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方才最先騎馬到的黑衣男子應聲上前,單膝跪在陸屏面前:“屬下多有冒犯,請公子恕罪?!?/br> 陸屏一時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點頭讓他起來。 忽然后面一人道:“嚴仞,你不認得他?” 嚴仞皺眉。 那人大笑,夸張道:“他可是九殿下呀!” 嚴仞看向陸屏:“哪個九殿下?” “還有哪個九殿下,這是皇后娘娘膝下照拂的那位九皇子??!”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多了幾道吸氣聲,嚴仞的笑意凝結在嘴角。 說話的人卻不察覺,對陸屏打招呼:“九殿下,好久不見啊,我是何新柏,我們在宮里見過的!” 陸屏看了一眼那人,有印象,但不多,他向來同這些世家子弟沒有什么聯系。他把雙兔佩遞給嚴仞,嚴仞示意宗昀接過,道:“子鏗方才多有冒犯,驚擾殿下在此看書了。殿下得空不?子鏗在宣陽坊設酒賠罪?!?/br> “不必了?!标懫赁D身向林子里走去。 嚴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殿下可是有事?殿下去哪里呀?” “回宮?!?/br> 嚴仞還是緊追不舍:“這兒離宮內還有段距離,宗昀,把馬牽過來給殿下騎回去?!?/br> “我不騎馬?!标懫亮⒖痰?。 何新柏高昂的聲音遠遠傳來:“莫不是九殿下不會騎馬吧?” 陸屏無言以對。周圍的下人紛紛低下頭偷笑,仿佛見了什么罕聞,高高在上的皇子竟與平民小兵一般,連馬都不會騎。陸屏不在意那些人的鄙夷,彎腰撿起樹干旁的另一本書,又聽嚴仞笑道:“我可以教殿下騎馬?!?/br> “不必?!标懫林貜?。 身后的公子哥們一邊休整馬鞍,一邊繼續起哄。 “你教九殿下騎馬?怎么教???” “還能怎么教?手把手教唄!” “那九殿下豈不是又要臉紅了?” “哈哈哈哈……” 嬉笑打趣的聲音縈繞在身后,陸屏只往山下走,卻聽到嚴仞說了一句:“宗昀,跟他們說先下山,我送殿下回去?!?/br> 腳步聲越來越近,陸屏走得飛快,對方也跟得飛快,但氣息依舊沉穩,聲音清朗中帶著玩笑:“殿下,何新柏那小子渾頭慣了,說的話沒輕沒重,殿下不要往心里去?!?/br> 他是這里最討人厭的登徒浪子,此時卻還有臉裝好人,陸屏心中更氣,走得更快:“我回去了,你干什么?” 嚴仞卻輕松跟了上來走在他身側:“殿下一個人下山,我不放心,既然殿下不騎馬,那子鏗一路護送殿下回去吧。說起來,殿下身邊怎么連個宮人都沒有?那些人怎么當差的?” 陸屏不想聽他說話了。 那人卻還繼續道:“殿下在白虎殿受太傅大人教習,難道讀的是《詩選》?怪了,怎么與國子監不太一樣呢……”接著眼睛往他手上的《古文觀止》一瞟,輕笑,“原來是跑出來看閑書了?!?/br> 陸屏冷哼:“沒有?!?/br> 嚴仞道:“還在生氣?既如此,你為何不一開始就表明自己是九皇子?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皇子,以為是哪家的門生,所以才……” “那你也不能……” “不能怎樣?” 陸屏氣極,這人明明知道,卻還誘他說出口。他算是明白了,嚴世子此人流氓至極,趕緊避開,以后能躲多遠是多遠。 正想著,前面迎頭急匆匆走來一個太監,是達生來了。陸屏如獲救兵,還未等達生喚一聲“殿下”便拉著人走。 身后的嚴仞停住了腳步。 宗昀堪堪追上來:“主子?” 嚴仞道:“不跟了,回去吧?!?/br> 何新柏等幾個世家公子一路疾馳下山,在山下等了嚴仞許久才等到。低低的嘶鳴響起,嚴仞勒過馬頭,揚起馬鞭往何新柏身上輕輕一抽。 何新柏無端挨了一鞭,大喊:“你瘋了!” 嚴仞道:“你知道他是九皇子,怎么一早不告訴我?” 何新柏道:“原來你不知道啊,我以為你認得他呢!” 嚴仞微微笑道:“我要是認得,還會讓他背詩?” 他這笑有些滲人,何新柏只得賠笑道:“你不一直都是這樣嘛,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那里站的是太子又如何?”他想了想又補充,“而且,那陸屏雖是九皇子,可這皇子還不如不當呢,在宮里連肖貴妃身邊的閹人都不如?!?/br> 嚴仞微微愕然:“怎么說?” 幾人一邊緩緩騎著一邊閑聊。 “他生母是黎山園的一個小宮女,生下他后便被賜死了。陛下不喜他,所以他一直待在黎山園,大約七八歲才被皇后帶回宮中照看。我平日進宮也總不見他,就連陛下也不常見他,你說這樣的人,怎么能跟太子和三皇子那等人相比呢!” 嚴仞盯著前方的馬道失神,片刻后才道:“我說呢,怎么從來不知道陛下有個九皇子?!?/br> 何新柏笑道:“那今兒見了,你覺著怎樣?” 嚴仞微嗤:“沒有半分皇子的模樣,像是……像是塤,這種樂器很沉悶?!彼洲D而道,“但應當也很美妙?!?/br> 何新柏大笑:“你還這樣說他?你今日那樣逗弄他,他記恨你還來不及呢!” 嚴仞不以為然:“是他自己不表身份。我若是他這樣的身世啊,非在泥潭里闖出一片自己的天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