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禮的思路完完全全被帶進了何霜的節奏里，聽她慢聲說完這些，他想到一個致命的關鍵點，而幾乎就在同時，何霜拎起毛筆，先是在他眼前晃了晃，繼而轉落到地上鋪著的潦草筆記上。

    “下面討論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為什么你能穿越暗門？”邊說話，何霜邊用毛筆在紙上圈了兩處，依稀能看清那是兩行字，分別是徐元禮和暗門，他和她想到的關鍵點是同一處。

    “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回憶一下，兩次穿越暗門，我們分別做了什么?！焙嗡^續用筆在紙上勾畫，“第一次，從舟口鎮到那邊，我們拉著手。第二次，從那邊到舟口鎮，我們是抱著。按正常邏輯來看，假如我是暗門的鑰匙，我要帶人一起的話，滿足肢體接觸即可?？晌易屑氁幌?，想到一個bug，暗門的位置和出現的時間都是那位郭先生測量出來的，如果回去那邊之后，我這把鑰匙還能用，為什么郭先生沒能再回來？我們再退一萬步，回到我最初關于失憶的推測上，為什么我們兩個人，兩次穿越暗門，都沒有失憶？這不合理，所以，穿過暗門會失憶這個猜想，現在可以排除了?！痹捳f完，何霜提筆在“失憶”兩個字上劃了道橫線。

    徐元禮沉默，因他著實接不上話。何霜的所思所想，不僅超過他的認知，甚至全面超過一百年前郭先生的認知。

    “大自然可能存在bug，可即便是bug，也該是合理的bug，絕不會這么朝令夕改的，只有智慧生物才會朝令夕改——不過我對物理學和生物學了解得非常皮毛，我的猜想，百分之九十可能是錯的，”何霜道，“徐元禮，你說話，別光顧著看我?！?/br>
    徐元禮沒開口，何霜于是湊近看他，兩人相距極近，她看著燭火下他一臉純真的樣子，心念一動，忍不住開了個玩笑：“再看我我親你啊?！?/br>
    徐元禮像是沒聽懂，茫然的眼睛盯著她，“嗯？”

    何霜在他嘴唇上飛快啄了一口。他都主動先抱她了，親一口回來，正好扯平?！昂昧?，我們繼續討論?！辈坏刃煸Y反應，何霜接著揮毫道。

    第41章 57

    、問月

    “……暗門是不是只有你能通過，還是滿足一些必要條件就可以，這些，都需要大量的測試?！焙嗡豢跉庹f完自己思考了一晚上的邏輯，再去看徐元禮，依然是那副懵懂的表情。

    何霜禁不住又湊近他，觀察半晌，道：“你臉很紅你知道嗎？”

    徐元禮往后縮，沒防備撞在桌板上。

    何霜先聽到“咚”的一聲，知道他撞到腦袋，見他沒反應，主動伸手想幫他按按后腦勺，徐元禮頭一歪，再次避開了何霜的觸碰。

    何霜氣得把筆往地上一丟，道：“算了，不聊了，我走?！痹挳?，動身要鉆出去，被徐元禮一把拉住。

    何霜搞不懂他的真正意圖，掙了掙，他拉得更緊，她只好鄭重道：“徐元禮，在那邊是不是你自己說不走，要跟我來日方長，還說沒有騙我的？”

    “嗯?！?/br>
    “在你們舟口鎮，一個單身男子可以隨便跟一個單身女子講這種話嗎？”

    徐元禮聞言默默低頭，把燈放去地上。

    何霜本來也沒想真走，被他拉了半晌，莫名坐了回去，接著道：“反正在我們那邊，你跟我講這種話，還抱著我講，基本就是表白了?！?/br>
    “舟口鎮允許尚未婚配的年輕男女自由戀愛，若往后，須經媒人說親，見過雙方父母，三書六禮，方為正統?！?/br>
    何霜噎了噎，“這是結婚流程？”

    “嗯?！?/br>
    “我現在跟你說的是談戀愛?！闭f話間，何霜不自覺往外扯了扯手，立刻被徐元禮拽回來，何霜盯向他抓自己的手，“你不是不喜歡我碰你嗎？”

    徐元禮搖頭。

    “那你為什么總是躲我？弄得我像在非禮你一樣?！?/br>
    徐元禮沉默。

    “徐元禮，你說話，不許裝啞巴！”

    徐元禮只是看著她。

    “那我走了！”何霜又去掰手，掰了半天，意識到自己行為很幼稚，她以前不是這種人——顯然，人是會變的。

    “沒有不喜歡你碰我?！毙煸Y忽然說。

    燈在地上，光線往上，其實把兩人照得都像鬼。徐元禮說這句話的表情，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他的眼神隨燈光微微搖曳，帶著點渾然天成，小動物般的委屈勁。何霜受不了，和他掰手的勁不自覺松下去，簡直想搓著他的腦袋說，別委屈了，乖。

    “那你還躲？”結果何霜說出口的是這句。

    徐元禮抓她的力道慢慢松開?！爸劭阪偼沁叢灰粯?，即便男女交往早已不像過去那樣保守，涉及婚姻大事，尤其與繁衍子嗣相關，一應規矩仍很傳統，不容挑戰。若無父t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之間行為過界，極易招來惡果?！?/br>
    雖然何霜早已猜到他的顧慮，心知徐元禮在舟口鎮是天之驕子，想做打破常規的事，要跨越的藩籬比普通人更多。

    轉念想到這是徐元禮第一次對她坦白，何霜心里頓時寬慰了許多。

    回房前，何霜遙望著懸掛在夜空的月亮，暗暗在心中問月，她和徐元禮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何霜內心的疑問同樣困擾著這段關系里的另一個人。

    徐元禮這夜去徐致家，花了比平日多三倍的工夫。

    徐致和蔣斯微在等他，為的必是昨晚之事。事實上，關于為何他能穿過暗門，何霜推導了許多種可能，可惜徐元禮一個都沒能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