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春日似晚星 第10節
賀星苒咬了咬唇,再求他。 這下他可算有點兒反應,揉了揉夜間飛行后睡眠不足而帶來倦意的眼睛。 “嗯,”靳嶼沒反駁師姐,“校友?!?/br> 話是跟殷甜說的,視線卻是從賀星苒臉上劃過,頷首,有幾分玩味地打招呼:“好巧?!?/br> “……” 賀星苒硬著頭皮回答:“嗯,好巧?!?/br> 這兩字說出口,反倒有些干巴巴的,她默了默,說:“好巧……能在陽城遇到?!?/br> 靳嶼揚了揚眉,沒出聲。 倒是黃鈞澤心里咯噔一響。 靳嶼完全不符合常理跟同事換班飛到陽城,剛好趕上賀星苒也來。 剛巧兩人就這么撞到。 雖然這個世界就是充滿巧合,但如果巧合只發生在靳嶼和賀星苒之間,那黃鈞澤不信。 靳嶼這個人哪哪都好,但只要沾上一點賀星苒,那就不定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霎時間比名偵探柯南還要睿智,在兩人之間看了一圈,沒看出什么,但連忙中斷話題,招呼服務員:“姐,點菜!” 大學那會兒,宿舍有個東北人,忍受不了臨江美食的荒蕪,全城搜尋好吃的東北菜館,最開始那兩年,宿舍天南海北四個人,都長了統一的東北胃。 而賀星苒宿舍里恰好也有一個東北人,周末兩宿舍人偶爾會湊巧在同一家菜館里遇到。 兩宿舍一來二去熟了,也發現靳嶼賀星苒兩人之間那點若有若無的曖昧,便開始聯合起來撮合他們兩個。 現在想想,黃鈞澤恨不得原地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當初嘴那么□□什么! 讓靳嶼招惹賀星苒干什么?! 好在這家店上菜很快,沒多久就擺上一盤盤香滋滋的燒烤。 黃鈞澤拉著靳嶼聊自己公司的八卦秘聞,順便再聊一聊當初在臨航一起學飛的同學們的情況。 靳嶼是他們同學里晉升最快的,二十六歲就已經成了機長。 聊沒能過考核、航司退回的季航,有的同學可能終身副駕。 “別光顧著聊天,多吃點兒?!?/br> 不八卦的時候,殷甜很有眼力價,將兩個托盤往兩位客人的方向推了推。 一把被炭火烤灼油滋滋的烤牛油正對上賀星苒,散發的屬于肥rou的油膩香氣讓她胃里一陣翻騰,強忍著才壓住要吐的沖動。 “謝謝?!苯鶐Z禮貌道謝后,拿了串烤牛油,順口問道,“你們公司重啟737max?” 邊問邊順手把把整把烤牛油都挪走,放在自己身前盤子里。 令人作嘔的味道消失,賀星苒臉色好看了不少,感激地看向靳嶼。 但他沒再沒有看過來。 話題又繞了兩圈,一直不太和當年、和賀星苒扯上關系。 賀星苒也樂得輕松,聽著大家的聊天,偶爾神游物外。 直到聽到殷甜的聲音:“靳嶼這么優秀的人,有沒有女朋友?” 賀星苒驀地抬頭。 黃鈞澤注意到她的反應,腦袋一抽,先靳嶼一步發言:“有!” “……” 說完,訕訕地縮了縮脖子,看向靳嶼。 靳嶼有雙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揚的,多半時候看似多情,但因為他身上難以忽視的傲氣,多半時候,怎么看都分外凜冽,甚至有些乖戾。 他不喜歡談論自己的私生活,黃鈞澤無意中碰到了他的雷區。 氣氛正卡住的時候,殷甜發出不解的聲音:“???” 聽著剛才的談話,她還以為靳嶼是一位多年來忙于事業的單身青年。 靳嶼看了眼賀星苒,對黃鈞澤道:“你不全都知道嗎?” 也沒明著反駁黃鈞澤,還有幾分任他發揮的意思。 黃鈞澤頭腦一熱,干脆底氣十足道:“我好兄弟的事兒我當然知道!” 大家:? “就是我們剛從航校畢業時候的事兒,那姑娘是臨大的,哎呦喂,身高一米七幾,臉蛋跟范冰冰似的?!?/br> 有些謊言一旦開了一個口子,就需要無數謊言彌補。 “那姑娘學生物學的吧?跟了一個大牛導師,現在哈佛讀博呢,她對阿嶼是真好,嘴甜,事兒少,幾乎也不吵架?!?/br> “雖然算是異地戀,但靳嶼總會專門飛在臨江的航班,沒有航班也會坐高鐵陪她?!?/br> 越說越離譜,但越說越順嘴。 這位“靳嶼女朋友”的生平軌跡他莫名熟悉,但記不得是copy誰的了。 至于兩人相愛的事跡么,全部取材于短視頻。 “兩人這叫一個恩愛,他女朋友還會做飯,愛健身……太完美了?!?/br> 話音落下,就聽到殷甜嗤了一聲:“那你是對我不滿意?” “……” 靜默兩秒,黃鈞澤還是順著她回答:“沒有沒有,只是感慨一下靳嶼和女朋友感情好?!?/br> 在職場上混久了,都學會面不改色撒謊。 編完,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識觀察賀星苒的反應。 只可惜她低著頭,細致地分一份烤茄子,并沒有暴露任何情緒。 黃鈞澤這才松口氣。 當初的靳嶼,在飛行學院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人帥,有個性,成績又好,隨便去哪兒都能呼朋引伴,前來示愛的女生得從臨航排到江北去。 而賀星苒,太過美貌總會產生疏離感,并且她太內向,不愛說話,慢熱,身邊沒什么朋友。 他們并不是很搭的兩個個體,卻戀愛了,并且是賀星苒主動的。 當然,大家更想不到的是,大三那年暑假,也是賀星苒提的分手。 那時候他們正在大西北試飛,趕上賀星苒生日,靳嶼擺脫重重困難,逃訓回學校為她慶生。 黃鈞澤只記得靳嶼在計劃時間之前就回來,滿臉低落,像是被冷風吹折的樹,被人拿錘子生生敲斷了脊梁。 高傲碎了一地。 情緒上的損耗也就算了,后來發生那件事,差點兒斷送靳嶼的職業生涯。 誰也不敢問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些年,靳嶼對此也緘口不言。 但大家心里都有猜測,就憑當初靳嶼那股勁兒,分手肯定是賀星苒提的。 并且不愉快。 現在無論如何,黃鈞澤也不想讓這兩人重新扯上關系。 “那還怪可惜的,”殷甜絲毫不扭捏地說,“我本來還想讓你和苒苒了解一下呢,你們看著挺郎才女貌的?!?/br> 話音剛落下,賀星苒豁然起身。 大家都看向她。 靳嶼的指節分明的食指在桌面上敲著,輕輕淺淺掀起眼皮,瞭她一眼。 賀星苒努力將嘴唇向上,露出一個白標準的微笑:“我收藏了一家奶茶店就在附近,我去買一下?!?/br> - 當初那樣的分手,賀星苒最后只顧得上兩個字:體面。 因此,這些年她從未試圖重新聯系靳嶼。 當然,也從不妄想這段感情還有退路。 只是今天聽聞關于靳嶼和新女朋友的那些,一些埋藏在心底里疼痛開始復活。 他們的戀愛很好,但情深不壽,或許是過剛易折。 而之后,靳嶼選擇的這段愛情,顯然成熟更多,更體貼,更合適。 無論從任何緯度,這段感情之于靳嶼,遠遠要超過他們學生時代那段。 賀星苒順著導航線七拐八拐,總算找到那家店。 客流量并不大,她為每人都選擇了一款飲品,打包帶走。 天色轉暗似乎只是一個瞬間的事。 走出店門,夜幕已經悄然低垂,銜接著遠處的高樓,霓虹燈亮起,在燥熱里平添一絲寂寞。 賀星苒按照導航走回去。 導航忒缺德,只要是有人類踏足過道路都敢導,她穿過一條小徑,愈發安靜偏僻。 本就遠離市中心的地方,還有鋼筋鐵皮網圍成的建筑,四處都有燒烤攤,有醉漢喝醉酒,蹲在地上又哭又笑又吐。 賀星苒緊張地捏了捏拳頭,加快腳步。 身后的醉漢猛然起身,朝著她大叫罵一句:“臭婊子,老子要弄死你!” 緊接著就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賀星苒一驚,拔腿就跑。 周圍有人,熙熙攘攘在過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