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他不自覺地哄勸,“刻個閑章也可?!?/br> 嚴鑠將自己幾枚閑章遞過來。 虞凝霜好一頓摸索分辨,看出這些印章大概是刻著“說豐年”“夜雨鈴”“偷得浮生半日閑”一類的文字。 與方正的姓名章相比,不論是印章的形制還是字體,都更活潑多變一些。 倒確實很有趣,虞凝霜想。 “閑章字數不限,直接用詩句或是箴言亦可。然而還是三五字最為合適,抒發情志、銘刻心境而已,不像名章那樣正式?!?/br> 嚴鑠還想讓嚴澄也挑一塊刻做閑章。 然而小家伙正是寶貝他那新得的名章之時,此時旁的都入不了眼,只一個勁兒搖頭。 兄弟倆便一齊看著虞凝霜。 虞凝霜則看著那一盒漂亮得各有千秋的印石…… 想著不拿白不拿,認真挑了起來。 虞凝霜的審美很大眾,覺得晶瑩光潤就是好玉。 很快挑中了一塊青玉,顏色空靈,聲音清越,像是一汪碧澗流淌在手心。 然而剛把它拿起來,才發現這印石原來是一對。 天然玉石之物,能成雙成對,何其珍貴而難得。 若是被單拿走了一枚,便如對雁失偶。虞凝霜可做不出來這缺德事兒。 “唉呀,那我不要這個了?!彼齽傄呕厝?,嚴鑠卻攔住了她。 “挑選印章石最重眼緣,挑中了就是挑中了?!?/br> 他直接將盒子收起,斷了虞凝霜后路。 “這塊玉現在是你的了?!?/br> 也是,這塊玉與她有緣呢。 虞凝霜接受良好,觀念驟變,不客氣地將其收下了。 而嚴鑠重新鋪紙研墨,起筆懸停,問虞凝霜。 “要刻什么字?” 虞凝霜:“一夜暴富?!?/br> 嚴鑠:? 虞凝霜:“一夜暴富!” 嚴鑠:…… “算了算了,我開玩笑的?!?/br> 感覺到嚴鑠是真的嫌棄,虞凝霜趕緊改口,免得他再把這玉料收回去。 沒到手的時候也就算了,一旦到了她手中,任何東西,她可絕不再放手了。 “閑章,閑章……且等我想想啊?!?/br> 無意識撥弄著袖口,指尖的繭子磨在滑潤的絲綢上,虞凝霜有些自嘲地說道。 “說實話,自降生下來,我沒有得過什么閑?!?/br> 整日勞累,未曾有過吟詠風月的清閑時光;家境窘迫,也沒有一張閑來無事耗時光的書桌。 忽然間讓她就“閑”來咬文嚼字,虞凝霜真是擠不出半點墨水來。 書房中忽然安靜得落針可聞。 嚴澄停下了好奇擺弄各種紙張書冊的動作,而嚴鑠幾乎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看著虞凝霜饒有興致地把玩一枚閑章,再看一眼自己那一整盒各個精品的閑章…… 從來沒有一個瞬間,他如此鮮明地意識到——自己多年來的自怨自艾,是如此可笑而矯情。 眼前之人從沒有過一枚珍貴的印章,然而這從不妨礙她在這世間、在他人心中,留下千年不滅、始終鮮亮的恒遠痕跡。 與此同時,虞凝霜終于敲定了自己閑章的文字。 可以是自己曾經感悟過的,也可以是自己將要去追尋的,既然如此—— “江南好?!彼?,“你幫我寫‘江南好’?!?/br> 詩人以追憶的心情寫“能不憶江南?”,寫“早晚復相逢?” 虞凝霜卻覺得這樣的心情其實人人共通,那一句開玩笑的“素未謀面的故鄉”,便極其適用于江南。 即使從未去過,也只覺得是久別重逢。 虞凝霜便是這樣,始終期待著與江南“重逢”的那一天。 “我以后想定居在江南的呀?!?/br> 她興沖沖地說道,完全沒注意自己的語氣晃得嚴鑠手一抖,懸墨滴落,在紙上暈開刺目的污痕。 “阿嫂不走、不走?!?/br> 嚴澄敏銳地意識到,虞凝霜話中的某種模糊的含義。 他皺著眉走過來,牢牢摟住虞凝霜的腰。 虞凝霜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說了真話,頃刻摸摸他的頭,溫聲安慰。 “阿嫂當然不走,我的意思是以后咱們全家一起去呀?!?/br> 嚴澄這才轉憂為喜。 而屋中另外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第89章 見故人、板栗燉雞 “一定要這么排嗎?看起來別別扭扭?!?/br> “不行不行, 這寫的可是江南啊,我不要這種硬邦邦的字體?!?/br> “這個撇有點奇怪?!?/br> 虞凝霜站在嚴鑠身邊指點江山,心中爽到高歌一曲翻身農奴把歌唱。 一直以來, 嚴鑠都是她的甲方,時時刻刻限制于她。 不是和她約法三章嗎? 不是對她指手畫腳嗎? 然而,此時此刻,因這印章的字稿,虞凝霜成了嚴鑠的甲方,將其拼命折磨,不斷提出修改意見。 嚴鑠默不作聲地一遍又一遍修改。 虞凝霜湊得離他很近, 仔細看著紙面, 她柔軟的發帶時不時拂過他的肩膀。 每當這時, 嚴鑠的手都驟然不穩。他謹慎地回望, 只見對方纖長斜飛的睫毛,正因為喋喋不休的話語而越發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