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第七章】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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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我卻看到有兩行清淚從這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的眼中流出,可同時,他的嘴角卻是上揚的。 沒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我愛她,所以什么都值得。 我收起了手槍,隨后走上前去拍了拍秦耀跟章勃的肩膀:“輕點吧,你們倆可別把這家伙骨頭捏碎了?!?/br> “呵呵,也好,這樣就可以下去陪她了……之前就聽說過,市警察局重案一組新來的一個叫何秋巖的小朋友,此番算是領教了,后生可畏!孩子,你小心點,你將來會是個魔鬼的!你會是個魔鬼的!”這是康維麟被拽起身之后給我留下的最后一段話,隨后他便被帶到了警車上。 我依舊一個人開著自己的車子,找了個機會超車行駛在警車前,我不想看著那輛羈押著康維麟的車子在我面前晃。羅佳蔓的案子到此為止,真相大白、真兇落網,但我對此卻并不開心。 回到局里停好車子,恰好看見沈量才表情復雜地領著保衛處和一幫制服員警走進院子,隔著差不多十幾步的距離,便能從他們的身上聞到一股酒味,再后面還跟著總務處那些人,我禮貌地走上前去跟沈量才打了個招呼;但沈量才看了我兩眼,一個字都沒說,低著頭往樓上走去。我站在原地尋思著到底是我或者夏雪平哪里又讓這家伙看不順眼,保衛處那幾位馬上把我拉到了一邊,苦口婆心勸我一時半刻先別去惹沈量才;仔細一問,才知道就在我們審問練勇毅的時候,沈量才通過電話接受了本地一家電視臺和三家面向全國性質的網站接受了采訪,公布并更正了害死羅佳蔓的人是練勇毅;后來沒一會兒,他那頭正在跟胡敬魴匯報下午成山在市局門口自殺的事情的時候,卻又得到胡佳期和王楚惠的報告:案子還得翻,當時正在和胡敬魴進行視頻會面的沈量才,也一下子傻了眼。 或許是一時之間沒了主意,沈量才當時的cao作也真算得上令人噴飯——他當即對正在連線的胡敬魴問了一句:“鈞座,那……還要不要再開一次媒體招待會?” “量才老弟,你抬手,摸摸你眼睛下面、嘴巴鼻子旁邊那塊……哎,對,摸到了嗎?” “摸到了,怎么有啥東西嗎,鈞座?”沈量才不明所以。 “你摸摸,這玩意是你的臉皮嗎?你長臉皮了,對吧?我還以為你沒長呢! 那你是不是長了兩張臉皮???”胡敬魴一時之間,氣得直接摔碎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樽翡翠茶杯,“你只考慮自己出名,你就拿省廳和全省警察系統的面子涮火鍋吶!自己看著辦吧!” 接著,胡敬魴那邊直接掛斷了視頻連線。 這下弄得沈量才徹底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當時也是一肚子的火,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找誰去發泄,在將胡佳期和王楚惠斥出辦公室之后,沈量才足足在辦公室里把自己關了半個小時,后來在保衛處的那些人提醒之下,他才出了辦公室,前往CBD的示威現場迎接楊省長,連晚飯都沒吃。后來示威結束清了場,跟著一起到咱們局周圍的那些小餐館,去犒賞參與維持治安的那些警員們的時候,沈量才一個人也喝了不少悶酒,卻很反常地沒找一個引子、對任何一個人臭罵一通,所以此時此刻,平時在他身邊混的那幾位保衛處的警察們心里全都發怵,誰也不知道平時很容易暴怒找茬的沈副局長,什么時候會把心里窩的火給發泄出來。 聽完了他們的講述,剛巧手機震動了一下,拿出手機,只見耿哥剛剛給我發來一條信息,煲湯還得需要四十分鐘才能好。 “嗨,就這。也罷……無所謂了?!?/br> 說起來沈副局長這檔子事能怪誰呢?要怪就只能怪康維麟的腦子太聰明。昨天咱們所有人,都覺得嫌犯剛逮到、未經調查核實就招來一幫記者,實在是很不妥當的事情,怎奈何當時沈量才那種狀態,壓根也不是能聽得進去意見的樣子。 胡敬魴有句話倒是說的沒錯,我想昨天在那么多閃光燈下,沈量才考慮的可絕對不是全省警察系統的面子,至少不是省廳的。 我不咸不淡地搖了搖頭后,也上了樓。我琢磨著的事情,只是早點把后續的事情解決早點下班,面子也好、政治也好,這些事我一點都不關心;我也想早點把自己從羅佳蔓這個案子當中抽身出去,也真不知道為什么,我一個半路進來參與調查的,卻被整個案件加上這里面涉及到的每個人,搞得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何況,正因為我的心里存在的另一種不舒服,跟氣惱中的沈量才正相反,我好希望在這個時候能有人沖到我面前,痛痛快快、徹徹底底地把我罵一頓。 ——這叫什么事,我接下來該怎么面對夏雪平呢? “請問是何秋巖警官嗎?”在我走進辦公室前,身后出現了一個洪亮而充滿磁性的嗓音。轉頭一看,是一個身高差不多1米73的俊俏男人,年齡差不多三十歲出頭,刀條臉尖下巴,留著極其張揚的飛機頭,細眉細眼鷹鉤鼻,一臉的邪魅,女人看了可能會對他的容貌輕易動心,但男人看了,肯定覺得這位不像什么好人。 “正是。請問您是?” “”信宏原“律師事務所,蘭信飛?!眮砣苏f著話間,給我遞上了一張名片:名片上寫著的,卻是“隆達集團法務部總監-蘭信飛”;且聽他又說道,“您應該聽過我的名字,之前您的朋友劉晏的離婚官司,正是我們所的同事幫著處理的?!?/br> 說起大頭來,我真是好一陣子都沒聯系過他了。也不知道他和牛牛兩個現在怎么樣。 “哦,您好,蘭律師?!蔽胰滩蛔〈蛄藗€哈欠,清醒之后反應了過來:“您是為了練勇毅的事情來的吧?” “正是?!碧m信飛微笑著看著我,嘴角上揚的樣子正像“狡猾”二字的左半邊偏旁,“我的委托人希望何警官,可以幫幫忙……” 看樣子,康維麟讓我轉告張霽隆的那段什么“六耳獼猴”、“活仲達”的怪話還真起效果了。 “用不著了?!蔽翌┝艘谎厶m信飛,“再等半個小時吧,等我們的同事把過渡文書整理一下,他暫時可以無罪釋放了?!?/br> “呃……您說什么?”蘭信飛困惑地看著我。 我其實也不想放他,可是幾年前的藥物過量的案子已經被埋進塵埃里了,現在想找證據根本是天方夜譚,所以只能作罷?!皻⑷说牟皇撬?。正好,蘭大律師,您直接把他接走吧。幫我跟張總裁帶個好?!?/br> “哈哈,原來是這樣。大律師不敢當……” 我心里本就有事,又遇上張霽隆真的派人來保全練勇毅,并且活到現在為止律師這類人算是我最討厭的群體之一,見了這個蘭信飛渾身更覺煩躁,于是便直接往辦公室里走,并準備帶上門,但又被蘭信飛叫住了:“唉,何警官請留步?!?/br> “蘭大律師又有何貴干?” 蘭信飛想了想,湊到了我的耳邊,還很敏感地朝著不遠處重案二組的辦公室門口警覺地看了一眼,快速地低語道:“張總裁讓我給您捎個信,他接下來這一周都有時間,他想讓您找個時間去一趟霽虹大廈,跟您見個面?!?/br> “他說了什么事嗎?” “您去了就知道了?!?/br> “好吧,我正好也想找他聊聊?!?/br> “嗯,甚好。那我告辭了,您留步?!钡玫搅诉@個答復,蘭信飛才立刻微笑著道別離開。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望著顯示屏上白浩遠下午剛寫完的案件報告發了會兒呆,我又不得不把心思暫時再捯飭回羅佳蔓這個案子上面,旋即對這份報告動手修改起來。飛速打字間,我又突然發現了關于羅佳蔓這個案子,仍有一大堆看似與案情無關但仍然不大對勁的幾個問題:首先,為什么在案發后那么久,除了康維麟之外,當然也可以暫時排除練勇毅,真正著手去“殺”羅佳蔓的這些人,為什么不馬上跑路? 一般來講如果一個人殺了人,第一反應肯定是先逃跑再說,雖然不能排除特殊情況;羅佳蔓是名人,成曉非、鄭耀祖、陳春和林夢萌也都是有點名氣的人物,但又都是羅佳蔓周圍的人、嫌疑也最大,如果從他們都被媒體或者自身因素解釋,他們都被一些其他東西嵌住、比如工作、比如怕一走開反而會被警方或媒體懷疑造成此地無銀的局面,倒也說得通,只不過他們居然都留在了F市,而且一留就是差不多半個月,不少人還躲過了警察的第一波問詢,他們還都留在F市,這些人的心理素質也太好了吧? 然而事實并不是這樣:成曉非從案發后就一直躲在賓館里,他是唯獨一個在白師兄他們接觸之前就畏罪自殺的人:以他的身份、財力、背景,他不僅可以跑路,想出國都沒問題,但他卻選擇躲起來后自殺;而現在想想,他的死如果是為了跟羅佳蔓殉情,那他為何不在“殺”了羅佳蔓那天就結束生命,非要在賓館躲上幾天?……結合著成山今天的死,我倒是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法:這家伙是在逃避著什么,或者說,是在利用自己的消失維護著什么。 陳春和林夢萌就更是了,一個擁有外國綠卡,另一個持有南港居留權,盡管說陳春可能有案底——當然,到現在也查不到,林夢萌殺了三合會的龍頭老大——當然就算是洪興的人也只不過在懷疑她,沒有一個確鑿證據,可是她們二位可都是能夠往其他地方逃的,并且也可以選擇出國,但也都沒有。千萬別說什么接下來在圣誕節馬上要舉辦的奢侈品嘉年華活動很重要,這個舉辦了十來年的活動,出現過不少參與者或者協辦方臨時有事亦或變卦而提前退出的例子,況且作為服裝設計師,陳春完全可以把自己畫的圖樣交給助理,讓他們在活動當天按照圖樣幫助模特穿搭;而林夢萌更是了,她是老總,又不走T臺,很多事情也不需要親力親為,但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她們倆居然也沒走掉。 我立刻抬頭看了一眼辦公室,本就是今天輪值的姚國雄正坐在辦公桌前優哉游哉地喝茶。 “姚師兄,能幫我去審訊室準備一下嗎?我還有些話要問林夢萌?!?/br> “嗯?你不知道???咱們下班以后,地方黨團的幾個人已經來過,把林夢萌接走了——她不是沒有嫌疑了嗎?” “被……地方黨團的接走了?”完了,這下壞事了,看樣子從今以后再也別想聯系林夢萌了?!罢l簽的釋放同意書?” “你等會我看看哈……”姚國雄點擊了幾下鼠標,仔細看了看屏幕,“沈副局長簽的字?!?/br> “……”在我的心頭,一瞬間鋪出了廣闊的有千萬只羊駝奔騰的草原?!澳顷惔耗??” “前后腳的事兒,我吃完晚飯的時候,正好看見市檢的幾個人已經把她帶走的……”說著,姚國雄又點了幾下鼠標,“也是沈副局長簽的字?!?/br> “動作倒是真快……”我無奈地對姚國雄擺了擺手,“行了,沒事了?!?/br> 按照剛剛的思路接下去想,鄭耀祖倒是唯一一個在案發后出逃的,只不過根據交通大隊和交通管理局的調查記錄,鄭耀祖雖然在這段時間去過首都、滬港、S市,但是并不在每個地方常駐,而且沒去幾天,還要找機會回到F市,從他的出行記錄上看,倒更像是在被人“趕鴨子”……趕鴨子! 對了,林夢萌之前也有過不少頻繁地購買機票、之后又立刻退訂的記錄,難道她的行為也是在被人逼迫? 鄭耀祖的前妻跟女兒還在F市,看來有時間,我還得去跑一趟。 接下來的問題,便是他們這些人,包括練勇毅,到底是被羅佳蔓用什么威脅到動了殺心? 練勇毅的秘密現在大體可以確定為那三個女顧客在他整形診所的命案,當然,審訊這家伙的時候,在提到這方面話題時這家伙多少有點含糊其辭,說不定還有別的事情,但基本應該跟這個命案相關;林夢萌被取出來以威脅的脊梁骨,八成是她殺了三合會龍頭老大的事情,我立即再次拿出之前的口供比對,卻發現胡佳期和楊沅沅根本沒追問羅用什么要挾了林;成曉非的事情不明,不過,他的父親成山選擇在羅佳蔓一案結案之前、跑到市警察局門口自殺,這就不得不讓人瞎想了,難不成成曉非是因為自己老爹的貪污事實被羅佳蔓掌握了而對羅起了殺心,然后才躲起來的?但以我之前跟成的交往來看,如果是這樣,成最可能做出來的事情,是對羅死纏爛打然后希望跟羅私奔,至于自己老爹貪污被人發現不發現、進不進監獄的事情在他看來其實不重要,他對女生的濫情,是可以為女生刨了自己家祖墳的……除非他被人逼迫,因為這個人挺不會拒絕別人、膽子又非常的??;但那樣的話,又會是什么事兒呢?想不通。 鄭耀祖的事情也不明確,不過他在跳橋之前,曾去過前妻家里,他會不會把自己的事情告訴前妻?等有機會去他前妻家拜訪再說吧。 “你們別過來!都別過來!——放過我!求你們放過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如果落到你們這些警察手里,我一定會被折磨死!求你們放過我好不好!” ——這是鄭耀祖死前,見到我和白浩遠許常諾之后說的開場言。他說他會“被警察折磨死”,當初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是相信了坊間那些什么“警察刑訊逼供”、“黑勾皮鞋踢人肋骨”之類的惡意謠言,現在一想起來越想越不對;如果把成山和鄭耀祖的死放在一起來看,這兩個,似乎死得有點像在表演,換而言之,他們似乎是在死給什么人看一樣。 ——難道是故意死給警察看的?可是警察又能對他們倆怎么樣呢? 陳春的小辮子,我懷疑是她之前殺人的事情,可她對此卻予以否認,但再問下去她居然三緘其口……不過我倒是有些在意,她說過自己曾經在“喜無岸”待過一段時間,忍著反胃的感覺回顧了一下關于“喜無岸”的資料,我沒記錯的話,當初與我和廖韜接觸過的那兩個TS領班,在被人做了變性手術、去“喜無岸”以前,也都是有過不少兇殺案底的亡命徒,那么陳春在之前的經歷怕是也不會那么簡單——但更關鍵的問題在于,誰能有這么大的力量能夠令這樣的亡命徒任其擺布,而且還心甘情愿地變了性、以一種雙性向的姿態在一個帶有色情項目的場所里從事那樣羞恥的行當,甚至還可喲主動撩撥男客人,并未他們提供koujiao……呃,關鍵他們還被整容成那么嫵媚貌美的樣子,這事兒想想就讓我渾身雞皮疙瘩掉一地! 剩下的一個問題,看似跟羅佳蔓的案子無關,但是卻十分重要:那就是F市周圍這幾個縣和鄉鎮的警務信息技術系統,實在是太差了!從一開始鑒定課的DNA報告就沒跟J縣衛生局、警察局的數據庫契合,要不是如此,死者不是羅佳蔓而是楊珊的事情早就被我們發現了;而中間的許多辦案環節還都是十分繁瑣的,比如后來調查羅佳蔓家庭狀況和她過去在紡織廠的資料,正常來講本應該直接通過網絡發送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結果非得讓重案一組的人不斷往J縣跑腿,申雨彬欒雪瑩她倆確實耽誤了一些時間在坐長途大巴上,但這件事跟J縣警察系統的效率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么問題,畢竟先前白浩遠和許常諾就已經往J縣跑了無數次,到頭來我們需要的一系列相關資料,J縣方面還得現查現照,還都是紙質資料,這難道是在過家家? 能把一個案子弄到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程度,康維麟和羅佳蔓這對伉儷,倒是真夠可以的。 思來想去,我把這三點疑慮匯總后,只把第三點內容加到了報告當中,而將頭兩點寫了個文本文檔,傳輸到了我自己的手機里,留著過兩天自己用——胡敬魴和沈量才為了讓這個案子早早結束,兩人都作了病,若是這時候再把一些仍未斷決的問題擺到他倆眼前,我估計他倆都得瘋。 “我的天!秋巖你干嘛?你在我和老遠兒的報告上加這么一段你意欲何為? 你還沒把報告發給正副兩位看吧!”我是沒想到,當許常諾看到我加的這最后一部分,他的反應居然如此之大。 最新找回“我還沒給交上去,畢竟這是你倆的案子,我當然得先給你倆看一眼啊?!?/br> 許常諾大喘一口氣,拍了拍心窩,搖了搖頭說:“秋巖,不是我想跟你對著干,你加的這部分,趕緊刪了吧?!?/br> “怎么了?” 許常諾聽了,立刻捶胸頓足道:“我靠!你還問我怎么了?我看你是真不懂事!” “我也全你別加這部分了,秋巖,真別加這部分,”白浩遠冷靜地看著我,“這樣做會被人找麻煩的?!?/br>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我加的這部分怎么了?”我也疑惑到了有些生氣的情緒階段,趁著辦公室里人少,分貝稍稍放大了一些:“你看,咱們每次做案情報告的意義是什么?不就是總結經驗、記錄過程、反映問題嗎?你們二位在辦這個案子的時候,是不是差不多得有三分之二的時間,花在了前期的信息搜集匹配上面了?時間都耽誤在了來往J縣的路上,沒錯吧?昨天申雨彬和欒雪瑩雖然說犯了錯誤,但如果J縣那邊的信息網絡系統發達、到位,那她們倆也不用那么跑了、直接幾個內部電子郵件的事情不就把事解決了不是?這都是很清晰很重要的問題,關乎以后查案的效率,為什么不能寫呢?” “但這個事兒,不是咱們的職責范圍——這是……”許常諾狂躁中依舊壓低了聲音,對我焦慮地說道:“這是省廳督察委員會督導組的工作!從督察委員會成立到現在,任何其他人摻和他們的事情,從來沒好果子吃!你明白嗎,何秋巖?” “我不明白?!蔽沂钦娌幻靼?,為什么我寫入一個下級警務單位的缺失,為什么會關乎督察委員會督導組的事情。 “秋巖,”白浩遠也拍了拍我的肩膀,耐心地勸道,“我和你許師兄咱們倆雖然年齡也不大,但是當警察也有一段時日了,從咱們局放眼整個F市,再到全Y省,有很多事情、很多東西不盡人意。我倆、還有聶心馳,剛來重案一組的時候也心氣高過、也熱血,遇到了有些類似的問題,比如看到別的兄弟單位或者下級單位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啊、一地雞毛的啊,之類的……嗨,咱們講就叫它”臟事兒“吧,我倆其實也分別向上頭反映過、報告過,但后續呢?我告訴你,上頭那幫人不理會,那都是阿彌陀佛了!關鍵是過后,上面那些人,肯定會因為一些別的什么事情找你的茬你知道嗎?他們有的是招數不讓你好過!我不知道你看不看新聞,昨天聶仕銘聶廳座上了國家電視臺的節目,你看了嗎?” “國家電視臺又怎么樣?” “聶廳座在上節目的時候,還宣揚咱們Y省的警察工作是”孜孜不倦、欣欣向榮;制度完善、系統完美“。結果你今天馬上要交上去一份報告,還是我倆署名的,這不是上趕著打人家聶廳長的臉嗎!” 我看了看他倆,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案件報告,生生感覺自己是張著個大嘴、卻突然被人朝著口腔里丟進去了一個瓶蓋一樣,明明有話想講卻愣是被人噎著不讓說:“不是……問題我這怎么就算打了聶廳長的臉了?我又沒站出來罵街、我也沒把這些東西發到媒體上、或者別的機構別的單位的,我就是交一個案情報告又怎么了?這有什么問題?我之前跟夏雪平一起寫周正續妻子失蹤和沈福財全家被殺的報告的時候,夏雪平就把H鄉的那些弊病都寫進報告里了,不也沒怎么樣么?” “那H鄉的事情,上頭給解決了了么?”許常諾反過來對我問道,“況且我跟你講,秋巖,夏組長為啥會得罪那么老些人?就是因為她自己一意孤行,這些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心直口快全都跟人往出懟,咱們怎么勸都不聽!艾立威那小子,是,之前是把咱們大家都蒙蔽了,但有時候他做的事情也沒錯,他也勸過夏雪平這種事別往上報,夏組長那時候多信任他你不是不知道,但夏組長照樣我行我素,她倔起來那樣,給艾立威那個亡命徒好幾回嚇得都滿腦門冒冷汗!秋巖,咱們平時也都挺佩服夏組長的,但我告訴你,輪到我們了,我們還真就沒她那么頭鐵!……你說干嘛呀你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案子都破了差不多得了唄!” “我……” “秋巖,我這么跟你說吧……咳咳!”白浩遠也十分不高興地看著我,清了清嗓子,情緒也有些激動,“我知道你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對誠實守信也是正確的,尤其對于我們警察來說,可是有些事真的不能多嘴!我也不管別人了,你在這,老許也在,那老姚今天值班也在這,大家也都不是外人:我跟佳期的事情,現在在局里鬧得已經挺大了,省廳要不要查我和佳期,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我為啥這么找幾個趕緊破羅佳蔓的案子?我不就是合計著用這個來蓋過我倆關系的影響、一俊遮百丑嗎?秋巖,你要這時候,非得去戳省廳的軟肋、非得去抽人家臉,你這真是要我和佳期的命啦!” 話聽到這,雖然許常諾和白浩遠都沒把話說得太直白,我倒是已經咂摸出來一點味道了:其一,像J縣這種到了今年還沒把信息網絡建立起來、且越搞越回旋的事情,搞不好跟省廳方面某些大員官老爺有關系:其二,許常諾和白浩遠基本上是在怨我把事情加在了他倆的案情報告上,生怕害怕萬一惹了那個官大人不高興,自己回去承擔這個責任。 “我明白你倆的意思了,是我考慮不周……”我只好帶著歉意地點了點頭,但接著說道:“不過這個事情也不能不提啊,萬一以后再有個比羅佳蔓這案子更復雜、更詭譎的大案要案出現怎么辦?然后上峰那幫人,他們是躲清閑了,卻又逼著咱們三天兩天就得盡快破案、給咱們丟上十二道金牌,咱們如果沒辦法按時交差,上面還是會責罵咱們,到了那時候該怎么辦?” 面對這個問題,白浩遠跟許常諾兩個人卻相顧茫然,全都xiele氣。 我看著他們兩個,其實心中滿是感慨,在我小的時候,莫說夏雪平了,那個時候還活著的舅舅舅媽、年輕時候總來串門的徐遠,還有他們當年的一眾同事,每個人都是滿腔熱血,盡管他們每一個都只是個普通的刑警,但在他們的臉上時時刻刻都鐫刻著八個大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其實已經算是夠沒志向的“寬松世代”,但我也清楚對于一些問題必須有所為,但是在我面前的這些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前輩兄長們一個個竟然如此犬儒,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了他們今天這個樣子。 “那這樣吧,”我把手放在鍵盤上,把自己的名字敲擊到了他們兩個的名字前面,“這樣可以嗎?咱們局檔案出、人事處,省廳的審計課、刑事案件審核處都有相關的備案,這案子還是你倆主辦,我這不算搶功;但是關于J縣信息網絡技術不完善的問題我還是要說,但我把名字放在你倆前面,這樣的話如果上面那幫官僚大員們想找茬,是缸是雷我都頂了。怎么樣?” 白浩遠立刻抬起頭:“秋巖,你真別這么倔強幼稚……” 卻被許常諾直接打斷了話音:“你可想好了,你確定要這樣?到時候可別說我和老遠兒沒勸過你?!?/br> “我不是沒被督導組那幫人處分過,”我抬起頭盯著許常諾充滿嫌棄和懼怕的雙眼,“而且這個邏輯我很迷惑:有收拾我的工夫干嘛不去把J縣的軟件硬件都給搞好一點?我倒是想看看,省廳那幫人還能干點啥?” “行,那我沒意見。我回家了?!痹S常諾說著,把自己的大衣披上了。 “你落我車上睡那件我給別人穿了,我會去跟后勤說一聲讓他們把被服費算我工資上?!蔽覍χS常諾的背影吆喝了一聲,這家伙卻頭也沒回地出了辦公室。 等許常諾離開了,白浩遠才接著說道:“秋巖,我知道你應該聽說過一些胡副廳長跟雪平姐之間不對付的事情,但我真覺得你沒必要什么事都跟省廳硬杠,組長跟胡敬魴關系差,你不更應該稍稍在那些人面前圓滑一點嗎?我還是建議你……” “不用說了,白師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主意已經拿定了。我其實從念警專那天起,就沒想著以后做個圓滑的人。并且我說的這事情,不是說想圓滑就能圓過去的,這些問題對于咱們以后來說興許真是個致命的問題?!蔽覍Π缀七h解釋道,“謝謝你的好意了?!?/br> “你別告訴我,你是在鐵了心的想朝著夏雪平的道路走?” “不僅是朝著的道路走,而且我還想追上她,跟她一起把這條路走下去——算是我唱高調吧,也是我的心里話?!?/br> “那行,一切隨你啦!呵呵,沒想到幾個月以前我都不怎么看得上的何秋巖,居然這么大的心,而且還能跟我說自己的心里話啦!”白浩遠只好笑著對我點點頭,“那差不多我也回去了。晚飯的時候佳期說她胃不太舒服,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br> “去門口右拐那家”灶頭旺“,找耿老板點份海鮮粥和羊rou燒麥吧,養胃。 賬直接算我頭上,我還給夏雪平點了份砂鍋煲,等下才能去取。明天反正也沒啥事情,你和胡師姐用不著來這么早?!?/br> “哈哈,那就謝謝代組長了。你也早點回家,別讓雪平姐和你meimei在家等著急了?!?/br> “嗯,晚安?!?/br> 白浩遠輕松地離開辦公室,差不多幾晌,姚國雄拿著自己的保溫杯接了點熱水,然后便下了樓,也沒跟我打招呼,我也全然不知他去了哪。我把案件報告發給了徐遠并抄送給了沈量才后,又上樓越過長廊看了一眼被收押后的康維麟,這家伙吃了局里統一發放給嫌疑人的便當宵夜后也躺在單人鋪上休息起來??戳丝磿r間,估計再沒多一會耿哥那邊的烏雞湯應該快要燉好,我便準備去他店里等一會。剛從長廊折返回警局大樓三樓,我正好跟推門而出的沈量才打了個照面。 “何代組長,你來一下?!鄙蛄坎乓荒槆烂C地對我招了招手。 從他的表情上面我看不出來什么,但結合著他自己從昨晚到剛剛這么長時間的遭遇,我心說他可別是因為我在案件報告上加的那一段話準備對我發難吧?算了,反正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而已。說是不怕,但進他辦公室的時候,我身上的汗毛卻還是豎著的。 “嗯……我問你啊,”沈量才坐下之后,氣呼呼地對我問道:“”倭瓜副局長“的外號誰給取的?這么難聽!” 原來他是為了這……“???啥玩意?什么外號……我沒聽說過???”我立刻裝起了糊涂。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一幫新來的小東西背地里管我叫”倭瓜“,保衛處的人都聽到了。我問你,這個外號誰最開始起的?”沈量才說的東西真真切切讓人忍俊不禁,但看他的神情便可知道,這家伙是真生氣了而不是開玩笑。 “這我不知道啊,我……我剛從外地回來沒幾天,您要是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局里居然還敢有人這么詆毀您呢!” “你少來,你不說我也能知道:是不是你那個從警專一起升上來的女鑒識官吳小曦?” 呵呵,想讓我出賣小C,打死我也不可能——“她?她不敢吧……量才副局長,我聽說她好像頂撞過您幾次,但這種事她干不出來,私底下她挺老實的?!?/br> “嘿呦呵,就她還老實?一天天小嘴叭叭的跟挺機關槍似的……”沈量才指著我的鼻子對我說道,“我可告訴你,何秋巖,有人跟我反映你跟那個吳小曦和她男朋友你們仨成天不清不楚的;徐遠保舉你代理夏雪平的工作,你的舉動,于我、于省廳高層而言,你的一言一行,那都跟姓夏的有干系,就算姓夏的現在臨時被調去了情報局,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顧,你可是得考慮考慮你自己前途的! 我跟白鐵心那邊早打過預防針了,你也得給我小心點!” “好,我明白!”我心想沈量才肯定是借引子找茬發火,這時候我可不能隨了他的意思,何況這點破事也沒必要跟他戧,于是我趕緊表示恭順,準備敷衍一下就溜。 “你剛剛遞交的報告我看了,最后那段不是白浩遠跟許常諾寫的、而是你寫的吧?”果然,他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上面。 “沒錯,所以我把我的名字也給署上了,而且放到了他倆前面,我……” 沒等我說完,沈量才二郎腿一翹,屏著氣息瞇著眼睛說著:“你倒是膽子挺大,啥話都敢說!他倆也是沒腦子。這點東西他倆是不敢寫的,倒居然同意了你把那些東西往上放……” “沈副局長,我提到的這個問題事關重大,以后咱……”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現在這么做,如果,咱們市局,還有省廳的,有人想要故意挑毛病找茬,雖然你肯定被按到案板上了,但是他倆也逃不開?你這是準備害了他倆還是想怎么樣?” 聽了沈量才的話,我心里憋著的一股勁又稍稍有些冒了頭:“副局長大人,我是真不明白了哈?我提J縣這個事情,分明就是利己利人的一個事情,而且作為一個警察,咱們正常的職責,不就是有問題的時候需要去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嗎?我很不明白,為什么我只是提一嘴他們的信息網絡技術不過關,居然會引發這么多說法?” “用不著你明白,這里面的事情復雜著呢。你問我,我也一時半會給你解釋不清楚。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第一,你提這個事情,如果有人要找你麻煩,你怕不怕?” “不怕?!?/br> “嗯,那好?!鄙蛄坎怕犃宋业幕卮?,瞬間似毫無緣由地笑逐顏開、心花怒放起來,“呵呵。這么著吧,我有個辦法:案情報告上面你這段,我就刪了……” “嗬……”我冷笑了一聲。 “你別著急呀小子,你先聽我說?!鄙蛄坎庞謹[了擺手,繼續面帶狂喜地說道,“——然后,咱們再打開一個Word文檔,我把你這段,粘貼到這上面。 這里面的內容我再找人幫你潤色潤色,當然,署名還是寫你名字。寫完之后,直接上交督察委員會督導組,工作和問題直接對接,省著萬一報告書交給省廳之后,被人看都沒看就送存檔了,你再白費心思。你看這樣,不比你直接在案件報告書上提強嗎?”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感覺確實這樣做比較靠譜:“倒也是哈……” 只不過看著沈量才臉上那難以掩飾的喜悅,我心里卻一下子產生了一種沒著沒落的感覺。 沈量才斜著眼睛笑著看著我,接著又發表了一通肺腑之言,并時而變得嚴肅正經,時而憂心忡忡:“你看看,你這叫什么?你這就叫沒經驗還不動腦!你以為,這偌大的F市、偌大的Y省,就你何秋巖一個人有正義感、有責任感?J縣那邊我也總去,他們那邊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老掉牙的硬件系統,我也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我也一直想跟省廳反映來著,但你要知道,自從之前艾立威的事情鬧出來一大堆問題來、還有更往前蘇媚珍也出了事,遠哥不就三天兩頭地被司法調查局查嗎?我身上的擔子就跟著變得重了,許多事情就沒來得及說!正好,你今天這事情也算提醒了我,我這才把你找過來的。我告訴你小子,盡管你和夏雪平你們倆是母子,我不應該在這說些什么挑唆你們娘兒倆關系的話,但是姓夏的著實對我有很大偏見你明白嗎?別總以為我沈量才每天都不著四六的不尋思正經事——我也是辦事兒的人!只不過跟你們的做法不一樣!要不然,都說我是受了徐遠的恩惠當了這個副局長,我要是不干事,省廳和中央警察部能讓我當?是這個道理不是?” 他說話的時候肯定有自夸的成分,但是今天他如此的支持我的想法,這倒是讓我有點刮目相看?!安还茉趺?,謝謝副局座提點了?!?/br> “嗯。羅佳蔓這個案子,也讓你累夠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明早你們一組沒啥事兒的、手頭沒別的案子的,外加除了那些要做培訓的新人,其他人,允許遲到半天,你去通知一下吧,并且幫我說一聲:重案一組的各位辛苦了,沈副局長慰問大家?!?/br> “呵呵,好,我替大家謝過沈副局長了!我現在就發!” 發完了消息,我從沈量才的辦公室里出來,同時也接到了耿哥的電話,我便立刻匆匆下樓。因為太著急,所以每次下樓到還剩五個臺階的時候,我都是扶著樓梯把手往下躍的,結果到了一樓的時候,當我剛剛“咚”地一聲穩踏在大理石地面上,身旁便響起一個熟悉的尖厲呵斥聲:“下個樓還不好好下,屬兔子的還是屬馬里奧的!” “你屬門神的!”我回頭撇了一眼趙嘉霖,對于這個易怒又古怪的女人,在敘事的時候我都不愿意再去給她任何鋪墊,“結了婚不好好在家待著,天天跑這來打更……”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又是一聲尖嗓子。 “嘁,我怎么下樓又跟你有什么關系?”我故意氣了她一嘴,直接出門溜掉。 但其實我心里還是有些可憐這個易怒又古怪的女人的,尤其是看她此刻根本沒施任何薄厚粉黛的臉上,似乎比我剛來局里報道那天還要多了幾道皺紋,皮膚顯得十分干皴,頭發也亂蓬蓬的,綁著馬尾的那條松緊皮筋好像還是從短款夏季絲襪上剪下來的,稍稍猜一下,便能清楚,這女人要么是跟老公吵了架,要么是老公根本就沒回家,反正肯定是不大情愿地從被窩里爬出來,然后直奔局里里來“搶著”值班的。不過這世上的一切都是相輔相成,若不是這女人脾氣暴躁、看誰都不順眼,我估計她老公必然也不會對她不好。嗨,娶了這么個那女人當老婆,也真是夠那個男人受的。 不過看她的身形似乎比之前稍稍豐潤了一些,尤其是守衛森嚴的風紀扣下的胸前,似乎比之前更加飽滿了一……何秋巖啊何秋巖,你在想什么??!你怎么會研究起趙嘉霖的身材來? 我對著后視鏡里的自己失望地搖了搖頭,接著發動車子開出了市局大院。一轉彎,去“灶頭旺”取了那份給夏雪平點的烏雞湯,捧著熱乎乎的湯,心里充滿歉疚的我,多少有了點去跟夏雪平認錯并撫慰她的底氣?!跋难┢交丶伊藛??” 我立即給美茵發了一條信息。 “還沒?!泵酪鸩焕洳粺岬鼗貜土藘蓚€字。 “行吧,你早點睡?!笨礃幼?,她還在情報局忙碌著。情報局那種機關,如果有緊急的任務,一忙起來就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時候……這怎么辦呢?我還進不去他們的大樓。 但我還是準備硬著頭皮去看看。 剛準備再次起車,卻發覺在“灶頭旺”的后巷似乎有人聲sao動,我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準備看看。 到了后巷,我便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首先在餐館后面堆著的那些沒用的竹竿、木條、紙箱子和木頭箱子,以及其他在夜幕下和雪堆里掩蓋住的亂七八糟的雜物,全都散落了一地,滿柏油路全都是丟掉的廚余、爛菜葉子,以及還冒著熱氣的鮮血;而在我右手邊的墻壁旁,我眼前的電線桿下,以及斜對角的角落里,秦耀楊沅沅他們七個——沒錯,還有女的,外加重案二組的兩個和經偵處的三個新人警察,全都在捂著頭部或者肚子,他們的臉上全都帶著或重或輕的傷,大部分的人鼻子都在流血,而除了楊沅沅之外,其他的女孩們都縮成一團哭個不停;但此時此刻,在我面前的地上,還躺著差不多二十個膀大腰圓的男生,有的已經暈厥過去,而有的正痛苦地打著滾,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一根通了電的伸縮警棍——沒錯,這幫人便是風紀處新招上來的警員。 而當我出現在后巷的時候,這幫人領頭的那個“武士結”馬慶旸,正在被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厚重麂皮夾克的男人,抄著一根連通暖氣用的鐵管,單膝壓在地上狂揍。 “不……不!” 鐵管敲在馬慶旸的肩頭后背,敲得鐵管“咚、咚”直作悶響,聽著就感覺瘆得慌;明明男人并沒朝著馬慶旸的要害招呼,卻仍打得馬慶旸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抱著腦袋想求饒都來不及。只是三兩下,他就被男人打得雙手一松,雙腿一蹬,雖然還喘著氣,但已經沒了清晰意識。 “夠了!” 不明就里的我連忙對這個背對著我的男人大喝了一聲,雖然馬慶旸這幫人跟我不大對付,但畢竟也是市局的警察。且等男人轉過頭來,當我借著微弱的路燈光芒,看到了這個男人的面容,我心中不由得一驚。 熟悉的帶著蓬松自來卷的側分頭,眼袋和眼角的魚尾紋全都甚重,像極了山岳上的裂巖,那深眼窩里的一雙眼睛恰似一對毒蛇,雪白的皮膚極為粗糙,下巴上卻剃得十分光滑得沒留下一根胡子。 他也來F市了。 男人無意看了看我,丟下了手中的鐵管,搓了搓戴著露指手套的雙手,然后朝著馬慶旸的臉上唾了口唾沫:“呸!長這么胖一身囊囊膪,一點也不中用,嘴巴倒是臭的要死哈?別裝死啊,”桃太郎“?” 隨后,他便從懷里拿出了一件東西——我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手槍,卻發現他從懷里口袋拿出的,居然是一包烏江榨菜。 “想逮捕我么?”男人扯開包裝,捏著里面的咸菜絲直接放在嘴里,看著我,空著嘴邊嚼邊問。 “大叔,你這好歹也算是襲警吧?”我警覺地看著他,“就在市警察局邊上,風紀處、經偵處,重案一組、二組的警察你都收拾了一遍,我不抓你回去,有點說不過……” “秋巖學長……誤會了!”秦耀一張嘴,嘴里還冒出了一口血,“我們是被風紀處這幫混球打得……不是他……” “沒錯,何代組長……”距離我最近的那個經偵處的男學警晃晃悠悠地站了起身,我見狀連忙扶住了他,“要不是這位先生出手幫忙……風紀處這幫吃狗屎長大的非得要了我們的命!” “怎么回事?”我看看秦耀他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馬慶旸,又看了看眼前這個全身上下都透著詭秘跟危險的男人。 趴在地上的楊沅沅也強撐著站起身,還忍著痛,往自己面前正全身疼得打滾的那個壯漢屁股上猛踢了一腳,接著對我解釋道:“秦耀他們剛押送完康維麟……我跟著申雨彬咱們幾個姑娘……在門口等著一起去吃點宵夜……嘶……結果就遇到他們幾個了……”說著,楊沅沅朝著我正扛著的這位小哥身上,以及那幾個二組和經偵處的其他人指了指,“他們告訴我們幾個,就風紀處這幾個家伙,在”灶頭旺“里喝酒吃飯的時候,提過幾嘴今晚要在這要干點啥事情,后來才知道……嘶嗨!他們幾個……準備在這后面埋伏,然后……等你出來……” “等我出來?”我疑惑地看著楊沅沅。 “對,就是你等你出來……他們知道說……你今晚跟這家餐館訂了湯,準備給夏組長喝……” 我詫異地看了看我正攙扶的這個男學警,他也不住地點了點頭:“呼……呼……他們就是這么說的,我聽得一清二楚……咱們都合計怎么辦呢,小耀跟章勃就帶著咱們一起找他們來了……哪知道……他們人這么多,還都帶著家伙什……好在后來這個大叔沖出來,幫了咱們……” 我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這幫人,迷惑地問道:“他們是怎么知道我今晚要給夏雪平買……”隨即恍然大悟——打電話的時候,聽耿哥那邊并不是很嘈雜但是有抽油煙機的聲音,一般外人不可能被允許進后廚,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了:“我明白了,可以??!敢監聽我的電話!” 趴在地上連連打滾的那個一個聽到了我的話,眼睛一棱,依舊咬著牙不服氣地從嘴里擠出一句話:“我風紀處的職責……就是”對外掃黃、對內審查“……監聽你一個代理組長的電話……難道不應該嗎?” “閉上臭嘴!”楊沅沅二話不說,一腳蹬到了那人的臉上,“就是這家伙,跟著那個馬慶旸一起罵夏組長是婊子!我看他才是!他全家都是婊子屙出來的!” 于是躺在地上的又暈了一個。 其實聽說這家伙居然罵到了夏雪平的身上,我也挺想動手的,結果被楊沅沅這丫頭搶了先,不過倒是真解氣。 “沒事了吧?”男人把嘴里的榨菜嚼得嘎吱響,冷冷地看著我,“沒事的話我走了?!?/br> 我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心里便開始犯嘀咕,情緒也開始跟著冷靜起來:看著眼前的事情,解氣倒是解氣,換做以前我可能會把整件事情鬧大,讓這個馬慶旸在整個F市待都沒辦法待,可現在的問題在于這件事說出去真不好聽,其一是一個省會的市級警察局總局,居然出現了內訌,真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其二,重案一組被人打了,結果還要一個不想干的路過的人來出氣,對我來說倒是無所謂,對于省廳和市局這幫好面子的領導們,尤其是在這一刻還在辦公室里值班的沈量才來說,簡直如同騎在他臉上撒尿一般。 還有一點,我冥冥之中一直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十有五六,就是那個男人,否則的話,真沒辦法解釋為什么我總會莫名其妙地碰到他。但如果他是那個人,是那個曾經叛逃的、成功刺殺了執政黨第一書記的王牌特工,失蹤多年以后再次回到F市,在他身上必然有一個重大的陰謀計劃,于是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借著這件事給他抓回去,但問題是,風紀處這二十來個準備埋伏暗算我的人都被他一個人解決了,現在就憑我的話,真的能抓到他嗎?而且安保局也好、警察局也好、國情部也好,對他都傳得神乎其神,里面絕對有夸張的內容,但是我的確相信,很有可能這區區一個市警察局的拘留室根本關不住他,因此就算是以襲警的罪名抓了他也沒用。 而且,無論怎么說,這次都算是他出手救了我一次。 “你走吧。謝謝你了?!?/br> 所以,我只能選擇第二個,那就是先放了他。在他面前我承認自己的確有些,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一對一的話他殺了我估計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再者,我倒是也很想看看他回到F市,到底準備要干什么。 最新找回男人聽了我的話,直接用食指和中指夾了三條榨菜塞進嘴里,睜大了眼睛盯著我看了幾秒,隨后悠然地大踏步離開了后巷。 “秋巖哥,這個大叔你認識嗎?”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后,楊沅沅才對我問道。 “不認識,怎么了?” “我咋看他跟你……好像還有點像……”楊沅沅試探說地道。 “他跟我哪像了?” “說不好……感覺你倆氣質有點像?!?/br> “行了,不扯皮了?!蔽疫B忙拿起電話,給保衛處和制服大隊辦公室打了電話,讓人派了車直接把面前的所有人都送到了醫院,并且吩咐意識清醒的楊沅沅等人,如果保衛處的人問起來這是怎么回事,就照實匯報情況,當然,倘若問起“武士結”他們是怎么回事,一口咬死就說是今天在CBD示威的那些人跟蹤到市局附近、然后趁著他們不注意下的手——等到他們挨個都沒抬上警車之后,我給沈量才打電話時也是這樣匯報的。沈量才聽罷一下子氣炸了,表示一定會嚴懲馬慶旸這幫小崽子,不過這已經不關我的事情了,誰讓馬慶旸這幫人,外加那個方岳,全都是沈量才征召上來的。 我迅速回到車上,隔著保溫袋摸了一下那份雞湯,還好仍然沒涼,于是我連忙再次發動車子匆匆上了路。結果這時候,又打來了一個電話,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徐遠打來的。今晚的事情可真是多到要死,儼然一塊澄澈透明的玻璃生被東鑿西刻,雕花成了馬賽克的效果,看著手機顯示屏,我真心有點不太想接電話。 “喂,局長?!?/br> “我剛從外面回來,剛看到你交上來的報告。聽我的,你把整個報告最后一塊的第三部分,就是上面寫了J縣警察局以及下屬單位網絡信息技術缺乏效率那一段趕緊改了——那部分是你寫的吧?”徐遠的語氣十分強硬,而且聽起來此刻的他也在車上。 “是我寫的,可是局長……” “是,我就知道是你寫的,其他那兩個家伙沒有這么大的膽子。別可是了,秋巖,聽我的話、照我說的做就是。你能發現問題這點很不錯,但這里面的事情你不懂;你只需要再把你發現的關于J縣的弊病跟我匯報一遍,我去跟省廳反映就好?!?/br> “局長,那份報告已經交上去了?!蔽覍π爝h說道,而且心里帶著些許疲憊和氣憤,我不知道為什么,平時一貫正直的徐遠對這個事情居然也進行阻攔。 “你說什么?已經交上去了?你怎么……”徐遠剛聽我這么說的時候也火了,但片刻之后他立刻冷靜了下來,對我耐心地問道,“不對吧,案情報告一般都需要我和量才的蓋章或者電子簽名同時放到上面,才能發給省廳,且不能越級上交,你是怎么交上去的?” “是沈副局長幫我交上去的……而且直接把我加的關于J縣那部分單獨拿出來,另起了一個報告,交給了督導組?!毙爝h的問題倒是提醒了我,剛剛根本就忘了警察系統的正常流程,現在我才發覺到不對勁。 “唉!量才??!嘖……”徐遠聽后,直接氣的不知道朝什么東西上面砸了一下,當然也很可能是把手機摔在了汽車座椅上,緊接著他又拿穩了手機,狠狠地咬著牙而長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