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縱然楊二嫂氣勢洶洶, 是罵街的一把好手,她對面的藍巾婦人卻渾然不懼似的。 藍巾婦人晃著手里一雙染血的蒲履,朝圍觀眾人聲情并茂地喊。 “大伙兒,若不是真遇上事誰來找???我好意給當家的買了一雙蒲履,結果那釘子扎得他血流了滿腳啊?!?/br> “他是挑擔賣貨的,這下十天半個月好不了,我們全家老少都得喝西北風!” “我只是找店家要個說法, 結果、結果你們看看, 你們看看!做活兒不精細還不承認!” 藍巾婦人揮手跺腳, 好不委屈, 引得圍觀人跟著唏噓。 在一旁觀察的虞凝霜聽到這里,大致掌握了情況, 趕忙上前。 在冷飲鋪被圍堵的煩躁還縈縈附在她身上, 她此時也懶得迂回婉轉,直沖那藍巾婦人喝去。 “蒲履編時只用蒲草, 怎么會混進去釘子?大娘子栽贓的手段比那釘子還硬!” 許寶花見到虞凝霜來了, 便從楊二嫂身后探出來, 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都發顫。 “霜兒……” 虞凝霜知阿娘實在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此時怕是被嚇個不輕。 她輕柔拍拍阿娘的手以作安撫, 扭頭卻是橫眉立目, 眼刀直向那藍巾婦人而去。 藍巾婦人卻是有備而來似的, 見到對方多了幫手也只將脖子一梗,還能馬上回擊。 “怎么不會?總有人家用釘子當草繩耙上的齒兒, 說不定就帶進去了?!?/br> 所謂“草繩耙子”是個木條架,一般做法是將數個小木樁楔在上面做齒兒,編織剛起頭的時候用來勾住蒲草。 確實會有人家偷懶,用釘子一釘,簡單充作齒兒。因這并不耽誤編織,只是不太合用。 藍巾婦人似是覺得自己正中紅心,正洋洋得意斜睨著虞凝霜。 虞凝霜不正面回答她,只忽想明白了什么,輕哼著笑。 “大娘子對蒲履編織的法子倒是門兒清?!?/br> “這有甚?” 藍巾婦人心下一驚,但是嘴硬,“猜也猜得到。就是耙子上的釘!” 虞凝霜便隨意點了三個看熱鬧的行人,禮后挨個問。 “您可知這編蒲履需要用草繩耙?” “又可知能用釘子當耙齒兒?” 三人都搖頭,而且幾乎都問了一句“什么是草繩耙?” 眾人這才稍稍明白過來,想這藍巾婦人定然也是編蒲履的。 否則隔行如隔山,誰能知道那“草繩耙”是個啥,怎么用? 既如此,她來人家鋪前鬧事便十分可疑。 正當這風向一轉的緊要時刻,神隊友楊二嫂又接妙招。 只見她將身子和聲音一同斜刺出來,閃到藍巾婦人面前,指著對方鼻子輸出。 “好哇,我就說看你眼熟!果然是個冤家同行!上月在哪家鞋履鋪見過你來著!” 楊二嫂這是詐她一詐,未想誤中了實情。 藍巾婦人當場被拆穿,又見群情已站到對面,當下心虛地答不上話,眼珠亂瞟眼白顫。 楊二嫂何其會看臉色的人物,乘勝追擊將藍巾婦人胳膊攥住,嚇得后者抖掉了手中蒲履。 “來來來,你家男人在哪里?我們大伙兒跟你去看看!” “丑話先說前頭,他腳要是沒扎,我現給他扎個血窟窿!” 潑辣的話引得眾人都笑,更讓藍巾婦人膽寒。 虞凝霜趁機撿起那雙染血蒲履,與眾人為自家鋪子正名。 “我家每一雙蒲履,編好了都要用木錘捶到柔軟緊實,再里里外外檢查一番,連稍硬的雜枝兒都被錘軟了或是挑出去,所以根本不可能存了釘子?!?/br> “各位盡可放心來買?!?/br> 小小鬧劇,三兩句已然分明,眾人看夠了熱鬧心滿意足離去。 楊二嫂似剛得勝的白羽斗雞,昂首挺胸,而那藍巾婦人在她手里泥鰍似的扭,卻逃不開鐵箍一般的鉗制。 “霜娘,這賊婆娘誣告,咱們送她去見官!” 藍巾婦人一聽,登時嚇得開始告饒。 還不用虞凝霜逼問,她就將幕后主使——張家鞋履鋪供了出來。 藍巾婦人叫盧金環,平日里編蒲履供給張家鞋履鋪,也就是和許寶花之前做一樣的活計。 這一回是受張娘子支使來鬧,要把許寶花這鞋履鋪的名聲搞臭。 盧金環哭哭啼啼說她也沒辦法,但張娘子畢竟算她東家,還有工錢壓著沒發呢,她只能聽令。 “不告官可以?!庇菽届o地對盧金環道,但是要求她一起去張家鞋履鋪對峙。 真過了公堂,自己必不能全身而退,張家被帶出來是遲早的事…… 盧金環一番權衡輕重,只能答應了虞凝霜。 虞凝霜叫楊二嫂抓緊盧金環,這就要往張家鋪子而去。 許寶花要同去,虞凝霜心疼她跛腳不讓。許寶花就又說讓虞凝霜等她大姨大舅回來。 可家人們正不知在哪里游玩呢,虞凝霜不想打擾他們。 再說了—— “這么點兒小事,還用他們出場?” *——*——* 張娘子死不承認是她指示盧金環去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