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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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剛開始的時候,除掉對方潑天的財富與權勢,他覺得他一眼就能看透寧策的本質,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冷漠倨傲,且自以為是。 和這樣的人交往,某種意義上是最舒心的,因為不需要有心理負擔。從對方身上得到的每一分都有明碼標價,不管是即時支付還是分期貸款。該利用的可以隨便利用。 他跟了寧策一個多月,養成一個習慣尚且只需要二十一天,何況每天的朝夕相對。 秦奐開始若有若無地發覺,這人好像利己得沒那么純粹,反倒在某些地方透著一股子古怪的人情味。 比如那本人物小傳,比如那桶白底紅條的爆米花。 再比如,黑燈之后的影院,兩人之間心平氣和的談話。 這種人味兒跟寧大導本人顯得格格不入,更像是強行嵌上去的,嵌久了甚至會有排異反應。寧策自己可能也覺得別扭,平??偘堰@部分像人的一面藏得好好的,只留下對外不近人情的尖刺。 秦奐這人被養熟了之后,就有個好奇心重的毛病。沒發現倒還好,發現了必然要手欠地上去試一試,然而試了每次都被扎。 他后來琢磨了一下,覺得是時機未到,遂從善如流地收手,決定耐心地蟄伏起來,等一個一擊即中的機會。 今晚的電影就像是這個契機。 秦奐看著對方筑起的銅墻鐵壁在角落里開了條小縫,周圍沒有刺,也沒有故意設下的埋伏。里面吹出來的風是冷的、凍手的。 他被里頭那個縫隙都浸潤著寒氣的靈魂吸引,情不自禁想伸手去觸碰??墒蔷驮谒磳⒁|碰到對方真實一面的時候,那條縫隙在他眼前合上了。 他去問寧策。 寧策別有深意地注視著他,說沒想好,就不要問。 可是什么叫想好呢。 秦奐隱約覺得,這可能是打開寧策心防的一道卡口,看著密不透風,鑿開了,鑿穿了,背后會有不期然的驚喜饋贈。 但在此之前,他須得付出點什么。 — 吹風機的嗡鳴聲止。 秦奐扒拉了一下半干的頭發,把出風筒擱回原位,踩著拖鞋滾進綿軟的床鋪里,決定再復盤一遍晚上的電影。 墻上的時鐘指向十一的位置,外面下了雨。 總統套的隔音效果很好,聽不見隔壁寧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睡了沒有。 秦奐在風雨聲中調試好了投影儀,摟著抱枕坐在床上,看屏幕上第二次出現【危樓】的字樣,神思稍有些飄忽。 影片的資源是問寧策拿的,對方手里沒有,管相熟的人要來了發給他。 他們經常在酒店里看電影,什么片子都看。有時候晚上做完愛,兩個人都還不困,寧策就會翻出幾張碟,用總統套的投影儀投在墻面上,披著毯子,盤腿坐在床上看。 秦奐喜歡從后面摟著他,胸膛貼著他光倮的脊背,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 他們能講的很多,一般是聊演技、運鏡和剪輯,偶爾也會聊別的。寧策的知識面廣得不像個專門學藝術的導演,從金融到宗教,什么都能說上幾句。 秦奐曾經對此表示驚訝,寧策只瞥了他一眼,平淡地解釋說,自己大學主修的學位并不是導演。 “不是導演是什么?”秦奐起了幾分興致。 他實在想不出,寧策這副性子,除了從事演藝行業,還能做什么行當。 他們選了一部老舊的片子,電影畫面一幀一幀地放,在墻壁上映出一種復古的鏡頭質感。 寧策看著電影,沒回頭,語調帶著一絲敷衍的懶散:“畢業多少年了,早忘了?!?/br> 秦奐現在膽子大得很,仗著剛侍完寢,圣上龍心甚悅,直接俯下身去掐他腰。 “寧老師,你怎么敷衍我呢?!彼f,神情毫不掩飾的不滿。 兩人身上都不剩幾塊布料,一分一毫的動靜都感受得特別明顯。 寧策嘶了聲,直起了腰,拍開他的手:“又動手動腳,慣的你?!?/br> 話是這么說,他臉上倒沒什么不虞。 “說說嘛?!鼻貖J用下巴磨蹭他的肩頸。他的胡茬總是冒的很快,蹭在皮膚上麻麻刺刺的,像貓科動物帶倒鉤的舌頭。 寧策覺得癢,把肩上毛茸茸的腦袋推開了,輕笑了聲:“這有什么好好奇的?!?/br> 他的神色平和,跟以往聊任何一個話題的時候都差不多,但秦奐莫名其妙地,從里面讀出了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寧策好像不是很想談論這件事。 秦奐琢磨不出緣由,但這并不妨礙他在對方的底線上蹦跶幾下,然后見好就收。 “不想說就算了?!彼f,然后忽然有了另一個奇思妙想,“誒,寧策,如果我在大學的時候遇上你……” 他倆會不會開始得更早一點,或者更正常一點。 寧策笑了笑,沒接話。 只在秦奐一個人覺得沒勁,掰過他的臉,理直氣壯地管他要親的時候,含糊地哼笑了一聲:“如果我在國內上的大學……你就該管我叫學長了?!?/br> — 愛情果然影響人拔刀的速度。假的也一樣。 兩個多小時的電影,重放一遍屁都沒看進去。 關投影儀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兩點,秦奐一卷被子,把頭蒙進被褥里,腦子里什么蔣宇陳三剪都沒剩下,只有寧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