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03節
第108章 觀想之路的秘密 ◎各自打算◎ “莊不度……我記得他兒時剛會拿筆不久, 我還看過他一眼。那時我就想,這是一個難得的意趣之道的天才啊?!?/br> 王道恒背著雙手,語氣有些欣賞, 也有些惋惜。不過,也僅此而已, 談不上多么在意。 他衣角微渺,雪白長眉垂落,還是那么一副云淡風輕的老神仙模樣。 但…… “王夫子——老院長!都什么時候了您還在說這種話!” 性格急躁嚴厲的張廉夫子,壓著火氣埋怨:“您倒是解釋一下哪兒來的死靈哪……這肯定有什么誤會!” 王道恒沒有回頭, 還慢悠悠地問:“什么誤會?” 張夫子噎了一下:“還沒誤會?死靈, 那可是死靈!” 王夫子一本正經:“死靈在哪兒?我看沒有死靈在的嘛?!?/br> 張夫子瞪著老神仙,真是眼珠子都快瞪脫了眶。若不是對面是人人尊敬的王夫子, 他恐怕能氣得直接把手里的“法”字書文給砸出去。 “……俺現在不跟您扯這些有的沒的!觀想之路給飛魚衛躥了進去,俺們書院都要給人掀個底朝天,您還問有什么不得了!您別是老糊涂了喲俺滴個乖乖!” 張夫子著急上火得, 連多年前的鄉音都給蹦出來了。 他也的確該著急。 此時, 宮殿平臺上水汽激蕩。 自水鏡當中,薛暗喝出那一句“死靈”開始,爭斗便猝然爆發。在場修士,無不是心明眼亮的高人,當然知道“觀想之路”被飛魚衛指控藏了死靈,是多么嚴重的罪名。更何況,這指控者還是飛魚衛之首! 不管這罪名是否成立,當下都絕不能示弱! 書院一方的夫子、老師們齊齊出手, 各色書文靈光閃爍, 牽連出無數筆墨意蘊。 白玉京一方的官員也毫無懼色, 都祭出笏板, 飛魚衛則紛紛拔刀。 可與一般修士不同,白玉京的代表們并不書寫自己的文字。只見他們三五成團,各自寫部分筆畫,最后組合出四枚大字。 曰:法天象地! 四字皆為大篆,筆筆森冷,氣勢萬千。明明是不同的修士寫出的筆畫,組合在一起卻是嚴絲合縫、結構完美,筆勢連貫,因而冷峻之意自然流出,宛若出自一人之手。 更令人心驚的是,這四字不僅字字書文,而且……每一枚都是玄字級! 玄字級別是何等模樣? 人人皆知,書文威力如何,要分等級來論:白文最末,地級好一些,也最為常見。天字級書文更優,也是真正劃分俊才與常人的分水嶺。接下來是玄字級,持有者常為各方大能,偶爾也有天才級別的學子。至于道字級書文……那是傳說才有,便暫時不論。 而在等級相同的情況下,若能將所持有的書文組合成詞語、句子、文章,便能令書文威力成倍增加。 就如此刻這“法天象地”一詞。 四枚玄字級書文法度相同,宛若同出一脈的將軍;又相互呼應配合,勾連出新的意蘊。 它陳列高臺之上,大篆文字帶來古樸滄桑氣息,幽幽冷冷,隱約地……竟還帶著一縷霸道之意,令人想起千軍萬馬拱衛著高高在上的皇權……而且那必定是亙古中最森嚴、最不容違逆的皇帝之權。 相比之下,書院一方卻是各自為政,書文形形色色,意蘊也形形色色,看上去熱鬧繽紛、氣勢很足,實則相互干擾,以至于沒有一枚書文可以同“法天象地”一詞媲美。 這情形雙方都看在眼里。 當下,書院眾人就面色微沉,而白玉京一方則精神一振,氣勢更盛。 若論個人修為,明光書院薈萃了頂尖修士,當然占優。 可白玉京不知用了什么辦法,硬是讓一群第四境修士,發揮出了第五境巔峰的實力。如此一來,書院竟是落了下風。 一時間,書院眾人無法,只能對王夫子投以求助的目光。 可老神仙只管凝望著水鏡,對身后的斗法恍若不見。 還是太子先微微一笑。 “看樣子……的確是法度一道更勝一籌?!?/br> 太子北溟緩緩捻動著手中佛珠,用極為欣賞的目光凝望著“法天象地”四字。他看得那么專注,凝聚在他眼中的光,甚至比他回憶過往時更明亮。 “一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意趣之道或許能造就一兩位天才,但于國于家,終究要行法度之道,眾志成城,才是長久之計?!?/br> 他自言自語著,下定了結論。 分明是為了死靈而起爭執,卻沒頭沒腦說到了家國……這跳得,是不是有些太遠了? 旁人多少都露出了異樣的眼神。 王道恒卻像知道北溟在說什么。老人便靜靜地看著他,目光似含著嘲諷,又像壓著許多沉沉的思慮。 無論是書院的各色靈光,還是“法天象地”的磅礴森冷,到了他們周圍,都化為一片寂靜。水霧還在他們腳邊彌漫,同樣不受任何影響。 終究,王道恒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他呼出的氣吹起了雪白的胡子、眉毛,吹得它們虛幻起來,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而后,鬼仙又伸出手指,慢慢地梳理了兩下自己的眉毛。 “法度一道的勝利嗎……我看不見得吧?!?/br> 他不笑,也不怒,語氣平靜悠遠:“太子殿下,這‘法天象地’四字的確威力無匹,令人欽佩?!?/br> 說著,他還點了點頭,加強了這種肯定。 這種肯定令北溟唇邊笑意更甚。這句輕巧的贊嘆,似乎正正切在了他心坎上。 “正是……” 但緊接著,王道恒便搖了搖頭,嘆著氣打斷他:“可若老夫沒有看錯,‘法天象地’這個詞語,似乎是臨摹了別人的手筆……罷?” 他長長地拖出去最后一個字音,有意無意就說出了十二分的嘲諷。 “那段記憶依稀殘存在老夫的記憶之中。千年前,是那一位初登飛仙之境,豪情萬丈,揮毫落下‘法天象地’一詞。太子殿下——” 王道恒抬起眼。在老人那皺巴巴的、失去水分和彈性的眼皮下面,是一雙電光般明亮的眼睛。 “你自以為‘法天象地’威力赫赫,實則卻是臨摹他人的贗品!” 他語氣陡然嚴厲,有了咄咄逼人之勢。 “而被臨摹的那一位,恰恰卻是意趣之道的大能!歷史忘記了,可老夫還記得?!?/br> “你說眾志成城,可成的是誰的城?法度之道,莫非要以拾人牙慧為榮?” 這或許是人們記憶中,表現得最為不屑、充滿輕蔑和嘲笑的王夫子。陡然之間,他不再是那個笑呵呵的、好脾氣的、不問世事的神秘老頭兒,而是自身之道的書寫者捍衛者。 而太子的微笑,也在這一刻倏然凍結。 臨??? 臨??! 一旁白玉京官員齊刷刷一驚。他們都是法度之道的堅定奉行者,更以能被選中書寫“法天象地”四字為榮??伤麄儚臎]想過,原來這詞竟然是別人寫下的,還是意趣之道的修士? 那……他們引以為豪的,還是法度之道么? 心意動蕩,書文便也受了影響。 一時間,“法天象地”氣勢大減,而書院一方趁機振奮反攻。 優劣調轉,書院的修士都松了口氣??磥硗醴蜃硬皇遣怀鍪?、不在意,而是要在道心根基上打蛇七寸。果然,這種大道之爭,還是要有大能坐鎮,才好一語道破玄機,穩固己方士氣,也動搖對方的決心。 太子沉默著。 他似乎也無法反駁王夫子的質疑,便只能沉默。他手里的佛珠還在緩緩捻動,雙目漸漸冰寒,似乎想起了什么絕對不愿回憶的往事。 “……呵,王夫子果然道論高妙?!?/br> 北溟輕輕一笑,居然放棄爭論,露出一個寒冷的微笑:“那么,我們還是好好說道一番,這觀想之路中的死靈是怎么一回事?” “王夫子方才還承認,為了抵御神鬼異族,也為了天下太平,任何死靈一經發現,就必須上報官府,最后在祭天大典中完成獻祭?!?/br> 王夫子望著他,片刻后,他收起怒色,一臉平靜地點點頭。 “不錯,老夫承認死靈必須被消滅?!彼喍痰芈暶?,“然而,明光書院中并無死靈存在?!?/br> “……哦?王夫子莫不是想效仿古人,來一出指鹿為馬,當個睜眼瞎?” 北溟含笑看向水鏡。鏡面之中,薛暗正手執黑光長劍,步步逼近云乘月背后的書文。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無數星光停留在那片夜色中。 “那么,那又是什么?” “這都看不出?”王夫子用一種略含責備的、長輩看不成器的小輩的目光,看著北溟,“那當然是書文,只是蘊養出了一點自己的神智,和死靈沒有什么關系?!?/br> “那您就盡管嘴硬罷。待薛將軍捉拿死靈歸來,一切便水落石出。況且……” 北溟微笑著,稍稍挑起了眉毛。 “我很好奇,除了這‘夢’字以外,觀想之路中還有沒有別的死靈?”他凝視著那片閃爍的群星,語氣輕柔至極。 此言一出…… 書院全都沉默了。 能夠來到這里的夫子、老師,全都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不少年頭。正如對祭天大典一樣……對書院中的一些事,他們也多少有所耳聞、有所猜測。只是出于某種信任和默契,他們幾乎不去主動探究。 只可惜,當一些事被稱為“秘辛”的時候,大約就意味著它們總有一天要被發現。 唯有張廉夫子大驚,一雙濃郁粗黑的眉毛大大飛起來,快要壓不住他滿面驚色。 “什么?難不成觀想之路里那些成了精的書文全是死靈?!”張夫子神情嚴肅、語氣嚴厲,震得他自己的書文都抖了幾抖,“王夫子,這是怎么一回事,必須給一個說法??!” “如果真有死靈,那我們務必要遵照國法規定,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書院其他人:…… 失策了……他們怎么忘了,書院里還有這么一位嚴守律法、腦子還比較一根筋的夫子?以往大家嘀咕觀想之路的時候,都會有意無意避開張夫子的…… 王夫子安慰道:“沒事的,我們這兒沒有死靈?!?/br> 張廉夫子想了想,又一臉嚴肅地對北溟說道:“太子殿下,國法必須遵守,可也萬萬不能冤枉了人才是?!?/br> 北溟:……? 他有些疑惑,語氣不禁帶上了一絲遲疑:“張夫子……你在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