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04節
張夫子聞言,有些奇怪,卻還是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小盧原來是教過太子殿下的?!彼3种约旱膰烂C,認真解釋,“我以前也教過小盧,想來指點太子殿下一二,問題也不大?!?/br> 太子:…… 一旁正神思天外的盧桁:…… 其實……要按照師生的禮節來算,這么說也不是不可以。太子固然可以用君臣之道反駁,可誰讓開頭他自己說了,不是太子、只是個出家人的? 北溟的微笑僵了僵,只能說:“張夫子說得有理……我很是銘記在心?!?/br> 王夫子面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許。 “總之,觀想之路在結束考核前,是不會再次開啟的。諸位何必動手?不如安安靜靜等待結果,再決策也不遲?!?/br> 他語氣輕松,又成了那個笑瞇瞇的和善老者。 北溟垂下眼簾,又輕輕抬眼。 他望向鏡中的云乘月,目光又變得迷離繾綣。 “既然王夫子堅持,那就再等等看吧?!彼Z氣平和清淡,與他略顯癡迷的目光形成鮮明對比,也因此顯出了幾分怪異。 “讓寡人看一看,這一位云乘月,究竟是來年祭天大典上的天之驕子,還是屆時爐中,那無人知曉的獻祭之靈?” 這清淡的話語好似藏著殺氣,又讓其余人默然。 辰星已經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此時還是身形陡然一震,很是惶惑地抬起頭,如驚弓之鳥,又怯怯不知所言。 熒惑一直低著頭,去盯高臺下方的云霧、水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夫子平靜依舊。他望著天際,出神片刻,竟忽地笑了笑。 “太子殿下,只是看一看就足夠了嗎?” 老人的問題,引來北溟一瞥。 “王夫子的意思是?” “老夫的意思是,來年祭天大典上,驕子雖算不上多,聚在一起卻也不少。乘月被你們這么刁難……若是她還通過了,僅僅是成為其中一員,怎么夠?”鬼仙悠悠說道。 北溟神色一動。 “哦,這樣嗎……這樣,倒也不是不可以?!?/br> 他仿佛回憶起了什么,眼中漸漸有了一點亮色,宛如小孩子看見許久不見的心愛玩具。 太子手中的佛珠停了下來。 “那就這么辦吧?!彼麥睾偷卣f,“若她能順利等到來年,寡人便讓她做群英之首,那祭天大典上風光無二的執筆人,又如何?” 王道恒笑了。 “那就這樣辦?!?/br> 他滿意道。 …… 一旁。 閉目調息、默默療傷的楊嘉夫子,悄悄看了王夫子一眼。 他面色蒼白得可怕。 他已經盡量避免讓別人看出來,可那份憂慮、迷茫,還是滲了出來,露珠一般凝結在他眉眼上。 作為生機大道的踐行者、當世數一數二的天才修士,楊嘉向來是安穩舒展、樂觀從容的,而從未有這般……近似于惶恐的不安。 旁人不免覺得奇怪。連王夫子都有一些奇怪?,F下局面雖然緊張,卻還沒有壞到讓一名夫子慌亂的地步吧? 不過他轉念一想,剛才楊嘉得知了祭天大典的事,一時道心動蕩,現在又乍然得知觀想之路的事……他畢竟年輕,還有太多秘辛不曾了解,一時陷入茫然也并不奇怪。 而面對自家小輩,王夫子向來是很慈和的。 老人便伸出手,主動輕輕一拍楊嘉的肩,也順帶又給了他一縷靈氣,助他穩定心神。 誰知道,楊嘉卻陡然一顫,仿佛被王夫子的動作嚇了一跳。 “……沒什么?!?/br> 明明王夫子什么都沒問,楊嘉卻自己蹦出來一句。他甚至還勉強擠出來了一點笑,竭力要鎮定起來。 王夫子真正覺得奇怪了。這不該是楊嘉的正常表現。 老人想了想,溫聲寬慰他:“你可是擔憂你meimei?她爭強好勝,有爭做執筆人的心思,但她心思浮動不定,本也爭不上?!?/br> 楊嘉勉強笑了笑。 “我親緣淡薄,對舍妹關心有限……她做不做執筆人,我并不在意?!闭f著,他從容了一些,只臉色還蒼白,“多謝王夫子關心。我實在是自己道心不穩,看來是閱歷太少,還需多多鞏固自身?!?/br> 說罷,他重新閉目,繼續調息。 見狀,其余人也就收回目光,也將注意力收走得一干二凈。于他們而言,這只是一個無須在意的小小插曲。 唯有楊嘉自己知道,他剛剛下定了某個決心。 …… 觀想之路中。 云乘月正眼睜睜看著,那名飛魚衛之首一步步走了過來。 他看似走得緩慢,可上一步還像遠在星辰外,這一步就已經踏上了雪白星光。 幽黑的靈力化為實質,圍繞在他四周;它們不斷伸縮,宛如巨大而不祥的藤蔓。 這些黑色的靈力在他周身彌漫,化為四個大字: ——法天象地! 四個大字,四枚書文,組合在一起就有了放大無數倍的威力。威壓一浪接一浪漫開,既從天上降下,壓得人抬不起頭,又同時從地上涌出、纏繞,令人挪不開步子。 ——[又是“法天象地”,一個個都敢……] 薛無晦清冷的聲音出現了某種波動。他在怒火爆發的邊緣,卻又因為什么緣故而遲遲不能做聲。 云乘月感到自己像被牢牢鑲嵌在了一株巨大的植物之中;這“植物”僵冷、堅硬,不容分說地抓住她,而且不斷收縮,仿佛想要立即將她握得粉碎。 想罵臟話……云乘月竭力抬起頭,暗暗苦笑,想薛暗不愧是飛魚衛之首,夠謹慎,對付她一個第三境的修士也絕不廢話、上來就動手。 這明顯的違規之舉,竟然沒有誰來干涉,是不能夠,還是不愿意?或者這又和鯉江水府一樣,是一次大能們居高臨下給出的試煉…… 無論如何,看來她得想辦法自己扛過去。 ——[……罷了,我來。] 薛無晦的聲音剛剛響起,也伴隨著胸前翡翠吊墜的微晃。 云乘月便斷然傳音道:[不許出手!我先看看能否自己應對。我知道你的習慣,如果能夠隨意出手,薛暗剛一動手,你必然就已經應對。有所遲疑,便是有所忌憚。] 她一邊盡量抓緊玉清劍,又調動全身所有靈力,一邊冷靜判斷:[現在并非絕路,我若能憑自己對付過去,何必要你多擔風險。老薛,你暫且靜觀其變。] ——[你……] 帝王怔怔,遲疑片刻,隱約嘆了口氣,低聲應道:[好……朕信你。但若情況有變,我不會袖手旁觀。] 云乘月干脆道:[好,我自然也信你。] 在這短暫的瞬間里她想起一件事。原來在浣花城中,薛無晦剛出帝陵、尚未取回力量時,乍然遇到虞寄風出現,他忌憚不已,直接一言不發地匿了身形,留她獨自應對。 雖然當時也很理解…… 不過還是現在這樣互相著想的感覺更好。 饒是身處險境,云乘月也不禁微微一笑。 這個微笑正落到薛暗眼中。他誤會了。剎那他眼神更沉,勢若風霜,聲音淡漠卻是壓著狠戾:“哦,你在挑釁?” 四枚大字陡然升起。它們漆黑而又流轉著不詳的紅光,變幻間令人心驚rou跳。 薛暗抬起手臂,信手抓來“法”字的其中一點。那一點歪歪斜斜、邊緣有無數細小鋒銳的齒痕;它浮動在薛暗掌中,不斷收縮,表面也不斷有塊狀物凸起又凹下。 好似一塊rou瘤,或者……一個惡心的心臟。 云乘月看得本能地有些反胃。 這是死氣……?不對。薛無晦她見過,其他死靈如封栩、樂陶、申屠侑,她也見過。死靈的死氣只是寂滅虛無,還夾纏著對生者的怨恨與嫉妒,但那是一種十分純粹的惡意。 可薛暗給人的感覺不同。他的力量近似死氣,卻又不夠純粹,反而顯得分外怪異,和四周的世界格格不入。 看多了兩眼,居然有想吐的沖動。 薛暗伸出手,讓那顆心臟……不,是那一點筆畫更加靠近云乘月。 周圍的空氣都像被什么東西污染了,不停地出現詭異的黑色紋路。窒息感更加強烈,云乘月不得不花費更多靈力用于防御,才能避免自己被整個壓扁。 “沒有用的?!?/br> 薛暗唇邊有一個小小的弧度,似乎是個嘲弄的微笑。他聲音冰冷,居高臨下道:“第三境連勢,與第四境化意之間,存在本質區別?!?/br> “書文七境,分別與書道境界對應。聚形、凝神、連勢、化意、洞真、通玄,最后是早已銷聲匿跡的飛仙?!?/br> “聚形、凝神,都是入門之境。連勢開始,書文才有連貫互通、一呼百應之可能?!?/br> “但與化意相比……” 薛暗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彈。 那墨黑的一點立即一沖而出,撞在了云乘月跟前! ……危險。 本能的預警讓她毛骨悚然。倉促間,她來不及多想,只憑借本能調用全部靈力,只匯聚在……那一點! 滋—— 尖銳刺耳的聲音,綿長無休,仿佛貼在人骨頭縫里游走。 那一枚黑點撞在她眉心前,只有三寸的位置。靈力形成的防御瘋狂燃燒,竭盡全力去抵擋這一點的威力。 由于力量全部集中守衛要害,云乘月身上其他地方頃刻抵不住壓力。她衣裙都是法器,佩戴的不起眼的首飾也是薛無晦送她的珍寶,因此多抵擋了一會兒;但很快,它們紛紛破裂。 畢竟為了不要引人注目,薛無晦也不能夠給她過于稀罕的法器…… 肌膚給割裂;傷口中,有骯臟的力量蟲子般不斷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