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10節
紀桃榆踩著曬干的泥凸,聽著他爹絮叨,想著就要去別人家了,心里總有些說不出的味道來。 雖然尤二郎知書達理,他也不是才見過一回兩回,但兩人礙于禮數終歸是沒熟到一起過日子他也心中踏實得毫無波瀾的地步。 他心里竟沒有太多要嫁人了的喜悅,反倒是有些想東想西的,便只悶悶的應了他爹一聲。 紀揚宗瞧出哥兒興頭似乎不高,正準備要問怎么了,兩人剛進院子,突然一聲凄艾的呼喊打斷了他。 “里正,黃娘子,我這朝領著我們家不成器的夏哥兒來給桃哥兒賠禮來了!” “這是怎么回事?” 紀揚宗見著一雙眼發紅的余家母子倆,不解的望向一旁的黃蔓菁。 “我也是不曉得?!?/br> 倒是一旁的桃榆看著前來的母子倆眉心一動,他沒想到孫氏會直接領著余夏過來同他爹娘一道賠禮道歉。 不等他開口,倒是孫氏先行厲聲呵斥了一句:“跪下!” 余家哥兒便擦著眼睛跪倒在了紀桃榆跟前,孫氏道:“還不同桃哥兒好生致歉?!?/br> 余夏在幾雙眼睛下,覺得屈辱的厲害,小哥兒的臉皮薄,此刻簡直渾身都是火辣辣的。 他不敢看紀桃榆,只能斂著頭,帶著哭腔道: “桃哥兒,那日我不該害你落水丟人的,是我叫豬油蒙了心智,你落了水那一刻我心里其實也慌極了,可是榜下擠得厲害,一下子便把我給推著走了。等我再跑回來的時候,見著你幸得已經被人給救起來了?!?/br> “我心里害怕的很,回來以后吃喝睡不下,越想越是失悔,這朝前來同你賠罪,是我不好?!?/br> 紀揚宗和黃蔓菁頓時明悟了原由,不由得大驚失色。 “你這孩子怎能這般!桃哥兒自小身子便不好,你害他落水不是要他的命嘛!” 黃蔓菁氣急,也顧不得平素里的鄉親,徑直便叱聲問起罪來。 紀揚宗也是眉頭夾得起溝壑:“太不像話了!兩個人好好的一同結伴去城里,怎干這種事!” “這孩子該打該罵,我得知事情便狠狠的打罵了人,想著要緊的還是同桃哥兒賠罪,這便提著人過來了。也是我管教得不好,叫他做出這般損德行的事情來,往后定然叫他在家里好好習脾性?!?/br> 孫氏提了一籃子的雞蛋和兩只自養的老母雞:“自知對不住桃哥兒,一點薄禮還望收下補一補身子。這害得桃哥兒傷病,此番一應的醫藥錢我們都賠?!?/br> 紀揚宗和黃蔓菁心里生氣,可見孫氏一應賠罪禮數又做的全,一時間倒是讓他們不好破口苛責。 遂轉看向桃榆,看他是什么個意思。 桃榆先前沒有告訴爹娘便是怕他們擔心為難,沒想到孫氏挺是聰慧,徑直便來當著他爹娘賠罪了,索性一次性說干凈,省的心里不安。 難為天下父母心,如此看來,這事兒也不是孫氏授意余夏去干的。 他看著地上跪著直哭的哥兒,道:“我現在還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夏哥兒勿要僥幸說總歸是未有害得我如何,小禍未能釀成大禍是因為有義士相救我才幸免于難,想必夏哥兒也見到了是誰救了我,此后還望別同人費口舌宣告這些事情,害得好心人徒惹事端才是?!?/br> “他定然不會亂說的,這事兒本就是他不對!” 紀桃榆看了急慌慌替余夏說話的孫氏一眼,孫氏見狀悻悻閉了嘴。 “我、我明白,這件事情再無旁人知曉?!?/br> 余夏小心翼翼道:“以后、以后我也不會再有不該有的心思?!?/br> “既是如此,那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夏哥兒,你起來吧?!?/br> “多謝桃哥兒寬宏大量?!?/br> 孫氏見桃榆沒有死擰著這事兒不放,長松了口氣,上前把余夏牽了起來。 黃蔓菁卻是心疼自家孩子,道:“孫娘子,平素我們兩家往來的也算和諧,往后還望你好生看管夏哥兒才是。今朝能起毒辣心思,咱們一村子鄉親常來常往還有得情說,他時要是嫁去夫家,若還是此般秉性,難保不吃大虧?!?/br> 孫氏臉上火辣辣的,聽了這么一番話心里羞愧的厲害,卻也只能應承:“是,黃娘子說的在理,往后我定然多費心思管教這孩子?!?/br> 余家母子倆走后,紀揚宗把院門合上,轉頭看著坐在席棚下的哥兒,又氣又無奈:“你怎不早同爹娘說這事兒,白叫人欺負,若早曉得爹早便上余家了,白讓他們母子倆前來哭喪落了下乘?!?/br> “是??!我當是你不小心失足,竟是余家那哥兒干得,虧得清早上還說邀你一道去城里,早曉得如此,我才不讓你去?!?/br> 黃蔓菁心里后怕的很。 “早說了爹娘前去余家理論,是要叫村里人都曉得我落水被人撈起來了么?若是余家的不承認是他推的,一口咬定我是自己落得水,只怕村里人還以為爹娘仗著里正的身份欺負村里的鄉親呢。于理于名聲都不一定討得到好?!?/br> “我起初也很生氣,可冷靜下來細想一通,沖動前去討公道最后反倒是會得不償失,為此才先同孫娘子支應了一聲,看她是什么個態度。若是假裝無事發生,我也便知道他們家是什么貨色,到時候自也會告訴爹娘,往后當如何對待;若是能回去教訓余夏,并帶他來賠禮道歉說明還是良善的?!?/br> 紀揚宗和黃蔓菁細想下來也是如此,一頭感慨桃榆心思細密想的周道,不過卻也總覺得有些吃了啞巴虧。 “話雖如此,但往后決計是不能讓余家那么方便了?!?/br> “爹,您是里正,怎說這些話來。錯的是余夏,孫娘子和余叔平素也是忠厚的人,沒必要遷怒他們家里?!?/br> “余夏之所以會一時起了歹心,無非也是因為尤二哥哥罷了?!?/br> 紀揚宗聞言恍然,隨后又嘆了口氣:“先時便總見著余夏出入尤家,原來還給存著這番心思。那可不行,這樁婚事不能久拖著了?!?/br> 第9章 尤家二郎中舉,宴請鄉親的席面兒定在了二十六一日,尤家人遍請了村里人,是要大辦一場的派頭。 江南一帶讀書人受人尊重愛戴,為此便是家中能吃飽飯的農戶尚且會送孩子去私塾里讀兩年書,同州境內許多人都是識字的。 雖讀書已是尋常之事,可真正能讀出來,考上些許功名傍身的終歸是佼佼者。 尤家本便是村中大姓之戶,是明潯村當年開荒就來了的第一批農戶,多少代人傳至今日仍未斷絕過。 祖上有過獵戶,屠子,走商,工匠一系,尤姓團結之時也曾風光過兩代人,只是延續到這兩代人時人心散了不少,又未有太成事的子孫,榮冠了三代人的里正也轉去了紀家,如此一來便愈發的不如前了。 說來,紀家雖也是當初明潯村開荒就來的農戶,但前幾代人卻是遠不如尤家風光的,不過近些年來尤家走下坡路,紀家卻隱隱在往上走。 兩姓在明潯村都是頂頂的人家,一直支撐著明潯村,兩家往來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可也少不得明爭暗斗,咬牙較勁兒。 再說回尤家,這近兩代人雖然不濟,可到底祖上有些基業,田地山林之業在村里仍占據大頭,大富大貴是不成,但卻也衣食豐足。 尤家自詡是村中大姓之戶,婚嫁門檻也甚高。 尤二郎父親一輩攏共有六個兄弟姐妹,他父親排行老四,身子不好,即便如此,也并不妨礙尤家想給尋個不錯的屋里人。 當初本是說定了一戶人家,家境還不錯,只不過哥兒生得粗大相貌平庸了些,尤家人想著正好能料理起老四的家事。 兩家商定的妥帖,然則在成親前孫家的大姑娘卻勾搭上了尤家老四,兩人婚前茍合,竟然將生米煮成了熟飯。 尤家哪里瞧得起孫家那般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家,然則孫家大姑娘卻以死相逼,若是進不得尤家門便死在尤家門前,事情鬧得也是難堪。 尤家迫于無奈,只得咬牙將人娶了進來。 孫家姑娘得償所愿,卻是害得尤家在村里丟了臉面,又還對先前說定的人家賠償了不少損失。 尤家對這兒媳是恨得牙根兒癢癢,婚后婆媳關系崩得很緊。 然則孫家大姑娘嫁過來還沒過上幾年好日子尤家老四便撒手人寰,尤家記恨著當初孫氏的脅迫,尤老四離世以后,非但沒有照拂孤兒寡母,反倒是怒斥孫氏克死了自己兒子,分家之時分到的東西屈指可數。 其余幾房叔伯那些年也是對孫氏的行徑耳濡目染,對其甚是冷淡,幾乎是不管母子幾人的死活。 孫氏又狠吃了幾年清寒苦頭,但她卻是有些能耐,窮苦下硬生生還是把自己兒子供讀了出來。 自尤二郎中了秀才,尤家的態度便大為改觀,昔日連根蠟燭都不肯借的大伯主動送了錢到四房,總是惡語相向的三房主動掏腰包給買貴重的筆墨紙硯,五房什么雞鴨魚rou的隔三差五便送上門去。 便是出嫁了的姑姑,姑郎的都是緊著送好東西來。 孫氏是聰明人,雖心中早有嫌隙,卻是深知背后有宗親的要緊,未曾奚落,照單全收。 外頭人看來,幾房人親的可不能再親了,好似是昔年從未爭吵過一般。 如今尤家二郎有中了舉,尤氏一姓更是歡天喜地,幾房人共同出資放炮仗,祭祖宗,辦大席……四房一個子兒沒掏,其余幾房人卻對孫氏恭敬有加,事事兒問詢。 倒也是不怪尤家幾房人臉變得快,且不說舉子有功名能有機會入官兒,最實在的還是能減免賦稅。 尤氏一姓的田地山林本就不少,如今家里有了舉人,受其庇護便不必繳納賦稅了。 如此下來,用不著兩年,尤氏必然發達。 “你便曉得了作何都回來兩日了,尤家怎還在放鞭炮熱鬧?!?/br> 早食間,外頭的炮仗聲噼里啪啦的響,趙母同霍戍說了些村里大姓之間的事兒。 這些年趙母過得苦,丈夫臥床,兒子又前去徭役沒有消息,憂愁吃喝也就罷了。 家里沒有理事能支撐起來的男人,村里人一貫是欺軟怕硬,沒少暗暗的欺她。 為此在外時,她從來不曾說誰家的事兒,只怕惹來口舌。 早兩年丈夫還在的時候,尚且能同他說一二,這幾年進進出出都只一個人,屋里屋外的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霍戍話少,且也不是個會與人說長短的性子,她樂得同他說些村長里短的話。 原先她以為霍戍會不愛聽,倒是不想偶爾也能插上兩句話。 就好比是:“紀家幾房?” “紀家里正那一輩人有兄弟姊妹八個,兒子四個,四房人?!?/br> 霍戍靜靜的聽著,早食白粥就腌菜,吃得簡單,可趙母的風腌小菜做的不錯。 是夏時摘的長線嫩豇豆腌的,現在吃味道剛剛好,脆而鮮咸。 “這么一來,尤家的風頭要蓋過紀家了?” 趙母道:“有了舉人做庇護,尤家勢必起來,壓倒紀家一頭也不為過。只是兩姓要結親,當也不會斗得太厲害,紀里正這一房也是能受些好處的?!?/br> “不過也是里正一家應得的,他沒少為尤二郎讀書跑過?!?/br> 霍戍沉默了片刻,這些事情于他找長歲的姘頭并沒有什么線索,但聽聞是與紀家有關,卻又還是耳賤順著聽了下去。 聽了趙母的這話,心里更是沒來由的冒出些煩躁來。 霍戍沒頭沒尾又好似故意岔開話題一般,道了一句:“腌菜很可口?!?/br> 趙母笑了起來:“長歲以前也喜歡,你們倆口味相和,難怪能結成生死兄弟?!?/br> “我待會兒去城里一趟,買些布匹,在順道買些面粉回來包餃子,再給你做個酸豆角鮮rou餡兒餃子可好?” 霍戍沒有拂趙母的好意,應了一聲 。 趙母見霍戍樂意,心里高興。 她偏頭瞧見外頭的云遲遲不散開,吹的風也冷颼颼的,便是不下雨,估摸著也得是個陰天。 “秋雨下來天就冷了,好在是糧食曬的也差不多了。一場秋雨一場寒,得提前把秋衣做好,否則天一下子冷下來可就措手不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