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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80節

    陳絳訝異的戳開窗戶,隨著窗扇徐徐蕩開,就見院中已是月海墨洋。

    魚絲在夜色中隱沒,只見百尾大肚金鱗紅鯉魚正在悠哉游樂,胸鰭、腹鰭或青或碧色,搖擺不定,魚鰓翕翕而動,似乎隨時都能吐出氣泡。

    銀箔揉皺了又撫平,有千百個面可折月光,好似推了層層白浪而來,風聲如海。

    陳絳緩緩的眨了眨眼,擰了擰自己腮幫子。

    “不是夢啊?!彼剜?。

    一陣晚風過,紅鯉在竹笛清幽聲中曲動尾鰭,口中或銜明珠,或叼鮮花,像是要越過月下云檻,登天化龍。

    陳絳看了一眼院門,輕輕一笑,對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的吳燕子道:“阿凌還會吹笛子呢?”

    吳燕子遞了一盞凝神靜氣的百合蓮子湯給她,道:“是啊,高凌說上元節泉州有大龍尾燈,那時候大房的白事肯定了結了,等爺和夫人回來,咱們又好一起出去賞燈了?!?/br>
    陳絳忽覺自己很矯情,已經夠幸運了,還整天自艾自傷,豈不是耗空了自己,也叫別人擔憂。

    阿巧取下一串小巧的九尾魚燈懸在陳絳床前,這串魚燈頭尾兩赤色,中間一尾乃是墨色,余下幾尾分別是橙黃綠藍靛紫。

    小魚燈每一盞都只巴掌大小,頭尾共三節,能搖頭可擺尾,精致非常,栩栩如生。

    畢竟靠近帷帳,不好留了火苗,陳絳站在床沿上一尾一尾的吹熄了燈。

    氣息滅了燈蕊,又使魚口中的銀管發出空靈的風聲,仿佛置身山谷。

    一夜余夢都是這種自由又愜意的風聲,她睡得安逸又甜美。

    第97章 燒紙錢和小伙計

    陳家大房嫡子有兩位, 行一的陳舍秋和行三的陳舍稔。

    這回辦白事,陳舍微可算是看清陳舍稔這位堂兄的模樣了。

    那日他風塵仆仆的從任上趕回來奔喪, 陳舍微正同陳舍嗔燒紙錢呢。

    同陳舍嗔搭檔委實倒霉, 他急著把手上這疊紙錢早些燒掉,好起來走動,所以就一沓一沓的往盆里丟, 燒得是煙氣繚繞,把陳舍微熏出兩眼淚來。

    他虛著一雙淚眼, 倒是膽子大, 剛瞥了眼棺材里的陳硯著, 一扭臉又瞧見個年輕些的陳硯著,還以為是頭七回魂了。

    眼瞧著這魂魄沒進棺材里,反而撲通一聲跪下了, 陳舍微這才回過神來,剛想起來, 叫陳舍嗔一擠, 又跌在蒲團上了。

    ‘累死人了?!惿嵛⑺餍跃偷菹? 眼瞧著陳舍嗔殷勤備至的去扶陳舍稔,無語又促狹的想著, ‘這么體貼, 人家吃rou,你有沒有湯喝???!’

    陳舍嗔的殷勤也沒堅持很久,本朝官員逢父母喪事皆有慣例, 可以去官離任,回原籍丁憂守制, 但只限于文官, 再者若官員得用, 自古忠孝難兩全,朝廷所需遠比守服來得重要。

    不過陳舍稔顯然是個容易被替代掉的人才,他能坐上同知官位,本就少不得陳硯著的運作,如今老爹死了,他叫人用丁憂為由打下來,已經算給臉面了。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陳舍稔自然不會聲張,可他到家不過個把時辰,這消息就連陳舍微都知道了。

    陳舍稔這幾日熬夜累了,再加上丁憂在家,前途不明,就皺著個眉頭不說話,吃煙比陳舍巷還兇,一般有他在的屋子,陳舍微都待不住,寧愿吹吹冷風打噴嚏。

    幸好談栩然在后宅女眷堆里應對的游刃有余,時不時還分出心力來照看陳舍微。

    每每到點該陳舍微去靈前守著了,小薺定然都抱著手爐等著他呢,一回也沒落下過。

    昨個聽他抱怨說嗓子叫煙氣熏得不舒服了,今兒就有清潤的無花果干煲梨湯等著了。

    陳硯墨看起來像是在與陳舍稔說話,心思卻一直吊在陳舍微那處。

    聽著小薺細細轉述著談栩然的叮嚀,瞥見陳舍微捧著湯盅像是摟著個不得了的寶貝一般。

    陳硯墨逼迫自己收回視線,想不明白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夫妻二人從同床異夢變得如此親密無間了?

    ‘似乎,似乎就是打從他叫蜜迷心了,昏死過去那一回起?!惓幠プ×司€頭,徐徐抖落開來,心道,‘對,就是那時候起,他就不一樣了,徹徹底底的不同了?!?/br>
    陳硯墨心中想著事情,自然分散了精神,嘴上對陳舍稔也有些敷衍起來。

    陳舍稔如今是最為敏感的,覺察到了,頓感不悅,招招手,又要人來伺候煙!

    不論是白事還是喜事,只要cao辦起來,每日的銀子就流水一般花出去。

    冬日里省下冰錢,又添了炭火銀,再加上請樂伎絲竹班子,做道場,還得添上一筆煙錢。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齊氏瞧了賬本回來,一路上心都要跳出來了,銀數觸目驚心,這才幾日功夫,竟就積到幾百兩之多了。

    “叫的都是貴的,可不得那么些銀子?奴聽賬房的人說,老爺和三爺只吃一種沉香煙卷,最是價貴,且說原本不單獨賣的,還是四房那位舍了面子給的?!?/br>
    “我呸!”齊氏啐了一口,氣得絞爛了帕子,道:“掙自家兄弟的銀錢就罷了,他還拿腔拿調,顯得咱們非要上趕著送銀子給他?。??”

    心腹不敢說話,過了半晌,齊氏心里這一陣惱火過去了,明白這話里其實也沒摻多少水,只是rou疼,所以在碰上談栩然的時候,打著彎用話繞她,想她一松口,能把這銀子給免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白事開銷大,能省則省了。

    蔡氏在旁看好戲,等著聽談栩然如何訴苦哭窮呢,談栩然卻只是用帕子掩口,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道:“煙酒錢是面子錢,面子又是男人的天,我看大嫂還是別叫我去張這個口了,省得我要吃巴掌,您也要挨數落呢?!?/br>
    曲氏倚在邊上嗑瓜子,齊氏挨不挨罵她不知道,只是陳舍微怎么可能給談栩然巴掌吃???

    齊氏咬著牙把話一嚼,不無道理,請個泥瓦匠回家補屋還要伺候酒rou呢。

    煙酒的確是人情場上的漿糊,一抹開,都好說,可不能薄待了。

    齊氏索性不去管了,眼不見心不煩!

    這幾日從煙卷鋪子里都不知叫了多少回的煙了,鋪子里知道陳舍微在呢,索性由小管事帶著伙計來送煙,也不耽誤陳舍微查賬議事。

    今兒這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談栩然傳來話,說讓管事去賬房先結一回銀子去。

    小管事依言照辦,從賬房里出來,妥帖的包起銀子,夾起賬冊就要走,可左等伙計還沒回,右等還是不見人,急得他夾著腿胡亂踱步,跟憋了一泡尿沒處撒一樣。

    陳舍微本就懶得去那烏煙瘴氣的院子里,在這間賬房小院里多待了會。

    一出來,恰見小管事正打轉呢。

    “我去叫人?!甭犝f伙計還沒出來,陳舍微就往男賓休憩的院落去。

    “爺!”小管事姓林,雖在阿普叔手下理事,卻是高凌挑的人,他是個挺能干好學的,說話辦事一向利落,此時忽然開口叫陳舍微,卻一臉支吾相。

    “您可緩緩,敲敲門再進,只要保了咱們的人出來,其他都好說,別鬧得您家里人不痛快了?!?/br>
    陳舍微睡不夠,又不肯學他們那般吃煙吊精神,聽了這話一轉臉看著林小管事,眼圈紅得有些嚇人。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大跨步離去。

    到了那小側院里,一片烏煙瘴氣,正月里還冷呢,一間間廂房都閉門燒著暖炭,只有小廝送了茶水進出,才得一絲干冷的空氣滲進去,漏一縷絲竹弦樂聲出來。

    陳舍微看了一圈,徑直朝慣常吃煙的房間走去。

    房間門外守著個小廝,低著腦袋,下巴都快貼到脖子上了,瞥見人影朝這邊來,他一抬臉,嫩生生的,面頰上是稚氣,眼唇里卻是脂粉氣。

    這兩種本該涇渭分明的氣質雜糅在一張面孔上,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陳舍微認得他,是陳舍稔近旁伺候的人。

    見陳舍微這樣氣勢洶洶的來,他更是有些無措,掩耳盜鈴的一橫身子,道:“爺,我們爺在里頭睡著呢。您還是去別間房里歇歇腳吧?!?/br>
    “三哥怎么在吃煙的房間里睡了?”陳舍微高聲叫了起來,“昨夜就聽見三哥有幾聲寒咳,在這間殘了煙氣的房間里歇息可不好,還是另騰換一間吧?!?/br>
    話音剛落,就聽見屋里傳來一陣打鬧聲,那小廝也是一驚,陳舍微逮住空隙直接推門而入,就見小伙計歪在塌上,神情羞恥難當,既是厭惡,又是畏懼。

    陳舍稔則被他推了開去,撞在了椅凳上,一拂袖更打碎了茶碗,滿地狼藉。

    他癱在地上掙扎著要站起來,上衣倒是齊整,下身卻掉了褲子,幸而襕袍夠長,陳舍微可不想瞧見什么臟東西。

    “為人子女熱孝不可同房?!标惿嵛⒁荒_踏裂這屋里的污濁穢氣,譏諷道:“三哥倒是個善鉆縫隙的,你的喜好我管不著,只別糟踐到我的人身上來!”

    陳舍微一盞冷茶澆醒了嚇懵的小伙計,示意他趕緊出去。

    陳舍稔被攪了興致不說,還被陳舍微指著鼻子罵,如何能肯?

    只是他惱羞成怒,還沒呵斥出口,卻見陳舍微豎起中指對他‘噓’了一聲,輕聲卻尖利的道:“齷齪丑事,莫叫莫嚷。于我無利,于你更無益處!”

    說完陳舍微再也不想看陳舍稔的丑態,快步走到院中,深吸了一口氣,就聽見了門窗輕輕扣上的聲響零落響起。

    窺伺原本可以做到悄無聲息的,可因太多人同步動作,所以聲音摞在了一塊。

    陳舍微冷笑連連,抬眼看去,回廊上行走的雖沒有主子,卻有不少替主子探問消息的耳目,如蚊蠅一樣躲躲藏藏。

    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習以為常,真是惡心!

    陳舍微管不了別人,他只做好自己。

    在西邊的一豎窗縫中,陳硯墨就見陳舍微立如松竹,怒目環視四周。

    最后目光一盯,似乎發覺了他鬼鬼祟祟的窺視。

    陳硯墨就覺心中一虛,這種遜陳舍微幾分的感覺更叫他如百蟻噬心。

    ‘這種事情,又弄不出個孩子來落人口實,自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過去了,誰叫送煙的伙計清秀白凈,若真不想,何不弄幾個面孔粗丑的來,裝腔作勢!’

    即便陳硯墨在心中如何詭辯,可是非對錯從來分明,不然他也不會被陳舍微那一眼看得心虛了。

    直到門扉一動,小廝提著熱水進來,道:“老爺醒了?”

    陳硯墨這才回過神來,點點頭,接過熱帕子揩了揩臉,道:“方才聽見外頭有動靜,出了什么事?”

    這小廝是他貼身伺候的,自然知無不言,壓低了聲音將事情說了一遍,又道:“還好您是歇息了,不然這事兒落進眼睛里,瞧著也不舒坦吶?!?/br>
    陳硯墨分明是瞧見陳舍稔的眼珠子直打轉,這才借口困了避出來的,他卻做作的一皺眉,道:“老三這就有些過了?!?/br>
    他年歲比陳舍稔小,卻是不折不扣的長輩。

    但有些東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權當做不知道便罷了。

    陳舍微鬧了一場,可大房卻是靜悄悄的,沒人敢多質問他半句。

    今日出殯,賬房同煙卷鋪子結銀子,反倒翻了一番。

    林管事來問陳舍微的意思時,正巧陳舍嗔手下的管事也來請他拿主意,兩人一道站在外院階上。

    陳舍嗔耳朵里鉆進這句問,不由得側眸瞧了眼,就見陳舍微把個揩手的熱帕子丟回去,冷聲道:“不說了嗎,家里有白事,多給個紅封是避兇驅邪的意思,那怎么好拂了我堂兄美意,收著吧!”

    倒是愈發有那盛氣凌人的架勢了。

    陳舍嗔撇撇嘴,招招手叫管事的過來說話,眼瞧著陳舍微走出院門去了,才答:“都給種上?!?/br>
    管事猶豫片刻,道:“包括夫人的嫁妝田嗎?”

    “嗯,”陳舍嗔‘嗤’了一聲,道:“不就是把煙葉曬干了揉碎了卷成卷嗎?以為誰家不會做呢?你瞧著吧,今年不知道得冒出多少個煙卷鋪子來呢!他還敢擋著別人發財?種,都種上,我往漳州賣去,若能搭上月港往外賣,銀子就跟那漲潮的浪花一樣,攔都攔不住嘍!”

    作者有話說:

    剛剛開了防盜比例70%,應該是這樣弄吧?不曉得搞對沒有,涼成這樣居然也有盜文,抱抱我的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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