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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他被女帝始亂終棄后在線閱讀 - 神女有意

神女有意

    臧婉月出來陪中山王說了會話有些疲勞,中途被李赫派人送回房歇息,也并未陪到最后。

    她小憩了會,又想去前院找李赫。

    走至拱門那里,聽得前院中有動靜,臧婉月透過墻上的鏤空磚窗望去,見幾名侍從正在搬運一尊蒙著綢布、型似石像的東西。

    李赫在旁親自看著,眸光放亮,唇角隱隱噙著笑意,那怪異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

    臧婉月輕步出來,問:“赫哥哥,這是在搬運甚么?”

    聽到她聲音,李赫眼神溫度回降,望向她,還是一貫的平和,“是中山王托我處理的玉石?!?/br>
    臧婉月臉上有些疑惑,“看上去像是一尊玉雕像?!?/br>
    李赫并無細說之意,更無讓她一看究竟的想法,只說:“中山王之物,也不便多做揣測。找個無人處銷掉,便是不負他所托?!?/br>
    女人都有第六感。

    臧婉月心中不由得疑心那是皇太女的玉像。

    越想越是憤怒,咬牙切齒地暗罵:竟將自己玉像送給別人未婚夫!真是yin.蕩放浪!天下男人皇太女想要誰都能要,為何偏要搶她的未婚夫?

    她臧婉月甚么都能讓,唯獨赫哥哥不能讓!既然皇太女如此無恥,她也不再繼續沉默!

    “殿下,梁王郡主求見?!?/br>
    大丹進來傳話說。

    龍玉清甚感稀奇,她偶爾才在皇太女府留宿,臧婉月居然前來拜見。

    她雙眸微瞇,略一沉思,已大致猜出臧婉月揣著何種目的而來。

    畢竟,李赫去鳳城救她時,臧婉月不可能不知。

    這么想著,龍玉清更感有趣。

    若小時的她看到今日這幕,一定會為現在的她拍手叫好罷?

    “帶她去大堂?!饼堄袂宸愿懒寺?,放下奏章,進內堂去換了身衣裳。

    孫荷花伺候她穿衣,也在揣測這位不速之客:“殿下,那個婉月郡主不會又是來炫耀未婚夫的罷?”

    龍玉清笑問:“‘又’字何來?”

    孫荷花撇嘴,“山谷中當著那樣多人的面,又摟又抱,生怕旁人不知那是她男人,不是炫耀么?”

    龍玉清啞然失笑。

    女子對感情之事果然都是細膩的。

    無論是馬嬋,孫荷花,還是她,都想到一處去了。

    臧婉月聲稱是來謝恩的。

    謝龍玉清派太醫進府照料她,謝龍玉清對李赫的賞賜。

    她讓侍從奉上禮盒,里面是幾根千年老參,她謙恭地說:“赫哥哥剛回來那陣,我看他身上瘦了許多,想來殿下也是,山中生活畢竟簡陋?;鼐┻@些時日殿下又如此耗神,一定要顧著身體才好。這人參是臣女母妃一直用的,很是補氣,小小心意,殿下莫嫌棄?!?/br>
    龍玉清耳朵尖得很,又異常敏銳,“他身上瘦了許多”這句話首當其沖鉆進她耳中,她腦中旋即浮現出臧婉月服侍李赫沐浴的情景。

    不脫衣裳,臧婉月怎知他身上瘦了?

    要么就是上手摸了又摸。

    他爹個驢腚的。

    這些狗屁細碎事來她面前廢話甚么。以為她沒摸過,還是沒親過?

    龍玉清呵呵笑道:“李王兄是瘦了些,胸肌不如剛進山時大了,卻更結實了,你沒覺著,他那肌rou硬得跟石頭一樣?”

    臧婉月臉上一下子變了色,紅一陣白一陣。頓了頓,她勉強笑道:“臣女只覺出瘦來?!?/br>
    龍玉清已完全確定她來訪目的,一雙洞察的黑眸掃視她,眸中含笑,愈加假情假意:“現今你們有情人總算能朝夕相處,孤也為你們高興?!?/br>
    臧婉月面上浮出赧意,點首:“可能是覺得虧欠,赫哥哥回來后待我更好了?!?/br>
    龍玉清正在品味“待我更好了”會是個怎么樣的好法,卻見臧婉月兩頰忽而飛紅,輕聲說:“聽聞殿下擅起名字,臣女能否斗膽求個李姓名字?”

    這招龍玉清著實未料到,不禁驚住,望向她:“怎么,要有好消息了?”

    臧婉月羞得抬不起頭來,“也許下月會有?!?/br>
    “呵!呵呵……”龍玉清笑出聲來。

    “既是世子郡主之子,名字不可將就,待我想好再告訴王女?!?/br>
    “多謝殿下?!?/br>
    待臧婉月一走,龍玉清笑容倏地斂起,“刷”地將那人參扔出去。

    她咬牙罵道:“狗男女!特地來惡心孤么?”

    臧婉月之言,她將信將疑。

    李赫不是那等輕浮之人,未婚而行夫妻之實。

    但男人又是經不住誘惑的,否則她也不會將李赫玩弄于手心。

    呵,她又怎會讓他們男.歡.女.愛如此暢快?

    兩個厭惡之人都快活了,對她而言便是雙重痛苦!

    她咽不下這口氣。

    不就是想讓她遠離李赫么。

    她偏不放,偏要好生折磨他們。讓他們體會到鈍刀割rou的痛楚,讓他們長久不得安寧。正如她小時的痛一樣。

    *

    夜晚,堂中一片靜謐,燭火忽而跳躍了下。

    李赫放下手中的書,眼神隨著院中細微的動靜掃向身后。

    后面窗欞被有節奏地敲了三下。

    李赫站起身,朝外道:“進?!?/br>
    窗戶打開,一個黑影躍進來。

    “參見主君?!弊系虻貑柡?。

    “起?!?/br>
    紫蝶起身,好生打量李赫的同時,竭力壓抑著自己的渴慕與思念。

    她隱忍地問:“主君,您在山中過得還好么,有沒有受傷?那段時間,屬下只覺日子沒了方向?!?/br>
    “無礙?!崩詈蘸喍陶f,又道:“你傳密信即可。不要再冒險來齊王府?!?/br>
    紫蝶聽了,心內苦澀,回道:“屬下想親眼看到主君平安?!?/br>
    若此次不見,待李赫回到齊國,她回到中山國,再見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李赫銳利的目光望向她,猶如兩把利劍,“多愁善感者,易生情愛,情擾心,如何潛伏?當初密鴿堂是怎樣教你們的,忘記你大哥是怎樣死的么?”

    紫蝶愧疚低首,不敢去看眼前這個在她心中如神祗般的男子。

    李赫緩和語氣,重申:“冷心無情,才能護己。待事了,便立即接你回鄉,余生你跟弟妹相守再不分開?!?/br>
    紫蝶輕點頭,心中卻在拼命搖頭,只是她不敢說:她不想回鄉,她想留在他身邊伺候,想每日都能看到他。

    李赫回歸正事,問:“有何消息?”

    紫蝶調整自怨自艾的情緒,將聲音壓低,“稟主君,中山王與皇太女并非同父所生?;侍畱且阎耸?,中山王仍被蒙在鼓中?!?/br>
    聞此,李赫眸光微動,顯然也是有幾分驚訝。

    旋即,他眸中迸.射出一種異樣的光芒,緊盯著紫蝶:“如何得知?”

    紫蝶便將這些日細察所得一一相告。

    自龍玉清失蹤后,女皇身體不虞,在這契機下紫蝶幾乎是時時伴著中山王,成了母親般的角色,他身邊發生的一切自然也逃不過她的敏銳嗅覺。

    聽完,李赫眸底涌出一股愉悅的亮光,透著勢在必得的鋒芒。

    這些日子被龍玉清冷落的隱隱不甘,以及頭腦清晰明知二人間正該如此淡漠,心中卻總是忍不住想要更多的矛盾……種種煩擾瞬間被這個消息沖散。

    李赫踱了兩步,出神盯著落地燭臺上微微搖曳的火光。

    山中朝夕相處后,他才知早逝的父親是龍玉清心底的痛。

    因此,她將素未謀面的生父名聲看得尤為重要,容不得任何人褻瀆。

    看她對酈文的痛恨便知。

    而中山王只比龍玉清小一歲,意味著當今皇上生下龍玉清不久后,便移情別戀了。

    對龍玉清這等驕傲之人來說,無異于是天大的侮辱。

    以對龍玉清的了解,李赫篤定兩件事:她與中山王再也不能似之前那樣毫無嫌隙、相親相愛了;她與女皇之間,隔閡只會更深。她不會不替生父雪辱。

    如此,策動中山王與龍玉清異心更是順水推舟之事。

    只要中山國懈怠,攻入京城的攔路石就輕而易舉地被清掃。

    李赫沉思著,唇角緩緩升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但龍玉清不是金絲雀,是只又烈又野的狡猾小狐貍。

    強行關押,只會撞欄而亡。

    她是慕強之人,只會順服于強者。

    如同初見時比試劍法一樣,只有他攻陷京城,讓她親眼看到他是怎樣擊敗她,再以這天下為禮奉到她面前,她才會心甘情愿、一心一意做他的女人。

    *

    一樁愁到失眠的心事被解決,中山王高興得不得了,心中對李赫更親厚了一分。

    相國總跟他說齊梁如何,齊王和李赫如何,但他真心覺得李赫敦雅穩重,守綱守節,是個可交之人。

    也是為了讓阿姐開心,中山王特地去龍玉清面前說已將那玉賣出去。

    龍玉清問他賣給了誰,他用李赫所教之言搪塞了,說是王府管家有個識玉的朋友,通過朋友將那玉像散賣了,旁人也不知原來那是干甚么的。

    見胞弟不計前嫌,被她狠狠斥責后仍來她面前討好賣乖,龍玉清心中復雜難言。

    這些時日發生的事太多,對她而言,每件都有很大的沖擊性。

    她這心中總有團暴躁郁憤的火氣,被強壓在她理智的利爪下,但當見到中山王時,這團冒著黑煙的火氣便一下子鼓開封印,“砰”地躥出來,將火盡數噴到中山王身上。

    以往中山王怕東怕西、同情這個同情那個,龍玉清只是無奈,奚落他兩句便罷了,如今,他再說些這般話,她只覺怒不可遏,只覺他懦弱無能、蠢得要死。

    尤其當他來為姑姑求情時,那刻她連殺他的心都有了。

    身在高位,她深知真心難得,對感情要求得異??量?,眼中揉不得一丁點沙子。

    以前想都不用想,刻在本能里一般,覺得她會永遠庇護胞弟,讓他無憂過一輩子,當個長不大的小弟弟。

    可現在不同了。想到中山王是母皇背叛父君的產物,她感到無比的惡心。

    胞弟的心軟怯懦,也都來自那個低賤的后來者。

    這讓她對中山王更是掩不住的嫌棄。

    甚至說,他在這世間呼吸著,便是對她和父君的侮辱。

    得知真相的那刻,她已被命運向后推了一丈遠。

    她跟中山王,永遠回不到之前的親密無間。

    但她又不能真的將他推遠,畢竟在戰略位置中,中山國干系重大。

    她還要好好哄住中山王,使他不生芥蒂,愿真心為央廷死守中山國邊界。

    龍玉清便耐著性子對中山王道:“你想給我難忘的成人禮我心知,但我們這一切并非白來,都是勞苦百姓在為我們擔著。若如此鋪張浪費,民眾臣子知道了,便要寒心?!?/br>
    中山王順服地點頭表示知曉,又略委屈地說:“阿姐,其實我們這根本不算奢靡。你不知其他藩王世子過得甚么生活……”

    龍玉清打斷了他,“他們如何,藩國民眾自有論斷?!?/br>
    她心中明鏡一樣清晰。

    小時臧婉月來皇宮,從華麗的服飾到蠻橫的侍從,種種僭越與傲慢,窺一斑可知全豹。

    從他們眼中,她清楚地讀到“央廷不過如此,皇太女不過如此,原來皆遠不如我們梁國”的不屑。

    她也知,各藩國修建的王宮與陵墓,僭越違制者不在少數。

    但,只要央廷想與藩國保持和平之相,她與母皇只能當作不知。

    頓了片刻,中山王忽然問:“阿姐,有一日你真會與他們起戰事么?”

    龍玉清不置可否,只盯著他眸底:“你該如何做?”

    中山王眼光閃動了下,立即說:“我自然是拼死守住中山國邊界,不讓齊梁趙西進?!?/br>
    他又弱聲說:“但我真不希望有那一日。我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面?!?/br>
    “死守中山國”,“你是皇太女胞弟,你與央廷榮辱與共,央廷真正能信的只有你”…

    這些觀點,他自小就深深印進腦中。

    可此次回京發生的事,讓他親眼見識到權位的無情、戰爭的殘酷。

    他同情戰敗方被無辜牽連的親族,比如酈文有些親屬甚至都沒沾到他甚么好處,卻跟著被處死,還有他的私生子,那樣小的孩子,被活活摔死……

    若央廷與藩國真有一戰,結局不外乎兩個:藩國戰敗,他認識的好友們,比如李赫、燕榮等都要被處死;若央廷敗,他跟母皇、皇姐也沒有生路。

    最殘忍的是,他們身邊所有侍從臣子及親屬都要被處死。

    他真的不想有戰爭。他不想那么多無辜的人死。

    冷不防,龍玉清用力掐住他肩膀,眸光仿佛似兩束灼人的烈光,“克明,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難道你想讓母皇和我淪為階下囚,任人凌.辱?”

    中山王拼命搖首,臉上卻是矛盾又痛苦的。

    龍玉清摟住他,將臉靠到他肩膀上,柔聲安慰他說:“乖,不必怕。要殺人的是我,若要報應,便都報應到我頭上。你只管去做,不論何時,皇姐都會庇護你?!?/br>
    中山王又拼命搖首,幾滴淚飛落下來,他哽咽說:“不!我不想阿姐遭報應!我想阿姐和母皇好好活著!”

    ……

    待中山王走了,龍玉清輕吐口氣,叫了內衛過來問:“中山王最近都在做甚么?”

    內衛回道:“稟殿下,王爺大都是在府中,偶爾去齊王府,那個叫紫蝶的侍女整日伴隨左右?!?/br>
    龍玉清神色冷冽,凝眉沉思。

    以往中山王不會猶疑,今日卻目光閃爍。

    他性子單純,又不知他們異父之事,卻有了這樣的變化,很難說不是受人教唆。

    消了明處的逆賊,暗處的魑魅魍魎還一直蠢蠢欲動。

    一邊救她念她,一邊與她為敵算計她。

    龍玉清冷嗤,眸光陰沉。

    誠然,李赫肯為她拋卻某些東西,卻是權衡利弊、仔細斟酌后所為。

    他絕不會停下腳步。

    正如她,立誓要將藩王削弱削滅,給繼任者一個真正的九州至尊皇位。

    不會為任何事、任何人有所動搖。

    思索片刻,龍玉清臉上浮出一抹冷然笑意。

    既然如此,那便玩個有趣的游戲。

    第二日,齊王府來了皇太女令文,說李赫未去賞功宴,今日特邀李赫和臧婉月去仙澤湖。

    說是令文,卻是龍玉清親自寫的。

    李赫拿著錦書,多看了兩遍,去看那細鉤勁瘦的字體。

    她寫字筆勢猶如險峰峭壁,在鉤折時,銳利急遽,狂放不羈,鋒芒畢露。

    他不禁笑,硬朗的輪廓柔和下來。

    字如其人。見到她的字,猶如見到她那不可一世的倨傲模樣。

    他將令書放好,忽而后悔起她送他的第一封信竟被他燒毀。

    她寫的渾話他記憶猶新:“我非迂腐女子,即使光足被你看到,也絕不賴你?!?/br>
    過往的香艷場景涌入腦海,李赫陷入遐想:她的腳,軟綿綿的,跟他手掌差不多大,搓弄幾下,便留下一團紅痕,多使分力氣,她便會罵他……

    還有她雪白的身子……

    李赫腹中似有團火,他蹙眉,心中忍不住唾罵自己。

    靜坐調息了片刻,那股燥意卻始終無法消除。

    他睜目,下榻脫了外衣,執劍快步至院中。

    不多時,院中寒光四起,肅殺之氣似水波蕩漾,充斥院中。

    臧婉月聞聲而來,在旁觀看李赫舞劍的矯健身影。

    她眸中的愛慕要溢出來般,含情脈脈的眸光定定粘在李赫身上。

    待李赫收了式,她拿起汗巾想為他擦拭臉上熱汗,他卻拿過去道:“我自己來?!?/br>
    李赫簡單擦拭了幾下,便將汗巾遞給了旁邊的凌彥。

    臧婉月心情又低落下去。李赫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她的心情。

    赫哥哥為何對她這樣生分。連為他擦汗都不讓。是因他心中只有皇太女么?

    她主動問:“赫哥哥,你方才最后那招可是玄影劍法中的‘燕回朝陽’?”

    李赫倒有些意外,望向她,“你甚么時候開始看劍譜了?”

    見赫哥哥對她另眼相待,臧婉月興奮得臉發紅,垂了眸說:“我知赫哥哥練玄影劍法,無事便翻著看看,總算能明白赫哥哥在練甚么?!?/br>
    李赫頷首,溫聲提醒她:“劍譜枯燥,費眼勞神,你量力而行?!?/br>
    “嗯?!?/br>
    臧婉月開心應下,因李赫這兩句話,心中重又歡愉。

    *

    仙澤湖水質碧綠,無風時水平如鏡,微風起時,波光粼粼,在燦陽下閃著無數星點。

    湖四周是連綿不斷的山峰,青青山影倒映于湖面,山光水色,融為一體,正是觀景的好時候。

    龍玉清以女帝之名賜了李赫一件杏黃色朝服,還有劈成一半的鐵券,上面以金字刻著:“卿恕一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

    杏黃色乃皇儲專用,同金書鐵券一樣,都臣子所能被賜予的無上尊榮。龍玉清今日就穿了件杏黃色常服。

    李赫神色沒有甚么波動,沉穩地謝了恩,身后凌彥指揮侍從將這兩樣賞賜小心地收好。

    臧婉月心中卻更悲觀,也更憋屈,她總覺皇太女望向赫哥哥的目光深不見底,含了別的東西。

    令她稍感安慰的是,赫哥哥眉宇間透著肅重,言行皆守君臣之禮,連一眼都未多看過皇太女。

    她相信,赫哥哥會如他所說,此次離京后便不再與皇太女相見,娶她一心一意地過日子。

    湖心清風徐來,一身白衣的梅鶴亭衣袂飄飄、墨發飛揚,他本就生得松形鶴骨,此時更顯得超凡脫俗,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仙風道氣。

    他總是緊隨在皇太女身側,無聲無息,僅在皇太女回首找他時,他才會低聲回話。

    看起來皇太女待他很不同。

    與他說話時,神情都很松快,有時還說笑句甚么。

    臧婉月下意識去看李赫,見他遠眺風景,并未關注皇太女那方的細微動靜。

    她心中愈加喜悅。

    那廂中山王卻若有所思。

    阿姐愛美人,今日可真是“左擁右抱”,李王兄英武軒昂,太傅出塵脫俗。

    可以他看來,阿姐還是跟李王兄相配。

    不過,看起來阿姐卻更喜歡太傅。

    好似阿姐對李王兄除了感激之情,別無其它。

    大概是皇姐始終都未對李王兄拒婚之事釋懷吧,或者,李王兄身份終究是大忌……

    相準時機,臧婉月笑容滿面地說:“殿下,以前臣女總覺這天下真是無人配得起您,不過梅大人卻讓臣女那消了那想法?!?/br>
    一語既出,李赫驀地變了臉色,立時開口,肅聲說:“婉月,梅大人身為太傅,只是輔佐殿下。莫要亂言?!?/br>
    他劍眉微蹙,眸光嚴厲,有幾分不留情面的訓斥意味。

    臧婉月心內發酸,連忙向龍玉清求?。骸俺寂а?,望殿下贖罪?!?/br>
    龍玉清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二人的神情,唇角含笑,“無妨,我也是如此想。有鶴亭在,我心中就安穩得很,也快樂了許多?!?/br>
    李赫雙目像被刺到,瞳光微不可見地縮了一下。

    他下意識望向龍玉清。

    見她神色坦然、面帶微笑,李赫胸腔中像被大團棉花堵住,口中又品出酸意來,只覺梅鶴亭緊緊跟隨的身影更加刺目,心中不由得想起這些時日一些傳聞。

    新任太傅在朝臣中引起一波不小的震動。

    一是太傅年紀尚輕又容貌出眾,據說是皇太女的救命恩人,無根無門,橫空出世;二是太傅竟直接入住皇太女府,在皇宮外殿也有居所,平日里跟在皇太女身旁形影不離,為她出謀劃策,其他事務一概不理,也不見無關之人。

    因這實在不合常制,一時間,京中便有些流言出來,說梅太傅另一身份其實是皇太女的男寵,兩人在一處,政務私情兩不誤。

    的確,龍玉清跟梅鶴亭在一處說話總是言笑晏晏。

    李赫垂眸,腦中回想在山中他們二人獨處時的情景。

    她像個孩童一樣在他面前撒嬌耍賴,對他要比梅鶴亭親昵許多倍。

    但很明顯,她對梅鶴亭有幾分尊敬的意味在其中。外人一眼便能看出。

    待他,盡管親密,卻總是調笑戲弄,上下其手,無休止占他便宜。

    有此對比,李赫從未如此確定,渾覺龍玉清待他無非是:身旁正好有這樣一人,不玩白不玩,反正也是解恨解悶。

    想到這層,李赫那酸意一下子膨脹為怒意。

    他性子沉穩,喜怒不行于色,此時眸底卻漸漸鍍了層暗色,眼神不時落在龍玉清身上,落在梅鶴亭身上,其中怨憤一時無法遏制。

    龍玉清仿佛不知,泰然自若地對中山王說:“克明,今日難得有興致,叫你那侍女紫蝶來,與馬嬋比試一場。馬嬋都巴望了好久呢?!?/br>
    中山王想想馬嬋魁梧的塊頭,一臉擔憂地說:“阿姐,讓馬將軍手下留情吶,我可不想紫蝶jiejie受傷?!?/br>
    聽他說得如此親厚,龍玉清神色微變,卻笑著答應:“只是比試,點到為止?!?/br>
    明晃晃的鴛鴦雙刀與虎.牙.刀“咣咣”相撞,火花四起。

    這船雖開闊穩當,卻終歸不如平地,卻也更增加了斗戰的刺激與觀賞性。

    兩個身影騰跳閃挪,手中大刀使得虎虎生威。

    馬嬋力氣大,那虎.牙.刀又是名家打造、萬里挑一的名刀,漸漸占了上風。

    船身晃了一下,紫蝶身輕沒能穩得住,被穩如泰山的馬嬋瞄準破綻,一刀劈下。

    火花四濺中,紫蝶的刀刃起了卷,右手被震得發麻,手中單刀“啪嗒”落地。

    馬嬋卻并未停下,又橫刀向她砍去。

    紫蝶也不躲閃,用左手所剩的單刀迎戰。

    她那單刀怎會是虎.牙.刀的對手,勉力撐了十幾招,手臂上全是傷,一條衣袖都紅了。

    馬嬋目中蓄滿了殺氣,愈戰愈勇,若再不停,紫蝶便只有死路一條。

    中山王過去拉著龍玉清的衣袖相求:“阿姐,你快些讓馬將軍停下??!”

    龍玉清卻不急不徐道:“紫蝶深有死士的孤勇之風,失血失命也不失氣節。我若喊停,恐怕紫蝶雖活了命,心中是要怪我的。要當如何,我還真有些猶豫?!?/br>
    她望向李赫,誠心詢問道:“李王兄,你在江湖游走,見多識廣,此情此景,我是否該喊聲停?”

    李赫神色沉穩,并無半分同情之色,淡漠地道:“但憑殿下心愿?!?/br>
    龍玉清又去問梅鶴亭,一向冰冷的梅鶴亭卻難得帶了絲溫度,“殿下,既然是中山王在意之人,不可以江湖規矩待她?!?/br>
    心知中山王已將紫蝶當成不可或缺的左右臂,龍玉清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將中山王推遠,原本就不想取紫蝶性命,聽了梅鶴亭的話,便順水推舟喊道:“馬嬋,停手!”

    李赫眸中卻又添層不可言的幽怨。

    她看上去對梅鶴亭竟這樣言聽計從。

    還是,她在故意做給他看?

    畢竟,她做事獨斷,是不輕易聽信他人的。

    還有那梅鶴亭,話里話外為她謀算,生怕她得罪中山王,故而勸她放了紫蝶一馬。

    對比之下,她是否會覺一心為她的梅鶴亭更勝他一籌?

    到底如何,一時間李赫竟難辨得清。

    他又無端憤怒,燥火橫亙胸口。情字果然蒙人眼,昏人智。

    那廂馬嬋意猶未盡地停了手。

    紫蝶的手腕已鮮血直流、手臂直顫,全身大汗淋漓,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來。

    臧婉月不由得輕聲道:“好可憐……”

    龍玉清又去看李赫,對他笑道:“紫蝶這心性若是自小養著賣命,定是忠心耿耿,至死不生二心的,當婢女真是可惜了。若是遇到的早,我真要收在身旁用的。這等忠誠正是我想要的?!?/br>
    她不僅在刺探他反應,還再度拿“忠誠”一論來諷刺他,提醒他,她永遠忘不掉那件事:他將腿上有傷的她扔在漲水的河床上一走了之,棄她于不顧。

    李赫胸腔中的火氣又躥高一丈。

    他不僅憤怒,而且竟生出了一絲委屈。

    憤怒龍玉清性同男子,卻為何不能理解他們“此一時,彼一時”的立場,因彼時之事將他釘在罪過墻上,再也不肯放他下來;委屈自己已將心意明表,她卻連疙瘩都未解開,他的心意在她面前真的是一文不值。

    李赫含恨抬眸,緊繃的目光份量極重,直直看著龍玉清。

    須臾,他冷笑,嘴中說出句與心意南轅北轍的話:“殿下有梅大人,又何需可惜?!?/br>
    龍玉清的笑掛在臉上。

    她無聲哂笑,盯著他黢黑的眸底:“忠士又怎會嫌多,當然是愈多愈好。我要鶴亭,但也隨時隨地會要其他忠士?!?/br>
    李赫臉上迅速蒙了層烏云。

    果然是,她會要很多男人。跟梅鶴亭一樣才貌兩全的男人。左擁右抱,源源不斷。

    李赫收回眸光,薄唇繃緊,重又變得肅正。

    他不想再看她,不想再看到她身旁的梅鶴亭,怕多看幾眼,會壓制不住內心的憤懣。

    李赫垂首,低沉的聲調中隱約有絲枯澀,“臣愿殿下心想事成?!?/br>
    這回話在龍玉清看來是陰陽怪調無疑了。

    龍玉清暗自嗤笑了聲,將頭扭過去跟梅鶴亭說話。

    明明敲山震虎的目的已達到,心中那股氣卻愈來愈旺。

    逆臣賊子,只有她對他陰陽怪調的份。誰準他朝她這樣了?!

    今日所見,對其無情冷硬的心性更是深識一層。

    紫蝶性命堪憂,他面色自若,云淡風輕地觀看。

    她將紫蝶的生死權交由他選擇,他事不關己地踢回來。

    真是冷清冷心,為達目的不惜所有,比起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類人,都難控得很,也難以屈服。正如她。不論是何處境,寧死也不會屈從。

    龍玉清熟讀史書,深知此等心性堪當大任。

    她自小也是如此要求自我。

    不知,跟臧婉月是否也是如此。

    與梁國有了嫌隙,一轉身,便對臧婉月倍加疼惜,以示誠心。如此,一舉兩得。

    會否,臧婉月說的都是真的?

    想到此,龍玉清甚覺受辱,心中怒火無論如何也滅不下去。

    怎么,她還給這對jian惡男女制造了契機?

    白讓他們乘機快活了一把,也未將齊梁分出道縫隙來?

    這簡直是對她的嘲諷!

    恐怕他們心里也對她這竹籃打水一場空不屑罷?

    ……

    回至宮中,沐浴過后,龍玉清心中怒氣卻仍未消減,甚至有愈來愈暴躁的跡象,只覺氣不順暢,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爽。

    她在殿中走來走去,忽而揚手,將李赫呈上的說明日啟程返齊的辭信扔飛出去。

    她腦海中回想著離開仙澤湖時,臧婉月挽著李赫手臂下船的情景,不知是體弱還是甚么,臧婉月身子一下歪進李赫懷中,李赫好生護著她讓她小心些,兩人低聲細語,一副兩情繾綣的樣子。

    龍玉清如芒刺在背,渾覺全身上下每一處都被他們羞辱得難受。

    她暴躁不堪,從書房抽屜中拿出那個木雕小龍,“砰”地扔到地上。

    這還不解恨,又過去使勁踩,使勁跺。

    發泄完后,她“嘩”地掀開帷帳,呈大字型平躺到榻上。

    過了會,她長吐口氣,忽而煩躁地坐起身來,朝外面道:“更衣!”

    慧珠帶著兩個侍女進來,為她更衣束冠穿靴。

    穿戴整齊,龍玉清佩上寶劍,徑直出宮,往齊王府而去。

    先遣官已去齊王府遞了消息,龍玉清一到,李赫已候在王府大門。

    他眼神清明,與龍玉清對視,而后俯首行禮:“參見殿下?!?/br>
    龍玉清重重看他一眼,擦身進去,故意撞到他手臂,“免禮?!?/br>
    她輕車熟路走至大堂,對身后的一干人等冷聲說:“退下?!?/br>
    “是?!?/br>
    見皇太女殺氣騰騰,驀然來訪,王伯疏和盛佑等部將不明其目的,退出時略憂心地看了眼主君李赫。

    堂中只剩了龍玉清與李赫。

    龍玉清剜了他一眼,轉身走進書房。

    頓了片刻,李赫也跟進去。

    見他進來,龍玉清拿過他書架上的書就撕,碎頁揚得到處都是。

    李赫不發一語地看著,沒有阻擋的意思。

    他挺拔的身影立在她身后,眸中倒映著她小小的身影,以及漫天飛舞的書頁。

    少女的怒火是顯而易見的,在張牙舞爪地發泄著,如洪水般統統潑到他面上。

    高大的年輕男子眸中也蓄著怒火,正一點點焚向四肢百骸,大有燎原之勢。

    她心中有火,他也是。一直未曾消掉過。

    不知撕了多少本書,手都疼了,龍玉清才停住。

    她望向李赫,眼神上下直掃,從未如此赤.裸過。

    李赫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唯有黢黑的眼眸深不見底。

    他儀表堂堂立在那里,氣宇軒昂,一身的英武之氣,龍玉清打量著,眸中欲.望更強烈。

    誓不屈從的逆臣賊子,油滑不貞的狗男人,笑里藏刀算計她的雙面人……她要將他玷.污。

    要在齊王府,在他的部屬眼皮子底下,在臧婉月身旁,將這人面獸心的偽君子狠狠睡了,才能撲滅心中那熊熊的不忿之火。

    龍玉清生硬地問:“李赫,你是不是童.男身?”

    李赫竟然立即應了,“是?!?/br>
    “若你敢瞞我,我便將你閹割!”

    龍玉清“咣”地將劍扔到桌上,開始脫外衣。

    李赫并未有躲閃的意思,目光落在她身上,看著她的衣裳一件件落地。

    隨著她身上的衣裳越來越少,他目光也逐漸guntang。

    龍玉清朝他走來,踮腳勾住他脖頸,親他下巴,舔他的薄唇,肆無忌憚。

    李赫將她拔地而起,抱著她回吻。

    他很快占據了主導,秋風掃落葉一般,似要將她吞下去。

    他眸光暗得可怕,這些時日積攢的暗火掙破牢籠,爭相奔出,從四面八方灼滅了他的理智。

    ……

    “不許這樣!”

    龍玉清粉面含怒,喝停李赫。

    李赫如她所愿,讓她俯視他。

    如此終不得法,最終還是回至初始。

    ……

    王府管家與領隊王伯疏正帶人查點各項準備事宜,下午即將啟程返齊。

    李赫負手立在窗前,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屬。

    王伯疏進來請示他,他也心不在焉。

    院中有腳步聲響起,他眸光發亮,快步走至門口。

    果然是送信的侍從回來,卻是兩手空空,稟道:“主君,殿下說‘一路順風’?!?/br>
    “沒有別的了?”李赫問。

    侍從尷尬地搖首。

    李赫眼神暗了一分,又問:“可知殿下在忙甚么?”

    “聽小福子說,殿下在見新科狀元馮嘉與,殿下甚愛馮狀元的字,想讓他教著寫字?!?/br>
    李赫瞬間黑面,沉聲低喝:“退下?!?/br>
    她如此冷淡,難道是昨夜對他失望之故?

    他原以為會做一回雄偉大丈夫,卻不料很快便結束了,迎著她驚訝的眼神,他幾乎抬不起頭來。

    想要再次證明自己,她卻碰都不讓碰了。

    是否她覺得他中看不中用,不合她意,所以睡過便將他當廢紙扔掉,不再有念想。

    如此想著,李赫羞窘中帶了憤怒。還有種百口莫辯的委屈。

    難道她不知男子第一次都很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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