓開分毫。 面對蠻力壓制的烏斯曼,炎竟然毫無辦法,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瑟瑟顫栗起來,肩背一再地抵緊著墻,風化的墻磚沙沙作響,就似那衣帶摩擦之聲。 “唔唔……”炎無法順暢呼吸,難受得半瞇起眼,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潮。 烏斯曼忽然放開了他的手腕,炎立刻想要推開烏斯曼的腦袋,但是烏斯曼一個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