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 第78節
“在姑娘昏睡不醒的當日,長公主殿下曾詢問過我和小暑,讓我們告知姑娘先前在宮里的行跡,不知所為何故?!?/br> 第98章 只待擇好良辰吉日就能完婚 阮問穎沒說話。 直到谷雨將那日的情形復述了一遍, 向她請罪,她才緩緩開口,道了一聲:“……好,我知道了?!?/br> 然后停頓一會兒, 繼續道:“你們遭到母親相詢, 自當實話實說,我不怪罪?!?/br> 對此, 谷雨先是低低謝了一聲恩, 接著道:“還請姑娘恕奴婢多嘴, 奴婢雖不知那日宮里發生了什么,但身子是自己的, 姑娘莫要為了他事傷及己身, 到頭來還是姑娘自己受罪?!?/br> 阮問穎心弦一動,抬眸看向她:“傷及己身?你也讀經書?” “什么?”谷雨有些茫然地回答, “奴婢未曾讀過經書, 只是和小暑一起跟著姑娘學了些典文常論,這‘傷及己身’一言, 是奴婢閑暇時在翻閱的雜記戲說里看來的, 可是有哪處不對?” 阮問穎恍兮一笑:“沒什么,你說得很對,是我迷怔了……” 不過是普普通通、出處不定的四個字罷了,她怎么就想到了經書道文上面,繼而想到了楊世醒身上呢?也真是昏了頭了。 甚至連夢里都充斥著他的身影,無論夢境有多么稀奇古怪, 他都始終存在……她就這么離不開他? 阮問穎垂頭望著繁繡錦織的薰草煙菲衾被, 心中自嘲不已。 谷雨察言觀色, 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換言道:“姑娘昏睡的這幾日里,我們一直懸著一顆心,如今姑娘能夠安然醒來,真是再好不過了?!?/br> 又像是記起什么般道,“對了,吳大夫說過,姑娘一旦醒了,就差人去告訴她一聲,她會盡快過來給姑娘看診?,F下時辰尚早,醫館應當還開著門,我去叫小滿走一趟?!?/br> 她說著就起身行到簾外,開口喚人過來吩咐。 阮問穎沒有阻止,安靜無聲地靠著軟枕,攏著衾被,把目光連同思緒一道放遠。 直到安平長公主聞訊趕來,才將這陣沉默打破。 對方先是仔仔細細、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她,詢問了一番“頭疼不疼”、“哪里難受”諸如此類的話,在確保她沒有什么大礙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氣,屏退眾人,和她說話。 “太醫說你是憂思過慮,因而病從心生??筛镞@些天好好的,你身上也沒發生什么事,怎么就憂思過慮了呢?還是說,這里頭有什么娘不了解的隱情?” 有了谷雨在之前的提醒,阮問穎雖然思緒收攏得不怎么及時,心神也沒能完全鎮定,但已經足夠齊整神情,一邊忖度著現想現答,一邊面對母親探究的目光了。 “女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覺得……心里頭有些發悶,明明母親在臨別之前好好地叮囑過女兒,要恭敬侍奉外祖母,讓其得享天倫之樂……” “可是女兒沒用,花費了大半年的工夫也難以讓外祖母展顏歡笑,更難得祖孫親近,反倒勞累母親夾在我們之間周旋……是女兒不孝?!?/br> 安平長公主眉心微攢,很明顯不信她這話:“就為了這個?” 阮問穎抬眸瞧了她一眼,又垂下去,輕聲道:“外祖母不喜女兒,更不喜女兒與表哥的這樁親事……” 安平長公主恍然大悟:“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br> “你啊你……”她長長笑著舒出一口氣,伸出細長的玉指,輕輕一點愛女的額頭,“讓我說你什么好?” “你舅舅都已經下旨給你們賜婚了,你還擔心這些做什么?難不成是怕你外祖母再下一道太后懿旨,不許你們成婚?” 阮問穎低聲呢喃:“這兩件事分開來看沒什么,湊到一起,女兒就有些愁悶了……生怕外祖母是因為不喜女兒,所以才不看好這樁親事……” 頓了頓,又道,“其實這也沒什么,長者之言,晚輩固不能辭,倘若外祖母堅持,女兒必然不會忤逆,大不了不嫁就是?!?/br> “只是……”她慢慢言語,拿捏著恰到好處的口吻,“母親為這樁親事耗費了許多心力,女兒……不想讓母親的心血付諸東流……” 安平長公主聽著,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不少,對她的疼愛愈發顯現。 “傻孩子,你怎么會這么想?”她充滿愛憐地撫了撫阮問穎的鬢發,“縱使母親為此花費再多的心思,又怎能及得上你?” “而且說句不中聽的,你外祖母雖然對你不喜,但對你表哥更為不喜,你和你表哥的這樁親事,她是為了什么緣故才不看好的,還說不定呢?!?/br> “那,母親呢?”阮問穎抬頭看向她,半真半假地詢問,“母親對這樁親事是怎樣的一個看法?” “你這又是什么傻話?”安平長公主失笑,“母親對這門親自然是千般看好、萬般歡喜,要不然如何會大力促成?” 回答得看似輕松和樂,在安慰胡思亂想的小女兒,然而知曉真相的阮問穎卻很清楚,這番話語完全流于表面,沒有半點實質性的答案。 她輕咬下唇,猶豫要不要把話題就此結束,最終還是決定再推進一點,左右對方是她的生身親母,她就算說得過分了,被察覺到異常,也不打緊。 她軟言道:“女兒就是不明白嘛。表哥那樣好的一個人,既通敏寬達又賢孝忠順,為什么外祖母總是看他不喜?這里頭有什么因由嗎?” “明明是嫡親祖孫,可我瞧著……外祖母對其余幾名皇子的態度,都要比對表哥時來得親近,實在是令人費解……” 安平長公主面色如常:“這些事你不是都知道嗎?你外祖母和你祖母之間有齟齬,素來互看不順眼,自然對你表哥不夠親近。就像她不喜我嫁給你父親,進而不喜你和你的兩位兄長一般?!?/br> “不過娘還是那句話,陛下已經下旨賜婚,你和你表哥的這樁親事板上釘釘,只待擇好良辰吉日就能完婚。你外祖母即使有再多不喜,也不能改變什么,你無須擔心?!?/br> 話畢,她抬手撫摸上愛女的臉龐,含有幾分寵溺地嗔怪:“你啊,居然是為了這些才憂思過慮,真是……” “古語云杞人憂天,我還不信,覺得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沒想到本宮的女兒更傻,擔憂這些胡思亂想的事情不說,甚至還為此生出病癥來,半點不見將門子女的豪爽,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br> “以后不許再這樣了。這幾日我們為你牽腸掛肚,一應繁雜旁事都無心處理,幸而是在年歲期間,且不要緊。要是換了還在邊關的時候,我們因此而不小心貽誤了戰機,可怎么擔待?” 阮問穎其實還想接著詢問,既然她和楊世醒的親事只待擇好吉日便可完婚,那這吉日是在什么時候,又從什么時候可以開始選擇。 但如果她把這話詢問出口,一來顯得她只顧慮兒女情長,先前所言的憂心之論會站不住腳,二來所指之意太過明顯,她現在還不太想把楊世醒的身世攤開到明面上來說。 不是顧慮楊世醒,而是單純地為家人和自己考慮。 一旦得知楊世醒聽聞了那日的談話,安平長公主會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她沒有任何把握,為了穩妥起見,還是當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因此,她乖巧點頭,細細應聲:“是,女兒知道了?!?/br> …… 母女倆敘話期間,得到消息的鎮國公趕了來,對愛女又是一番與妻子大致無二的問候安撫。 接著是吳想容,她在小滿的帶領下跟隨而來,給阮問穎看診。 一番仔細的看察過后,她道:“姑娘的外病已是大好,之后若無內癥,即可愈痊?!?/br> 在旁等候的鎮國公與安平長公主聞言,皆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 鎮國公道:“煩問大夫一聲,這內癥可是——” 吳想容頷首以答:“正如民女先前所言,姑娘只需靜心寧神,排解憂思,便能安然無恙?!?/br> 這話一出,夫妻二人心中的大石都落了地,對其感謝不已,命人好生厚賞相送。 翌日,阮淑晗前來拜訪。 坐在阮問穎的榻邊,她慨然深嘆。 “你這病可真是折騰人,我前腳才過完年,后腳就聽說你病了,而且是昏迷不醒的那種病,把府里上下甚至宮里都驚動了,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這等陣仗和排場,放眼天下所有世家貴女,除了你,恐怕也沒有別人能得了?!?/br> 阮問穎假作惱怒:“我昏昏沉沉了這么些天,好不容易才醒過來,你不關心我的身子如何也就罷了,反倒還戲弄取笑,可見對我并非真心抱有姐妹之情,我看錯你了?!?/br> 阮淑晗沒有羞愧,繼續維持著盈盈笑意:“能有這份力氣和我嗆聲,看來你是真的大好了,我不用再感到擔心?!?/br> 阮問穎也很從善如流地轉過話鋒:“我原本就沒有什么大病,只是有些累,所以才多睡了幾天,如今養足了精神,自然煥發充沛,無有大礙?!?/br> 姐妹二人親親熱熱地說了一番家常閑話,然后阮問穎才進入正題,詢問:“在我昏睡的這些天里,外面可有發生什么大事?” 阮淑晗道:“這話問得可廣了,長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大事,不知你想聽的是哪一件?” 阮問穎道:“自然是與你我等人相關的?!?/br> 阮淑晗“哦”了一聲,眉眼染上幾分揶揄的笑意:“是與你相關的,還是與我相關的?又或者是……與六殿下相關的?” 阮問穎也不忸怩,直言:“不錯。jiejie先前不是說,他下令查封了都轉運使一家嗎,如今可有什么進展?”反正在對方心里,她和楊世醒還是兩情相悅的一對,詢問這些很正常。 阮淑晗果然不覺有異,含笑打趣:“這才醒來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人家的近況了,可見你對我沒有多少姐妹之情,所謂情誼相有高下之分,說的就是此項吧?!?/br> 她夸張地發出一聲喟嘆:“真不知是哪位三生有幸之人,拿走了我們阮大姑娘的一捧真心,遲遲不肯還來?!?/br> 按照往例,阮問穎會說幾句俏皮的話來相和,但她一想起昨日谷雨之言,心里就升起一股沉涼的怠意,如秋雨悄然浸潤,蔫皺芭蕉,讓她不怎么想假作歡顏地開口。 但也不能不接話茬,遂伸手拉過堂姐的胳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朝其撒嬌:“好jiejie,你就告訴我吧,我是真的想知道?!?/br> 阮淑晗也回了她一聲“好meimei”,道:“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只是此等要事,我一介無官無職的白身,又沒有什么相識的朝堂重臣、王孫公子,如何能知曉其中究竟?就是想說也沒法說呀?!?/br> 阮問穎道:“jiejie不是說,六殿下在臨歲前突然發難,出乎眾人預料,致使此事在長安城里傳開,鬧得沸沸揚揚嗎?如此大的動靜,難道就沒有什么后續傳聞?” 阮淑晗思忖了一會兒:“后續……我這里倒是有,但也難保真假,畢竟這些都是我隨長輩去走訪拜年時,從各處親戚家的姐妹那兒聽來的,無外乎捕風捉影、道聽途說之流,不足為信?!?/br> 說到這里,她有些好奇地看向阮問穎,道:“你若真想知道實情,何不直接去宮里問六殿下?縱使因為朝堂之故,他不好對你全盤托出,也總比在我這兒聽私底下閑聊得來的傳聞強?!?/br> 第99章 氣自己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抱有幻想 阮問穎泰然自若:“我倒是想去宮里問, 可我這不是還生著病嗎,外頭又下著雪,天寒地凍的,母親特意命人把我看嚴實了, 不許我在病好前邁出屋子一步?!?/br> “他……”她停頓了一會兒, 終是無法保持神情不變,輕卷睫翼, 低聲吐話, “他也不肯來府里看我……” 阮淑晗明白了:“我說你今天怎么看上去怪怪的呢, 不像是大病初愈后的舒暢模樣,原來是為了這個?!?/br> 她安慰地拍拍堂妹的手:“年歲更替時總是諸事繁雜的, 像我們這等人家都忙得沒頭沒尾, 更不要說宮里了。六殿下身為皇子,又得陛下看重, 有一堆要事要做, 無暇他顧也在情理之中?!?/br> 阮問穎很想反問一句,她生了這么久的病, 昏睡不醒了足足有四日, 連素來對她不喜的太后都派人來看望問過,他怎么能一點表示也沒有呢?這能算得上是在情理之中嗎? 但是她忍住了,沒有問。 因為楊世醒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楊世醒,她與他之間的關系也不是從前的那份關系了。 和她青梅竹馬、情意甚篤的楊世醒不該對她不聞不問。 被她窺得了身世之秘、心性非泛的六皇子卻有足夠的理由將她置之不顧。 她更不能把氣撒到阮淑晗的身上。 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生著悶氣。 沒錯,阮問穎在生氣。 氣楊世醒,也氣她自己。 她氣楊世醒把他們間的情誼視若無物, 說不要就不要了。 她更氣自己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抱有幻想, 拿不出一點揮劍斬情絲的魄力。 虧她還總是自視甚高, 覺得京中世家貴女雖多, 但她們既請不來宜山夫人教導,也不能旁聽徐裴二公講課,無論是在眼界還是學識方面都要差上她一截,以此沾沾自喜,居矜至傲。 結果到頭來,最狼狽不堪的人竟是她。 這么多年的書白讀了,這么多年的理白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