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7

    林付星接到了柏預沅的電話。

    “竹羽椿在家里暈倒了？”林付星沒控制好音量，她認真地聽著對方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唐疏桐摘下PILLA的護目鏡，她把玩著STI的手槍，見林付星捋了下帽子下的碎發，等她掛斷電話后，她才不慌不忙地走近。

    “小椿怎么了？”

    “不知道。聽她前男友說手機都被她砸碎屏了，醫生說是情緒過激導致的腦供血不足?！绷指缎钱斨剖柰┑拿胬_連體訓練服的拉鏈，她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我得去看看她?！?/br>
    “誰把她氣成這樣??？”唐疏桐早在她們三人小群中聽說竹羽椿的互聯網辱追粉很多，三天倆頭被批判造謠貼標簽，樹大招風，她都快在那些廁所bot被罵死了，慘到那些賬號都禁止投稿她了?！耙黄鹑グ??！?/br>
    “我真怕她憋出病來?！绷指缎情_車，她打開后備箱將手上的維密睡衣禮盒放了進去。

    那是她和唐疏桐在逛街的時候給竹羽椿買的。

    銀白的綢面布料上印著復古典雅的蝴蝶圖案，銜接處的黑色走線又讓整套衣服顯得莊重嚴肅，最適合竹羽椿這種假正經了。禮盒里還放了一個點綴著雪絨花圖案的高腳杯，那是林付星從上個月定的杯具里選出來的。

    足夠讓竹羽椿開心幾天。

    “她這情緒跟過山車似的，好不容易哭出來發xiele，穩定了好沒幾天，這會兒又被氣病了?！碧剖柰┳诟瘪{駛，她還沒見過竹羽椿前男友，只見過照片，時間太久她也沒什么印象了?！八€沒放下柏預沅呢?！?/br>
    一個小白臉，有什么可留戀的？

    “她就這壞毛病?！绷指缎桥ち伺げ弊?，她開得很快，一路上又沒什么人，但還是創了幾個紅燈?！皯倥f?！?/br>
    會聯絡幾年不聊天的朋友，會因為幾年前犯的錯事半夜和別人掏心掏肺，在竹羽椿的世界里，很多東西都是終身制的。

    她割舍不下。

    尤其是非她個人意愿扔掉的東西。

    唐疏桐笑著搖了搖頭，她的手搭在肚臍眼上假寐。

    “你剛引產完，身體吃得消？”林付星睨了她一眼，唐疏桐連IPSC都能玩，身體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

    “我現在的狀態不要太好?！碧剖柰┰蟹磭乐氐揭欢认霃亩藢犹氯?，她老公實在不想她再難受下去，兩個人一拍即合把這寄生體給拿掉了。雙方父母均不知情，反正天塌下來有某人頂著。

    “早知道不折磨自己了?！碧剖柰┥钗艘豢跉?，“你都不知道，那天他看我站在陽臺上發呆，他抱著我都快急哭了，我還想說我還能堅持堅持，結果他帶著哭腔說‘寶寶，我們不生了，我只要你這一個寶寶’……”唐疏桐笑著揉了揉臉，心情大好地伸了個懶腰?！八趺催@么愛我啊?！?/br>
    “其實那天我真沒想跳下去，你信不信？”

    “你就作吧，宋醫生在你懷孕期間受到的精神創傷不比你少?！绷指缎菬o奈地笑了笑。

    林付星的手機強震動了幾下，唐疏桐將她手機解鎖看了幾眼消息。

    唐疏桐給竹羽椿打了個視頻電話。

    “她醒了？”林付星伸頭看了一眼屏幕。

    “楓城、今晚就去?！敝裼鸫黄D難地吐出幾個字，她虛弱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到她倆的耳中，視頻里的她臉色慘白，黑眼圈很重，她的眼神如同索命閻王，她的劉海斜斜地傾倒在臉頰一側，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入鏡，將她的碎發別在耳后，動作輕柔地竹羽椿耳后有些癢。

    “病條有了，我請了一天假?！敝裼鸫蛔诓〈采?，她正低頭搗鼓她那碎屏的手機，像是看到了某些詭異的內容，她扯起嘴角，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容。

    “可以。做我的私人飛機?！碧剖柰┛粗幧男θ?，吞咽了下口水，心情莫名激動起來。

    “你太慣著她了，盡讓她胡來?！绷指缎菗屵^手機，冷靜地問她，“你先別沖動，告訴我發生了什么？”

    “等會路上說?！敝裼鸫坏氖謸卧诖采?，倆條腿像鐵柱似的堅硬，她用力過猛，倆條腿沒站穩，癱軟在冰涼的地面上。

    柏預沅見狀立馬將她抱回了床上，竹羽椿沉著臉，推了他胸膛一下。

    她的腿還沒恢復知覺，起先她剛醒就要看微博，跳轉到淘寶后她連返回都困難，竹羽椿又被氣暈了過去。

    柏預沅原本還在拆竹羽椿保密發貨的快遞，突然聽到撲通一聲，他迅速跑進臥室，發現她的手機被狠狠地砸在墻上，震得一旁的亞克力展示柜里的立牌倒了三四個。

    “把她手機沒收，別讓她再看手機了?！绷指缎菦_著屏幕呵斥道。

    柏預沅上前拿走手機，竹羽椿也沒反抗，懨懨地抽回了手，整個身體縮在被子里，因為她聽得出來林付星有些生氣。

    -

    二人火急火燎地走進病房，竹羽椿一聽開門聲就坐了起來，她一點睡意都沒有，林付星看她倔強中又有些可憐的小表情，憋了一路的火也沒法發。

    “腿還好嗎？”唐疏桐揉了揉她的腿，試探她有沒有知覺。

    “能走?！敝裼鸫淮怪^，“醫生說可以出院?！弊詈眯菹⒁惶?。

    林付星朝陪她折騰一夜的柏預沅點了點頭，“你回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們就行?！?/br>
    “還麻煩你明天把假條帶給班主任?！?/br>
    柏預沅在醫院忙前忙后又陪在竹羽椿身旁守著，半會兒沒歇息過，除了一開始的慌張，他更多的是后怕。竹羽椿很脆弱，柏預沅從未如此清醒地意識到。

    唐疏桐看著他疲憊但更多的是緊繃的肢體動作，袖口被他蹂躪皺出些褶子，他身上有一股濕熱氣，他的眼下微微泛青，眼眸水潤清亮，是張秀色可餐的初戀臉。

    她難得能認同竹羽椿的眼光。

    眼睛度數那么高，還好看人沒瞎。

    就算不當戀人，放在身邊當個小情人帶出去也很有面子。

    食指刮了下下巴，唐疏桐努力回憶了下，她前男友是不是有當鴨子的前科來著？

    “……好?！甭牭桨仡A沅低沉的聲音，竹羽椿猝不及防地抬起頭，她半張著嘴，卻沒發聲。

    林付星目送他，等柏預沅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病房后，她從門外推出臺輪椅，竹羽椿覺得她用不著，兩個人強行架著竹羽椿推她出了門。

    “你就消停會吧?！碧剖柰┟讼滤募?，林付星還在陰著臉查她手機。

    等她反反復復看完，三個人都已經到候機廳了。

    -

    這一路上，唐疏桐和林付星頭靠頭看手機，竹羽椿在一旁做有聲解說，她盡量克制住自己的語速冷靜陳述，連一向嬉皮笑臉的唐疏桐臉色都沉下來了，林付星就更別提了，額頭突突的青筋，金屬手鏈碰撞的聲音都聽得她耳根子煩。

    三個人沉默不語，唐疏桐第一個受不了了，她在飛機上打了一通長達十分鐘的電話，林付星則在詢問竹羽椿有沒有報警。

    “還沒來得及，不過報了也沒什么用?！敝裼鸫挥植皇菦]打過110，那些人頂多是做個筆錄，根本沒采取什么實質性措施，他們工作忙，哪有人管她們這些小事。

    林付星沒接話。

    她給竹羽椿的病例潤色了一下，又聯系私立醫院開了證明，接著聯系律師讓他在她的工作微博上發一張警告通知，還聯系了幾個藝人朋友，請她們必要的時候轉發一下微博。

    用飯圈方法打敗飯圈文化。

    她當然知道報警沒什么用，警察頂多口頭教育一下，對她們這種“小打小鬧”根本不放在眼里，反而還會勸她們大度，尤其對方還是個國際學校的未成年初中生。

    “ID‘嵐香全球中文站-家有嵐香’，真名戚夢椒，13歲，獨生女，母親是某國企公務員，父親是某外企的項目總監。長得倒是還算可以，怎么心腸這么歹毒呢。她爸媽管不好她，我只好幫他們管管了?！?/br>
    嵐香是竹羽椿mama的名——她竟然把竹羽椿的母親給開盒了。

    唐疏桐看著助理發來的文件，不長也就四頁紙?！白鳛槌赡耆?，我真的不喜歡以暴制暴，不過這種人長大后也會禍害社會，不教訓一下以后還是會報復社會的?！?/br>
    “我查過了，她并沒有購買過我的東西，她的小號里罵過我的OC是個披著女性外殼的楠人，說她隨我是個精神男人，還說我套用她喜歡的角色的人物設定。

    她的微博頭像是我高一開學的證件照，你們知道的，我最討厭那張照片，把我拍得像個二百斤的胖子，她轉發了我之前的自拍，說我明明是個肥婆還敢高P。

    她每條轉發親切地喊我‘香香’，滿屏幕都是我媽的名字，還爆出了我媽的手機后四位，淘寶ID，她大概看年紀對不上，過了幾個小時又把我的手機號碼發了出來，說我經常炫富曬吃喝玩樂的短視頻嘛，為什么上了個窮人學校?！?/br>
    “我之前畫的限制級同人漫畫，我看她微博才知道她是我逆家，罵我是死人，為什么畫這種鬼圖。我之前在微博發過完整的圖文，她在小號發過她舉報的截圖。她自己也是一個畫手，看我粉絲多，嫉妒也正常，只是我沒想到她能這么恨我?！?/br>
    竹羽椿細數她各個小號的發博時間，一查不知道，這人竟然追著她罵了半年。

    “我罵她就是聯合粉絲網暴素人，她罵我就是撕開我的虛偽嘴臉?！敝劣谄輭艚方貓D她的QQ空間，陰陽怪氣她是矯情文青，竹羽椿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她已經很久沒發QQ空間了。

    “她有個美國IP的網友，如果是她開盒的你，警察的手可能伸不到那么遠?！绷指缎巧钌钔铝丝跉?，她現在煩躁地想抽煙。

    好畫師都離不開營銷，現實中的畫家還要靠金主捧呢。

    林付星深知這個道理。

    她和竹羽椿共創的短視頻賬號剛開始沒什么流量，極限運動本就小眾，等她露臉后粉絲才漲起來，去年一條四百萬贊的視頻讓她和竹羽椿徹底出名。林付星光買流量就花了幾萬塊。

    那是一條緊跟熱點的轉場視頻。

    竹羽椿從跳臺上一躍而下，向后翻騰一圈后她張開雙臂，轉場到滑翔傘上自在飛翔，她的腰上卡著一個滑稽的魔女掃帚，下一秒，她就從萬米高空降落，她下降的速度很快，倆腿間夾著掃帚，模仿著橫向飛行的動作，即使她在垂直下落。

    距離地面的1500米，竹羽椿這才緩慢打開“掃帚”上的降落傘。

    林付星全程記錄拍攝，其實這個“女巫項目”是竹羽椿聯系國外公司投資做出來的。

    她的想法天馬行空，林付星還開玩笑說她以后是不是要寫一本《竹羽椿漫游未來》。

    她們不愿意靠炫富起號，不屑于做這種事，而且還會被朋友笑話。林付星和竹羽椿偶爾會發微博發“僅粉絲可見”的購物分享和生活日常，如果這種都惹人眼紅的話，她們也無話可說。

    恨她們的人總會找各種理由討厭她們。

    -

    下了飛機，林付星開了個直播。

    這是竹羽椿遭受小太妹網暴后的第一場直播。

    這幾年也陸陸續續遭到不少陌生人的語言暴力，竹羽椿向來都是做微博直接和別人對峙，被罵她就把人罵回去，一點也不內耗，別人可以忍，她忍不了。還有人說“為什么不罵別人就罵你”“微博全是吵架，好多互關都把她拉黑了”。

    竹羽椿水逆到找大師趕小人，又舍不得注銷微博。

    為什么讓她滾？她要是刪號了豈不是讓那些人看笑話？

    高精力的竹羽椿暫且還能對付，高三的竹羽椿是真的身心疲憊。

    低齡化群體嚴重影響到了竹羽椿的現實生活了。

    “這是最后一次開直播，打賞功能關了。這個賬號以后不會再發表任何視頻，取關隨意?！?/br>
    凌晨六點，距離楓城XX國際初中上學時間還有兩個半小時。

    直播間涌入三千人。

    “怎么這么多人？就因為明天是周五？”林付星思忖了下，“人太多了，房管先踢一半人出去，我的直播間不需要這么多人?！?/br>
    “嗯，不想玩了唄?！?/br>
    “‘別理那些雙肩包’……在意那些傻逼干什么？放心，我們沒事?！?/br>
    “短視頻的收益我們都會用來購買衛生巾，贈予需要的女孩?！?/br>
    “為什么開直播？我們準備去真實別人?！绷指缎锹曇粲行┑蛦?，熬夜會讓她的嗓子沙沙的，但她考慮過打架的后果和應對策略后，覺得這夜熬得很值。她繼續看評論，“不是開玩笑，我們要去教訓一些沒有父母的司馬玩意?！?/br>
    唐疏桐聽到林付星的話樂得不行，她將鏡頭對著自己和評論區的朋友打招呼。

    “電視機前的小朋友們你們好，我是這位女明星的素人好友，我作證，她說的都是真的哈哈哈哈”林付星叼著煙，穿著d.I.a的豹紋毛絨上衣，脖子還帶著金色鏈條項鏈，又長又直的腿上穿著豹紋腿襪，唐疏桐則穿著一件剪裁講究的修身長裙，龍紋環繞在腰臀間，從后背攀附到腹部。

    兩個人一露臉，直播間的人迅速漲到四萬。

    “還電視機前的小朋友……這特么是直播?！绷指缎禽p笑了聲，唐疏桐摟著她的肩，細長的手去摸林付星的臉，將她嘴里的煙掐滅。

    “房管先踢倆萬人，男士優先?！?/br>
    “別吸了，竹羽椿得嫌棄得戴口罩了?！碧剖柰┬÷曊f。

    林付星抬頭看了眼停在不遠處的竹羽椿。

    她的腿明明早就好了卻還在用輪椅，單純是懶得走路，她這一路上一直在看書，下了飛機一個人走在她們前面，甩她們好幾米。

    竹羽椿此刻正坐在輪椅上垂著頭打瞌睡。

    “沒事，她睡著了?！绷指缎呛吞剖柰┙活^接耳道。

    竹羽椿的腿上蓋著唐疏桐的披肩，林付星和唐疏桐慢慢朝她走近，她整個人蜷縮在厚厚的披肩里，小小的，單薄的。好像瘦了些。

    六點的陽光都是冷的，唐疏桐慢悠悠地推著她往外走，林付星哈了口氣，跟在她們身邊。

    -

    “Ready  go!

    跳起來  跳起來  所有人

    不要煩惱  叭

    跳躍  跳躍  大家一起

    跳起來  跳起來  所有人”

    竹羽椿是在《Bar  Bar  Bar》的音樂聲中睜開眼的。

    不在酒店，不在學校，而是在酒吧。

    竹羽椿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抬上了舞臺中心，可能是她睡得太死了，睜眼的一瞬間她有些眩暈，五顏六色的燈打在她周圍，林付星和唐疏桐正隨著音樂跳舞，她們在一上一下地蹦跶跳躍，臺下的觀眾手上都舉著酒杯歡呼，唐疏桐的手上還拿著個噴水槍朝著觀眾灑水。

    “喲！您可終于醒了！”唐疏桐甩了下頭發，她笑的朝竹羽椿滋水，竹羽椿嚇得直接從輪椅上跳了下來，她整個人還沒在狀態。

    林付星攬著她的肩，嘴上唱著：

    “不要擔心  叭～”

    “笑一笑  燦爛點  跟著我”

    “總算醒了，你特么裝了一路好學生了，討債還特么看書，差不多行了啊。要是我媽被人開戶我早特么讓那個人發視頻跪在地上道歉了，老娘管她是誰，我把她當人看，她說不定還想弄死我呢?！碧剖柰┐蠛爸?，“你就是太心軟了，這樣早晚吃虧！”

    誰心軟了，我硬氣著呢。竹羽椿心想。

    竹羽椿的臉色開始紅潤起來，她不敢想自己睡了多久，像A片里沉睡的丈夫，呼吸聲時輕時重，一想到她幾個小時后要去“真實”那個初中生，她就覺得這個世界很荒誕。

    有必要為了教訓一個人而飛到這么遠的地方嗎？18了還要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做事嗎？還被人氣進了醫院。

    至于嗎。

    就算真的教訓了對方她也不會有什么成就感。

    可為什么林付星和唐疏桐愿意為了她的一時沖動而來到這里。

    她們比她穩重很多，為什么沒阻攔她做這種毫無意義解決不了問題的傻事？

    ——為她撐腰。

    她是不滿十四周歲的小孩，可她竹羽椿也是不滿十八周歲的小孩。

    竹羽椿鼻子一酸，腦子如同被遠古巨物挖了個黑洞，自我厭棄感越發強烈，她甩了甩頭，正對她們的手機還開著直播，直播間的人數直逼20萬。

    冷卻后的大腦一片空白，再多的思考也無濟于事。

    竹羽椿摘下礙事的口罩，這是她第一次露臉，也是最后一次。

    算了。愛他媽咋滴就咋滴吧。來都來了。

    許多路人都以為是一個惡搞朋友的搞笑直播間，沒想到是一個熱舞直播間。

    她們舞蹈不帶一絲露骨，動作大開大合，表情自信明媚，肌rou線條骨感流暢，即使穿得很大膽也不會讓人聯想到色情。

    “歡迎來到熱浪酒吧！”站在林付星身后的人搖著香檳噴灑在空中，嚇得林付星往竹羽椿旁邊躲，唐疏桐在旁邊哈哈大笑。

    期間直播間被封了倆次，林付星跟網管申訴無果后直接把直播間關了。她們不帶貨，這么大的流量也容易出事，況且她們的簡介寫著“線下真實倒計時”。

    *

    北京時間10:38

    楓城XX初中部  8C班。

    老師正繪聲繪色地講著題，一聲清脆地叩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眾人首先看到的是帶刺繡的袖口上那顆黑方的袖扣。

    校長身后站著C班的班主任，二人的突然的出現讓輕松的課堂籠罩了層黑霧，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班主任的臉色不太好，12個人的班級里她將目光鎖定在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學生的臉上，她朝著那位學生招了招手。

    “出來一下?！?/br>
    那位學生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下走出了教室。

    下了課，走廊的人多了起來，西裝筆挺的校長正彎著腰對著一位長相美艷，衣著得體，但看上去很年輕的女性陪笑道歉。

    這可不是一件尋常的事。

    唐疏桐將手上的文件隨意地扔在校長懷里，她饒有興趣地俯視那位僵著臉，眼神有些無措的女學生。

    “戚、夢、椒？”唐疏桐捏著她的名札，人和臉比對著，薄唇輕啟?！澳憔褪瞧輭艚钒??！?/br>
    長得倒是挺乖的。

    她笑著撣了下校長的肩，幫他拂去不存在的塵，輕聲說：“我剛剛已經把事情的起因經過都告訴您了，咱倆算是同齡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的要求很簡單，您只需要把這件事真實地張貼在學校公告欄上就好了?！碧剖柰┎涣艉圹E地瞧了眼低著頭的那位同學，她拍了拍校長的肩，和他重新拉開距離。

    “今天辛苦您了，還特意帶我來找這位小同學?！?/br>
    校長擠著臉頰rou笑了笑，他很給唐疏桐面子，饒是換一個人，凌晨倆點接到上面的通知，命令他一校之長找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學生，對方早就懵了。

    唐疏桐不需要他做別的，只需要他別干涉，別多事，人給他找到了，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戚夢椒眼睜睜地看著校長把她一個人丟在原地，她有些惶恐地盯著鞋面，不敢抬頭。手指掐著衣角，露出一截脖子。

    要不是旁邊還站著個班主任，她估計早就破口大罵了吧。唐疏桐心想。

    “抬頭?！?/br>
    戚夢椒沒動。

    突然，一只手捏住她的后頸，強硬又恐怖的力量逼迫她昂起脖子，林付星在來之前的路上一直拜讀她的微博，已經能透過她這張臉看本質了。

    管她男的女的，反正是個賤人就對了。

    戚夢椒驚恐地瞪圓了臉，她半張著嘴，拿一根手指指著林付星，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是、那個……”

    她當然認識林付星了，這張臉很難讓人忘記，尤其她還是竹羽椿的朋友，竹林CP之一的小林。

    唐疏桐死死掐住她的腮幫，“啪”地一聲，對著她的嘴就扇了倆巴掌。

    一個在網上咄咄逼人的人，現實中不過是個不敢反抗的膽小鬼。

    她見識過校長對她們的態度，她不敢反抗。

    “現在知道怕了？”唐疏桐冷笑了聲，戚夢椒的臉上多了幾塊紅印，她顫抖著嘴絕望地向她的班主任尋求幫助，沒想到班主任徑直走回了教室。

    是林付星要求班主任去拿她的手機。

    戚夢椒想要掙扎逃跑，林付星對著她的屁股就踹了倆腳，她半跪在地上，林付星的腳重重地踩在她小腿上，這在外人看來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校園霸凌。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霸凌者卻絲毫沒有害怕。

    “開盒我朋友的私人信息，持續私信辱罵我的朋友一個月，聯合幾個小太妹在網上造謠誹謗我的朋友，甚至對我朋友的身心造成了嚴重的創傷。未滿14周歲不用負任何刑事責任的戚夢椒同學，你爸媽知道你是個這樣的人嗎？還是說，他們即使知道，也只會縱容你，認為你只是調皮不懂事，不會對受害者做出任何形式的道歉？”唐疏桐捏起她的下巴，擰著她的頭發使她不得不直視她的眼睛。

    “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們現在不也是欺負人嗎？這件事又不是我一個人做的，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罵她，她那個婊……為什么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其他人呢，你們不管其他人，憑什么只欺負我？你們就不怕我報警嗎？”戚夢椒頭皮刺痛，她憤怒的眼神兇狠地盯著一旁看戲的林付星，恨不得把她這張臉劃上幾道丑陋的疤痕。

    “你太吵了。你還指望我饒了你嗎？你算個什么東西？我今天心情好還能跟你聊上幾句，你以為你能跟我斗嗎？你的事我已經舉報到你媽單位了，你看她能不能保下你？還是說……你那個出軌的爸？”唐疏桐煩躁地將她甩在一邊，看著她愈發猙獰的臉，她心情大爽：“年紀小不是你的遮羞布，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彼沉肆指缎且谎?。

    林付星將戚夢椒的手機扔到她腿上又舉起手機開始對著戚夢椒的臉錄視頻。

    “把你那個微博主頁賬號打開，你好好給我朋友道個歉，讓你那幫狐朋狗友看看你現在是什么下場，我就考慮考慮，放過你?！碧剖柰┬Σ[瞇的，眼神中不帶一絲溫度?！澳阋膊幌肽惆忠驗槟銇G了工作吧？”

    戚夢椒咬著下唇，屈辱地打開微博，忿忿地盯著林付星看，林付星嫌她動作太慢，她搶過手機，可能戚夢椒自己都沒來得及注意到，她好幾個賬號在倆個小時前被強制永久封號了，林付星特意留著一個倆千粉絲的大號給她。

    林付星氣定神閑地將手機還給她，“用這個號發，你的互關們都有看見的吧？”

    “告訴你那個美國網友，要是再有什么小動作，我有的是辦法教訓她?！绷指缎堑脑捛迩宄劁浫肓艘曨l里，“來吧，開始道歉吧?！?/br>
    -

    12:10

    一條未成年被線下真實的視頻上了熱搜第一。

    未成年，網絡暴力，校園霸凌，以暴制暴。

    輿論爆炸，眾說紛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