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人 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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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的聲音聽著悶悶的,像是剛睡醒,“小應啊……沒,今天還沒開門呢。哎喲,是你外婆發燒了嗎?那可不好啊,嚴重嗎?要不要吊水吶?” “不是我外婆,陳叔,是我一朋友。不是很嚴重,就是有點燒,我過來給他拿點退燒藥和感冒藥?!?/br> “噢噢,那行,我現在過去給你開門?!?/br> “好,謝謝陳叔?!?/br> 掛斷電話之后,應春和才發現自己的心一直慌慌的,跳得急促、劇烈。 他想起今年年初的時候,自己突然就發起了高燒,燒得那樣厲害,迷迷糊糊中以為自己會死,從那以后便對這尋常的發燒也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他只能一邊往醫院走,一邊在心里勸慰自己,任惟這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不會有什么大問題。況且任惟的體質向來比他好,應當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可即便是這樣的,他的腳步還是一直很快,唯恐遲一點趕回去就會讓任惟燒得更重,也更難受。 到家的時候,任惟還在睡,外婆在廚房里做午飯,菜刀噔噔噔地落在砧板上。 “任惟,醒一醒?!睉汉妥哌^去將任惟叫醒。 “嗯?”任惟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就看見近處站著的人,屋里沒開燈,他的眼神也不大清明,看人好似有重影,一下沒認出人來,呆呆地沒有動。 應春和將藥和水拿過來,水杯放進任惟的手心,“把退燒藥喝了?!?/br> 任惟慢吞吞地接過藥,在仰起頭,溫水滑過喉嚨流入肺腑的時候,想起來面前的人是誰,熱意也好似就此傳遍他的全身。 “應春和?!比挝┹p輕地念出這三個字,像在辨認,像在熟悉,也像在回憶,“你是應春和?!?/br> 如果是十八歲的應春和,遇到睡蒙了的任惟說這種話,會假裝不耐煩地翻個白眼,說我不是應春和是誰啊,你睡一覺把你男朋友都忘得一干二凈了是吧? 但是二十六歲的應春和,遇到現下的情形只能是艱難地扯了一下唇角,慢慢地吐出一句,“任惟,你又把我忘記了嗎?” 接受任惟失憶的事情對應春和來說只是看起來不難而已,事實上無數個忍不住想要爭吵、感到難受的瞬間,他都不得不勸自己冷靜。不為別的,只為眼前的任惟什么也不知道。 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和現在的任惟復合,倒確實是一種重新開始,一切都是嶄新的。 應春和由衷地感到羨慕,他知道自己不該這么想,畢竟那場車禍帶給任惟的創傷遠不止失憶這么簡單,斷掉的骨頭、幾個月的臥床還有喪失的性功能。 可他還是羨慕,羨慕任惟什么都不記得,那段記憶既是寶貴的財富,也是沉重的枷鎖,讓他長久地囿于那年夏日。 若是換做平日,任惟能夠很快地意識到應春和語氣里的不對勁,但他現在頭腦過于昏沉,不僅不能意識到應春和的不對勁,并且眼皮沉重得又要睡過去了。 應春和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跟病患計較,甚至友善地幫任惟拉了一下毯子。 確定人真的又睡過去之后,應春和心情復雜地去點了根沉香,一邊點一邊跟自己說要沉心靜氣。 沉香的味道安神,應春和經常會在煮茶、喝茶的時候點。 火折子燒紅線香的頂端,猩紅的一個點像是雙發紅的眼睛。倏地一下,應春和吹滅那個紅點,讓那點紅色化為一縷白煙、一截灰燼。 原先煮茶的爐子早就熄了,應春和將茶壺拿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零星的茶葉也順著壺口流出來,落進杯子里,卻不如常見的那般沉入杯底,而是浮在水上輕輕舒展開了蜷曲的葉面。 “應春和,沒有忘記你?!比挝┑穆曇粼谶@時候突兀地響起,雖然音量微弱,但由于屋里實在安靜,字字都更為清晰,“不會再忘記你?!?/br> 應春和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知道了?!?/br> 茶水入口微苦,過了會兒卻慢慢有了回甘,在唇齒間漫開。 趴在餐桌上睡到底別扭,也容易著涼。應春和沒讓任惟睡多久,就把人弄臥室里去了。好在任惟并非意識全無,倒也沒費多大勁。 換了地方睡之后,任惟睡得更沉,漸漸地陷入了一個深而遠的夢里。 夢里主要的場景是在一間出租屋里,之前任惟也夢見過這地方許多次,在美國、在北京都夢見過,但從來不知道是何處,也不知道屋里有什么人。 這回的夢倒是比從前清晰很多,不僅讓他知道這是哪,也讓他看見了屋里的人。 這是明光橋附近的出租屋,租客是應春和。 任惟化為了一團沒有實質的虛影飄在半空中,看見自己,或者說是更年輕一點的自己走進那個屋子,屋子比他想象得還要小得多,那么促狹,但是做慣了大少爺的人卻一點也不嫌棄地走進去,熟門熟路地拐進幾平米的小廚房,從后面抱住正在做飯的人,很親昵地將臉貼在對方的脖頸上,笑著說,“老婆,我回來了?!?/br> 被叫“老婆”的應春和沒什么好氣地把人推開,“別來搗亂,我在做飯?!?/br> 任惟被推開后又貼過去在應春和的臉上快速親了一口,很響亮的一聲,而后逃也似的離開了廚房,剩下應春和漲紅了臉,將手里的西紅柿都掐出了水。 畫面轉了轉,兩個人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吵了起來,任惟氣得直接摔門離開。 飄在半空中的任惟看著自己奪門而出急得連忙跟上去,卻發現自己并沒有走多遠,到附近的公園坐了坐,天黑之后就回到了出租屋門口、 沒帶鑰匙,也沒敢敲門,但也不愿意走。二十出頭的任惟脾氣犟得像頭驢,輕易不向人低頭,寧愿蹲在門口吹一夜的冷風,喂一整晚的蚊子。 直到應春和早上出門,這才發現門口有個蹲了一整夜的傻子。被撿回家涂藥的時候,任惟小聲跟人道歉,但也不忘說應春和都不出去找他。 說到后面,任惟氣勢又弱下來,紅著眼睛問應春和以后能不能不吵架。 應春和點頭說好,任惟相信應春和那個時候是真的想要說好,想要保證以后都不吵架了,因為應春和的雙眼與他如出一轍的通紅。 飄在半空中的任惟就像看電影一樣,一幀一幀的畫面從眼前晃過,讓他看那些陌生的、熟悉的、藏在他記憶深處的他與應春和相愛的過往。 最后的畫面是出租屋的浴室。 浴室經年失修,燈泡有點壞掉了,在頭頂上明明滅滅;墻角有蜘蛛在結網,原本白色的墻面也早已泛起了黃,甚至有少許淡綠色的青苔。但沒有一個人去在意那些,這同為了欲蓋彌彰而故意放出的花灑水一樣,都只是畫面的背景,都只是愛欲的陪襯。 浴室很小,站兩個人就會顯得擁擠,兩具身軀幾乎是緊貼在一起。為避免應春和的身體碰到骯臟的墻面,任惟將他抱了起來,讓他的雙腿纏在自己的腰上,用力地勾住。 他們像兩條水蛇一樣緊緊纏繞在一起,將愛與欲揉進對方的身體里,也溶進嘩啦啦的水流里,最后流進下水道,成為無人知曉的秘密。 電影的放映機好似出了故障,任惟就此醒來,轉頭一看,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手邊趴了顆毛茸茸的腦袋。屋里沒有開燈,憑借其柔軟的觸感和卷翹的發絲,任惟得以知曉這是應春和。 應春和的睡眠素來很淺,還沒等任惟發出聲音,就已然醒來。他看到任惟醒了后微微一愣,接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手伸過來碰了碰任惟的額頭。 任惟看到他明顯松了一口氣,聽見他用輕快的語氣說,“你退燒了?!?/br> 在這個過程中,任惟一直盯著應春和的嘴唇看,看著它一張一合,慢慢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里涌起來一股很強烈的沖動,海浪一樣翻涌著,即將沒過他的頭頂,促使他去做一件事,就像是電影的最后一幕,他方才在夢里見到的最后一幕那樣—— 他想要親吻應春和,現在就要。 第27章 “應春和,你不要可憐我” “應春和,我夢見你了?!比挝┑暮斫Y滾了滾,好半天才聲音沙啞地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應春和走到一旁去開燈,語氣隨意地問任惟,“夢見我什么了?”只是摁完開關的手指略微緊張地一蜷。 “很多?!比挝┡Φ貙⒆约盒闹心莻€想要親吻應春和的念頭暫且按下去,簡略總結自己的夢境,“夢見我和你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應該是這樣……我猜的。因為太真實了,不太像沒發生過的事?!?/br> “還記得嗎?記得的話,說來聽聽?!睉汉蜕鲆稽c好奇,想知道任惟究竟夢見從前的什么事了。 “我夢見一間屋子,夢里的大部分場景都在那間屋子里。那里好像是明光橋附近,我跟你一起住在那。你會給我做飯,我會去洗碗,平時我們會一起出門去上課,周末的時候會陪你去附近的公園寫生?!比挝┐蟾诺刂v了講,然后問出自己的問題,“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我們那時候就同居了嗎?” 應春和沒有想到任惟會夢到這些,心情有些復雜,“是我大二時候的事,那個時候為了方便從學校搬出來租房住了,房子找的是大學附近很便宜的一間,又破又小很多東西都缺。我當時讓你不要來,你自己天天來,后面就一起同居了?!?/br> 其實當時任惟來的第一天應春和還沒來得及整理,看起來的畫面比后來收拾過的,也就是任惟夢里看到的更加破。任惟推開門就看到里面掉皮的墻壁、泛黃的天花板和生銹的水管,直接拉著應春和扭頭就走,說我給你租別的地方,這里破成這樣怎么能住人呢? 應春和當然是不同意,說租金都已經付了,況且是我住又不是你住,你不喜歡以后不來就是了。 任惟拗不過應春和,只好綁著應春和收拾了一整天,忙到半夜兩人累得癱坐在地上,而房子里已經煥然一新——臟亂的角落都被打掃清理干凈,舊得有些掉皮的沙發鋪上了米色的沙發布,門口新買的鐵藝置物架上整齊堆放了一些生活用品,窗臺的位置有一個喝完牛奶后洗干凈的玻璃瓶,里面插著一小把房東阿姨種的小碎花。 那種花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他們兩個都叫不上來名,只是覺得淡紫色的花瓣怪好看的,生命力也意外的很強。原本他們都以為這種花摘下來不出三天就會枯萎,但沒想到插在瓶子里后,竟保持鮮活的樣子有了十多日才漸漸枯萎掉。 在那個時候任惟就意識到應春和其實是很會生活的一種人,并且有著某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后來的很多次,他發現自己也是那樣的一塊朽木。 “其實,我還夢到了一些別的?!比挝┆q豫著把話說出來,“嗯……是發生在浴室里……” “浴室?”應春和一下沒反應過來,畢竟這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 任惟并不確定夢里的那段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他夢里新增的情節,試探性地描述那個畫面,“就是……我把你抱了起來……” “停!”應春和突然急促地打斷了任惟的話,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與此同時,他的耳垂不受控制地紅起來。 從應春和別扭的反應以及明顯發紅的耳垂,任惟明白了,他的感覺沒有錯,浴室里的那一段也是過去真實發生過的。 應春和很快就從羞臊中抽離出來,眉頭一皺,“任惟,你這是做了個春夢?” 枉費他剛剛認真聽了那么久,其實任惟的夢里主要的內容根本不是那些吧? 這下羞臊的輪到了任惟,人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上半身立得直直的,“你別張口就來!什么春夢???就那么一點點,根本沒多久我就醒了!” 應春和敏銳地抓到他話語里的缺口,皮笑rou不笑,“聽你這話,你還挺遺憾的?要不你躺回去,試試看能不能接著夢?” “我不跟你說了,都說了不是那個意思!”任惟氣得掀開被子,準備從床上下去,想借口上廁所離開一會兒,“我去上個廁……” 但他的被子方一掀開就被他飛快地又給蓋了回去,速度之快讓應春和的頭發都給這被子帶起來的風掀得動了動,感覺好像被什么東西拍了一巴掌一樣。 應春和無語了,“任惟,你搞什么???” “不是……”任惟腦子很亂,不知道該怎么跟應春和解釋這個情況,“等下,我現在有點亂……你讓我冷靜一下?!?/br> 應春和的目光在他變幻莫測的神情和死死捂著下半身的動作上掃了掃,隱約猜到了點什么,表情一下就變得戲謔起來,挑了挑眉,“任惟,你是不是硬了?” “你怎么知道?!”任惟猛地抬起頭,一臉驚訝地跟應春和對上眼,rou眼可見的慌亂,“不是……這你怎么都猜到了?” 原本只是隨便猜猜的應春和見猜中了臉上笑意更濃,“還真是???我隨便猜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動作太明顯了?!?/br> 見任惟一臉緊張的樣子,應春和又不由得開導他,“你不好意思什么???以前又不是沒見過。再說了,這不就正常的生理反應嗎?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搞得好像是我給你弄的一樣?!?/br> 說完這句話之后,應春和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太對勁,“等等……你剛剛做了個夢,夢里你在和我……咳咳,和我那什么,然后你醒來就成現在這樣了?” 應春和的雙眼微微瞇起來,心情大好,像是抓住小雞仔的狐貍一樣,“任惟,這算什么?你在夢里意yin我呀?還嘴硬說做的不是春夢呢?不是春夢,把你給弄成這樣?” 任惟活了三十年都沒有經歷過這么尷尬的事情,在夢里夢見和前任在做戀人間很親密的事,醒來之后發現自己有了生理反應。等等,他有了生理反應? 任惟跟應春和幾乎是同一時間反應過來了這件事,彼此對視上,齊齊開口,“但我(你)不是……” 說實在的,任惟自己都不太記得上一回有反應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本來他也沒有戀人,平時生活又兩點一線,不是公司就是家,過得清心寡欲,這件事對他沒有多大影響,久而久之基本都沒放心上。 可沒想到他今天卻很突然地在做了個不可描述的夢之后,生出了反應來。 “你這叫什么?醫學奇跡?”應春和開了個玩笑。 任惟卻搖搖頭,把原本用來罩住下身的被子掀開了,坦然地露出自己的下身。 他這一舉動讓應春和無可避免地自動就把目光投向那個關鍵的部位,遺憾的是沒有看到任何的異常,平靜無波。 “已經沒了?!比挝┱Z氣平淡地說,“沒有醫學奇跡?!?/br> 任惟去上廁所了,應春和讓他順便用干毛巾擦擦身上的汗,把衣服也換一身。 任惟這一去就是半個多小時,應春和都懷疑他是不是掉坑里了。 從廁所回來的時候,任惟明顯興致不高。想也是,這種事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高興得起來。 應春和沒有多問,只是道,“睡了那么久都沒吃過東西,現在餓嗎?我去給你下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