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在一席彎腰塌背的人群里，竹羽椿尤為不同。

    她腰挺得很直，但卻翹著二郎腿。印著干凈線稿圖案的紅龍果色短袖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曲線，檸檬黃的手臂袖套鮮艷奪目，IMXS的擦臟藍牛仔直筒褲上印著各式各樣的水系圖案。

    從穿搭上來看，是老師愛點名的那類學生。

    她側著頭，眼皮耷拉著看著桌上的試卷，生人勿進的氣質下又有些無精打采，唇色淡紅，眼睛又腫又紅，微卷的頭發垂在她的臉頰兩側，無框眼鏡又給她增添了分清冷感。

    屬于是衣服和臉各有各的特色，可在她身上卻不顯得違和。

    殷智眼睛正對著黑板，嘴里卻都是對竹羽椿的擔憂。她見老師已經朝她們這看了好幾次了，擔心竹羽椿打瞌睡，于是小聲提醒她抬頭。

    “睜眼呀，你是不是睡著啦?！?/br>
    “我眼睛腫了，睜不開?！敝裼鸫灰а狼旋X道。

    她解開二郎腿，膝蓋無意中撞了桌肚一下，竹羽椿倒吸了一口氣，她臭著臉昂起下巴，拿鼻子對著老師，這表情別提有多囂張了。雖然她這目中無人的樣子早就深入人心，也就她自己沒什么意識。

    “我好困，你幫我看著老師?！敝裼鸫晃宋亲?，她剛哭完，等她緩過神后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很蠢。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丟死人了。

    竹羽椿將直液筆戳在試卷上，一個黑點很快在試卷上暈染開。

    她開始后悔。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情緒像開閘的水龍頭一樣關都關不掉。

    她恨自己只知道和她媽頂嘴。她只會欺負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人，只會把壞脾氣宣泄給毫無保留愛自己的人，她又恨自己為什么這么計較，為什么不夠大度，為什么對玩偶傾注沒用的感情。

    為什么要把柏預沅帶回家，他又不是她的誰。

    為什么要和裴集糾纏不清，為什么沒有告訴裴集她和柏預沅睡在一起。即使他們沒有親過嘴。

    說好要好好開始一段感情，結果也沒有和過去徹底割席。

    所以她和裴集不算談戀愛，她還沒把自己處理好，她現在的狀態還不算正常。

    為什么要在意網絡上的瘋言瘋語，為什么要整天想著怎么回懟那些黑評，為什么做不到心胸豁達。

    為什么別人能專心學習，她的腦子里卻總有些聲音，想這個想那個，注意力不集中。

    竹羽椿拿了張草稿紙，條件反射地在左上角寫下自己的姓名。

    “……”

    標題《玩弄柏預沅的N種方式》。

    竹羽椿總是記不得她說過的話，她決定排泄式地把她能想到的、惡俗的事全寫上去，然后逐個執行。

    在旁人看來，她是一個心事重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青春疼痛少女，事實上她筆下寫的不是清新脫俗的詩詞歌賦，而是一項項令人心驚rou跳的M調教手冊指南。

    ——憂郁女子在教室寫顏色文字。

    竹羽椿下筆很重，背面凸起的字印，密密麻麻的。

    她寫完，心情也平復了些。

    接下來的幾天，她整個人的狀態變得柔軟了許多。她已經好幾天沒去柏預沅那了，在自家的幾天晚上也是上網課和背書，竹羽椿mama看她乖順懂事后也沒去找柏預沅麻煩，畢竟那是林付星的房子，她也沒辦法把人趕出來。

    竹羽椿mama開始相信，她真的想在高考上取得好成績了。

    女兒想考完再出國那就一切隨她嘛，反正她都會支持她的。

    努力了就好。

    柏預沅正常上下學，下晚自習的前二十分鐘也會收到“家長已經到門口等你了”的訊息，和別的同學一樣。

    平靜的日子持續到學生們復學。

    教室又熱鬧了起來。

    “玩了一個星期，什么都沒學！”

    “怎么又回學校了，我不行了?！?/br>
    “你們留在學校的是不是學爽了，啊啊啊我掐死你們……”

    可以說這一個星期是竹羽椿學得最認真的時間段了。

    空曠的教室，寂靜的走廊，有陽光但不算熱，天氣好，天時地利人和。

    “我跟你說，昨天教室里飛進來一只蠢鳥，剛飛進來就把窗沿上的玻璃杯打碎了，它想出去，結果一頭撞在了玻璃上暈倒了，最后還是朱曉芳把鳥拎到了走廊上，等它醒了又自己灰溜溜飛走了?！?/br>
    “玻璃碎還是林付星她們幫忙掃的呢?！?/br>
    “我就說我杯子怎么沒了！”

    “還有還有，我們不是在大屏幕上隨機點人頭像連麥嘛，XXX和陸謝君的學號不是連在一起嘛，賬號是學號密碼是123456，哎呀奇了怪了XXX不就在班上上課嘛，那XXX的賬號為什么在線，結果我們一連，陸謝君那張大臉就從被子里跳出來，XXX都在教室嚇哭了哈哈哈?！?/br>
    “我看見了哈哈哈，你們下課玩得真花啊，我四樓的朋友還問我‘蘇霏是誰’哈哈哈！”

    “?！毕铝苏n，竹羽椿的耳邊就沒消停過，他們聊得熱火朝天，她和黃瑤兩個人倒是沒什么可聊的，前面空著的座位告訴她：蘇霏還在病房躺著呢。

    等她冷靜后回想起那天晚上她和蘇霏的談話。

    蘇霏在她上車前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明知道自己應該立即去醫院，卻硬和她拉扯了會。突然的疼痛，又意外撞見她和裴集糾纏不清，沒急火攻心都算蘇霏福大命大了。

    竹羽椿有些懊悔，那會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都沒有照顧好蘇霏的情緒。

    蘇霏這幾天給她發的消息，她也只是看了，沒怎么回?；旧隙际翘K霏他五六條，她回一條。

    （竹羽椿在教室里喊話他，蘇霏給她發了條消息。）

    -

    202X-X-X

    10:46

    蘇霏：想。

    14:16

    蘇霏：生物背到哪了？

    23:56

    蘇霏：。

    蘇霏：？

    （蘇霏撤回了一條消息。）

    202X-X-X 1

    01:23

    蘇霏：呵。

    03:48

    蘇霏：死了是吧。

    竹羽椿熬夜熬穿了，秒回：沒，還活著。

    （蘇霏撤回了一條消息。）

    202X-X-X 2

    13:32

    蘇霏：【照片】

    是他左手打吊瓶右手寫作業的照片。手很好看。就是手背上有很多小洞。

    蘇霏：手疼。

    23：14

    （蘇霏撤回了一條消息。）

    竹羽椿：是不是想我了？

    （蘇霏撤回了一條消息。）

    -

    竹羽椿前方視野一片，蘇霏不在，她打瞌睡都不方便。

    她心中有愧，趁著下課跑進衛生間，對著蘇霏的聊天框就是一頓輸出。

    于是遠在醫院套房的蘇霏被短信炸醒了。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125個手雷，56個比心，98個狗屎。

    他的QQ界面彈出來一堆特效，狗屎愛心炸彈到處飛，他的手機硬是卡了五秒，他被迫強行關掉QQ后重新打開。

    竹羽椿：想你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大哭】【崩潰】

    竹羽椿：前幾天心情不好，消息回得不夠及時，你沒怪我吧？【賣萌】【打滾】

    竹羽椿：你不在，我睡覺都不踏實。

    竹羽椿：想親。（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竹羽椿：要不我去醫院看你吧？發個位置過來【勾勾手】

    竹羽椿：給不給親。（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蘇霏揉了眼睛，戴上眼鏡，左手打字有些困難，等竹羽椿再次看消息時已經下晚自習了。

    蘇霏：后天就返校，你不用來了。

    蘇霏：沒。為什么心情不好？

    竹羽椿輕笑了聲，心情頗好地回復他。

    竹羽椿：沒你的日子我又怎么會開心。

    蘇霏回復得很快。

    蘇霏：裴集沒和你在一起？

    竹羽椿表情微怔，眼神飄浮心虛，她面露慍色地掐著手機。

    他還記得呢。

    竹羽椿莫名有些委屈，咬著手指不知道該怎么回復。

    難得這幾天她心情這么好。

    怎么辦？她從來沒想過二選一啊，兩個都要不行嗎？高二談一個，高三談一個。

    想到這，竹羽椿不爭氣地笑了。

    你傻逼啊，真敢想。

    被發現就死定了。

    她這不算釣著人家吧，她只不過是想選出個最合適的，多觀望觀望有什么錯？

    總不能在一個人身上吊死吧。

    她既想要牽繩的，又想要小狗。

    竹羽椿你未免也太貪心了吧？

    蘇霏見她很久沒回復也有些生氣了。

    蘇霏：你怎么想的。

    上一次不想來看他，躲著他，也不回他消息，現在倒是出來積極營了。

    亡羊補牢，是她竹羽椿的一貫的行事風格。

    竹羽椿：我錯了。

    蘇霏：你沒錯。

    蘇霏：我們又沒什么關系。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

    竹羽椿：怎么沒關系

    竹羽椿咬了下唇，心臟撲通撲通的，道德和理智左右搖擺，她連裴集都沒正式回應，卻不想蘇霏再對她失望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

    蘇霏眼睛干澀，頭疼得厲害，剛想放下手機，暗掉的屏幕再次亮起。

    竹羽椿：你知道的……我最在意你了。

    蘇霏挑眉。

    竹羽椿被他一通電話嚇得手抖了一下。

    “證明?！睂Ψ接行┥硢〉穆曇粝駧е娏魉频?，聽得竹羽椿耳朵酥麻一片。

    帶有些倦意的聲線似火流般燒紅了她的半張臉，仿佛她只要一答錯，對方就會把她狠狠拋棄。

    該來的還是來了。

    “做不到？”

    蘇霏聽著對方局促的呼吸聲，淡淡說道：“不說話掛了?！?/br>
    “哎！”竹羽椿握緊手機，“怎么證明……要不我去找你吧，你發個……”

    “不用，我已經回家了?！碧K霏輕聲說。

    “是誰口口聲聲說想親我的？”

    “……”隔著電話怎么親??？她就是口嗨一下。

    竹羽椿憋紅了臉，她咽了咽口水，握緊拳頭，醞釀了很久索性閉上眼，對著手機“?！绷艘宦?，檸檬味汽水瓶開蓋似的，親完就火速掛了電話。

    她腦袋燒得不行，這些天她媽對她放下了戒備，竹羽椿想著不能讓錢打水漂，今晚必須得回去玩玩柏預沅了。

    林付星朋友創業自主研發了一個自慰玩具，震動13檔，吮吸強，又很靜音。

    竹羽椿選了個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