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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78節

    那幾個丫鬟在她手下教著,頭一日就要她們管住了手腳和眼珠子,若敢動什么歪心思,保準沒有好果子吃。

    陳舍微畢竟好相貌,又是親和性子,縱然知道他與談栩然琴瑟和鳴,阿巧也不得不替談栩然多看著點。

    不過陳舍微似乎極不喜歡院里人多,阿巧掐著他起居的時辰,把院里灑掃的活計都排在他在臥房休憩,或是在書房忙碌時。

    即便進內室收拾,也要躡手躡腳,最好是拾掇了衣裳杯碟就走,不要站在那啰啰嗦嗦的點眼。

    眼下在院里包米齋,也是孫阿小領著個幫廚,其他仆婦丫鬟早就退下去了。

    阿巧養病幾日,瞧著她們依言辦事,還算滿意。

    米齋包好要去蒸了,陳舍微去看陳絳今日的功課,阿巧打了門簾同談栩然一道進房去。

    自打那水仙花樽送走之后,主仆倆也好幾日未見了。

    阿巧細細看談栩然面色,倒是依舊紅粉動人,只是下眼圈微紅難褪,仿佛用朱筆描過,為她這張冷魅面孔上添了一絲倦怠風情。

    “夫人這幾日熬得厲害吧?”

    “熬是熬了幾夜,早都補回來了?!闭勮蛉坏溃骸暗故悄悴≈星鍦p了好些,我讓阿小買只烏雞燉上,晚膳多喝點湯?!?/br>
    阿巧反手撫了撫面龐,道:“哪就瘦了,閑得發慌,我只覺得身子都重了些?!?/br>
    “既嫌自己笨重了,年節里鎮上也多戲班子,要不要同老三出去看戲散散心?”談栩然柔柔的問她。

    “不要?!卑⑶煞谒?,仰臉看談栩然,“今歲好不容易得點安生,我要陪在夫人身邊?!?/br>
    談栩然想著也罷,不愿嫁人就不嫁,在她身邊留一輩子,她也能護得住。

    雖說他們與陳家族里不親近,可人總是趨熱避寒的,人氣越聚得住才會越暖。

    但是瞧眼下,人氣都往他們身邊聚攏了,靠山山倒,靠人人倒,還是靠自己最實在。

    第95章 圍爐煮梨湯和厚切烤牛舌

    入夜, 院里掌了燈,因為年節里事多, 怕黑燈瞎火的不方便, 待到東方日出時才會熄滅。

    “阿巧姑娘,你這屋里可有要洗的?”仆婦站在門邊問。

    “沒有,幾件換下來的衣裳白日里已經拿去了?!卑⑶捎脽崤敛亮四? 也準備著歇了。

    “您屋里的痰盂和夜壺呢?”仆婦又問。

    阿巧摘丁香的動作微頓,道:“病雖好了, 但怕殘了病氣, 我都自己涮過了?!?/br>
    仆婦笑道:“那好, 不打攪姑娘歇了?!?/br>
    冬夜寒涼,收了各屋各房的衣裳也是明日再洗的。

    外院守夜的小廝每隔一個時辰就挑著燈籠繞著院墻門洞巡視一圈,新襖暖和, 可走上一圈也冷得厲害。

    不過也不打緊,門房里輪值的伙伴熱了茶, 等著他回去喝呢。

    炭盆劃作兩邊, 一半是取暖的猩紅炭塊, 一半是埋著花生的余燼。

    花生烤得脆殼香酥,輕輕一捏小口, ‘咔’一聲, 蕩出幾絲炭灰和芳香。

    內院小薺正守在側室水房里打盹,足邊炭盆上擱著烤白粿和茶壺。

    陳家有茶山,所以茉莉花茶都是一罐罐擱在水房里, 小廝仆婦當值時也是隨意喝的。

    可是稍微體面些的人家,一點粗茶難道還喝垮了?但也少見給下人們喝的。

    白粿上隆起緩緩隆起一個鼓包, 又發出幾不可聞的一聲‘噗’, 緩緩的扁了下去。

    小薺聞著米粿香氣揉揉眼, 探出頭去聽了聽,主子沒有叫她,就高高興興的拿起烤白粿,燙得嘶氣,一點點的扯開吃了。

    正屋里的炭盆更大,上頭烤著的吃食更多。

    各種米粿自不必說,蜜桔、錐栗、芋頭和院里那兩株葵花盤上打下來的一捧瓜子。

    掀開小缽,梨rou在里頭浮浮沉沉,落下一把紅杞子,給梨湯燜出一點暖調來。

    甜甜的米酒不能滾沸了,否則兌了牛乳進去,會凝出一片白絮,就不好喝了。

    冬夜翩然落雪,寒意被隔在木門之外。

    談栩然斜倚著看一大一小打眼色,好不容易商定了,在面前的棋盤上落下一子。

    “落子無悔?!闭勮蛉豢蓻]他倆這么磨嘰,玩著棋盒里的白子,拿捏了一粒正要下。

    就見陳絳小松鼠叼松子一般飛快的伸爪把棋子收了回去,又縮回陳舍微懷里,同他竊竊私語起來。

    談栩然好笑道:“我已經兩勝,這一局下不下都是我贏了,何必商量個沒完?!?/br>
    “誰說三局兩勝,這是五局三勝,我和爹爹還有機會!”

    陳絳倒是不服輸,只是奈何兩人加起來也下不過談栩然,最后一局,談栩然讓了幾子,勉強算和局。

    外頭冷,不好叫孩子走來走去的受了風,當夜就是一家三口一起睡的。

    陳絳在故事聲中睡著了,爹娘搭在她身上的手也停了動作,交疊在了一塊。

    陳舍微的手指攏了起來,握住了談栩然的手,道:“我瞧著會一年冷過一年,明年早些把內院的回廊封了暖帳,既方便咱們走動,仆婦們守夜也暖和些?!?/br>
    談栩然曉得他主意多,笑道:“銀子只有難掙的,沒有難花的?!?/br>
    陳舍微細細摸談栩然的手指,忽道:“小年都過了,大房怎么還沒來人催呢?”

    “怎么,你還盼著了?”談栩然蜷進被筒里,看陳絳翹起的唇角,不知在做什么美夢。

    “早把戲演了早好?!标惿嵛滋焖懔?,眼下睡意還淡,“我可不想把這事兒掛在心上,阿凌特跑去泉州買了好些花樣繁多的煙火,年三十晚上,還要帶著阿絳一道放煙火呢?!?/br>
    陳絳半夢半醒間聽著爹娘被窩細語,只覺得渾身熨帖,沒有一指甲蓋,一頭發絲的不適,無比愜意舒暢。

    泉州一帶的習俗是過了小年才掃塵的,陳舍微這一早是在潑水聲中醒來的,一打開門,就見廊上擺著高腳凳,仆婦正在擦洗廊柱門窗。

    昨夜落了雨雪,天將明時歇止。

    花葉上雖蓄著白,但庭院磚地掃過了,一塊塊青磚分明。

    此時嗅進鼻腔胸肺里的,是冬日里最為好聞的空氣,冷冽而清爽,像一樽不辣口的好酒。

    “爺,早膳吃什么?”阿巧問。

    陳舍微伸著懶腰,道:“昨晚上囑咐了阿小煨上了牛排骨,眼下應該酥爛好吃了,給夫人下碗面來,她喜歡圓粗面。我和阿絳吃咸飯,牛排骨蓋飯上就行,阿絳那份牛rou要爛一些,不過她又喜歡吃筋頭巴腦的,叫阿小看著弄吧?!?/br>
    廚房備著小半頭牛的量呢,想怎么吃都行,牛小排的rou頭不厚,燜得軟爛入味,微微帶點辣口。

    一大早就吃分量這么重的一餐飯,陳舍微覺得也無妨,他請了木偶戲班來家里演上一整日,陳絳向來喜歡看,等下看得入了迷,忘了吃喝也能頂住。

    外院本就有處戲臺的,因為會演上一整日,所以郭果兒和阿巧在外內院說了,大家伙得閑的時候都可以去看,只是不準誤了差事。

    高凌也算是一年忙到尾,這幾日才得閑,有點孩子該有的暢快隨意了。

    他在煙卷鋪子原本是拿工錢的,可實在太能干了,陳舍微就給改成了分紅。

    年尾下來那么大一筆銀子,郭果兒悄悄同他講了,高凌也只笑笑,照樣存在賬上,只支了那么三四兩碎銀子,帶著裘志朱良兩人去街面上玩鬧了一把,回來衣襟上還都是糖粉呢。

    誰能想到在煙卷鋪子里獨當一面,老練早熟的二把手,到底還是個吃甜食會漏嘴巴的少年呢?

    煙卷鋪子畢竟算是王吉和陳舍微共同的,雖然他們倆要好,但底下的人還是隱隱分為兩派。

    高凌是陳舍微的人,他管著那些制煙的小工們也是陳舍微的人。

    阿普叔自然是王吉的人,他帶過來那些負責運貨的船工都帶點江湖匪氣,看這小少年一副管事派頭挺有意思的,明里暗里不服氣他,使了絆子想看他哭鼻子,卻都一一被高凌解決了。

    幾個鬧得過分的,狠狠叫高凌罰了,再有怨言,立馬走人,王吉想勸來著,見高凌拿定了主意,也不好說什么了。

    “瞧瞧這衣裳臟的,快換下來洗了?!蓖庠浩蛬D道,“新襖怎么不穿呢?留著初一穿?”

    高凌回房里換了身舊衣,道:“晚上還放炮呢,嘣壞了可不好,我這舊衣也是新衣?!?/br>
    這話倒是不錯,高凌如今不算小廝里了,待遇都是管事一級的,一季都有兩套新衣的。

    陳舍微隨口提了一句,就成高凌的心魔了,他念著要同陳絳一起放煙火呢。

    想著這件美事一回頭,就瞧見門房在同個小廝模樣的人說話,郭果兒原本在院中間吩咐事,聽見了零星幾句話,走過去細問,隨后一轉臉皺著眉,快步折返。

    “怎么了?”高凌心知肯定是沒好事了!

    “泉州大老爺過身了?!惫麅菏直骋辉沂中?,很嫌晦氣的道。

    高凌眼瞧著他急急忙忙朝內院去了,只覺得十分掃興,怎么死都死得這樣討厭!

    消息傳到正屋,陳舍微怔愣中就聽杯蓋一碰的脆響,阿巧收拾著他手邊的殘茶,見他看過來,忙道:“爺還喝嗎?”

    陳舍微心不在焉的一擺手,就聽談栩然很淡定的道:“你去回他,過了初三我們再去?!?/br>
    趕上這時候的喪事都出過了初三才開始cao辦的,即便是親朋好友的吊唁也得等初三之后。

    年大過天,就是這個意思了。

    其實這事兒想想也并不突然,陳舍微消化了一下,看向談栩然,就見她嘴角雖平,眼睛卻抑不住的微彎。

    “好了,這樣可以放心過年了?!?/br>
    陳舍微扯了扯嘴角,雖說心里的確一松,但要叫他哈哈大笑,卻也咧不開嘴,只抓了抓腦袋,道:“好歹不用cao心他對阿巧那污糟心思了?!?/br>
    阿巧換了新茶回來,恰巧聽見這話,立在門邊頓了一頓,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什么。

    等她再進屋送茶時,陳舍微就不說這事了,只想著陳舍嗔和陳舍巷早早地去了泉州,正趕上時候呢,肯定是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陳舍微原本只在心里促狹,想著他倆會不會捧痰盂,哪里知陳舍嗔豈止捧了痰盂,眼下正光打雷不下雨,一陣陣鬼哭狼嚎,真比親爹死了還傷心。

    天色暗下來,輪值的人交了班,戲臺下的人也換了一波,大家揣著瓜子,藏著糖餌,捏著橘子,享受著難得閑散有趣的一夜。

    陳絳今天是看了個痛快,回內院的路上還在同吳燕子論著戲本。

    “阿凌,你說是不是?”

    陳絳一回頭,發頂那兩只綴了一圈細密密小珍珠的髻鬃在月光的照耀下折著點點白潤的光芒。

    背著一竹簍煙火的高凌覺得,她像一只剛長了犄角的小羊羔,無比的招人喜愛。

    “是是?!彼Σ坏?,過了會子又好奇的問:“是什么???”

    吳燕子咬著嘴唇笑得發抖,陳絳帶點嫌棄又關切的看著他,道:“阿凌,你是不是這兩天炮仗玩得太多了,震著耳朵了?”

    炮仗主要是聽個響亮,好看的是煙火。

    冬夜雖冷,幸而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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