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然而她這多少有些杞人憂天了。 自打嚴鑠認真去欣賞過弟弟那些精妙的畫作,自打在中秋家宴兄弟倆一同完成一份畫卷,自打他親眼見到嚴澄這些日子以來的變化…… 嚴鑠是再沒有半分阻絕他這一愛好的理由。 “是我欠思量,早該為你準備好印鈐?!?/br> 嚴鑠低聲說著,從弟弟手中接過那方小小的黃玉印石。 指尖輕輕一挲,便知這玉并不潤,一如他心中也陣陣發澀。 陪伴、教導、將世間萬事萬物介紹, 這些本來都是他身為兄長的責任。 然而他如此駑鈍, 教養孩子既不細心, 又不精心, 忘記的事情實在太多。 好在……嚴鑠看了虞凝霜一眼。 好在他還算幸運,好在他也許還來得及補救。 嚴鑠:“既然是第一枚印章, 還是刻作名章為宜。你年歲小, 致書送畫于尊長時,名章用處最多。就刻一個‘澄’字, 如何?” 嚴澄點點頭。 嚴鑠便行至案邊, 拿出自己的一枚名章給弟弟看。 “這是陽刻之法所刻, 印出的字比較清晰,你也用這種刻法?” 嚴澄又點點頭,只是神色明顯變得迷惑又局促。 虞凝霜在一旁看得捂臉嘆氣, 立刻出聲制止這種毫無情感交流的填鴨式教學。 “他不懂, 你給他好好講講啊, 讓他自己選!” 嚴鑠被罵得臉一紅,神色也局促起來。 這樣的他與嚴澄看起來極其相像, 弟弟的稚幼懵懂似乎也染到了他身上。 兄弟倆看起來也真是一個印章印出來的,與此時的場景極其相稱。 嚴鑠清咳一聲,只覺得無地自處。 他無法像虞凝霜那樣能夠自然又溫和地與孩子相處,即使……這個孩子是他的親弟弟。 然而他抿了抿唇,在虞凝霜監視的目光下,努力做出自己的嘗試。 嚴鑠抬手,從博古架上拿下一個木盒。 里面都是他的姓名印章,顏色不同、方圓各異,多為光滑的素章,也有的帶著刻紋。 他也不知該從何講起,只能采取笨辦法——就這么一個一個講過去,于是展了宣紙,潤了印泥,將這些印章挨個印下。 那些印章中有雅致的博古紋樣,有可愛的瑞獸紐頭,字體也多種多樣。嚴澄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不知不覺靠得離阿兄越來越近,靜靜聽他講解。 這還差不多,虞凝霜暗自點頭,看著兄弟倆漸入佳境,也在一旁插個耳朵聽。 這畢竟是她的知識盲區,聽著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名字,澄。陽刻,要陽刻?!?/br> 最終嚴澄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雖然和方才嚴鑠的提議一模一樣,但性質卻完全不同了,虞凝霜遂心滿意。 她干脆又和嚴鑠道:“你的字寫得好嘛,干脆也幫福壽郎設計一個刻稿。到時候直接給師傅去刻?!?/br> 否則,她是不是還得給篆刻師傅多加錢??? 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嚴澄聽了虞凝霜的提議,立刻非常激動地跑開了。 等他再回來,手里已經多了一盤糯米團子。 他雙手端著那盤子置于胸前,眨著比團子還圓潤的小鹿眼期待地看著嚴鑠。 “阿兄,吃團團?!?/br> 原來是拿他親手做的糯米團子來賄賂阿兄??! 虞凝霜的心如同一片黃油入了熱鍋,頃刻間就化盡了,還要咕嘟著香甜愉快的泡泡。 實在太乖太可愛了!誰能拒絕呢? 就連嚴鑠這個大冰塊都無法拒絕??! 虞凝霜切切實實見到他的眉眼一彎,如同春風撫湖,撫出漣漪一樣淺淡的笑紋來。 嚴鑠捻起一個團子吃了,而后執筆寫畫。 字稿很快便完成,是最常用于印章的篆體,古樸又華麗的一個“澄”字。 至于嚴澄滿不滿意? 虞凝霜早看出來這小家伙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兄控,嚴鑠做什么他都覺得是好的,正在那兒傻乎乎地樂。 而嚴鑠將那字稿遞給他,眸光凝肅。 “福壽郎,你聽好。印者,信也,見印如見人?!?/br> 正如方寸之間,包羅萬象。 借著這小小一方玉印,借著虞凝霜給的這個小小的機會,嚴鑠終于能重新和弟弟建立起聯系。 他手搭在弟弟的肩膀,姿態和語氣都端正又柔和。 “君子愛重文房之寶,應如愛重衣冠、愛重身體發膚一樣。印鑒既成,便陪伴終生,絕不可輕易丟棄。明白了嗎?” “明、明白,阿兄?!?/br> 嚴澄有些磕絆地說著,眷戀地攥住阿兄的衣袖。 少傾,嚴鑠起身,又翻出一個檀木盒來,推到虞凝霜眼前打開。 虞凝霜見其中,好似都是未經篆刻的印章石胚,而嚴鑠與她道。 “你也挑一個,刻個印章?!?/br> 虞凝霜本來是拒絕的。 她又不像這兄弟倆,有閑情逸致去寫詩作畫,留下那些值得署名的作品。 聽了虞凝霜這番拒絕,嚴鑠像是有備而來一般,直接回答。 “之前母親說讓我陪你練字,總不能連個自己的印章都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