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 第79節
簡直懦弱,愚蠢,可笑。 阮問穎心中翻江倒海,各種各樣的思潮一涌而上,仿佛要把這幾天她錯失的一齊補全。 勉強才維持住面上的微笑,應聲:“嗯,我知道,所以才想先問問你,也好……也好心中有個數?!?/br> 阮淑晗道:“這有什么好有數的?張家和我們家素無往來,他們家哪怕是抄家獲罪與我們也毫不相干。不過……” 她頓了頓,有些遲疑,“關于六殿下,我倒是聽聞了則消息,你若想聽,我就說給你聽,但切記不要當真,也不要往心里去?!?/br> 阮問穎聽了,心中霎時一跳,強自定神道:“jiejie莫要嚇我,他怎么了?是被陛下罰了,還是……” 一個念頭在她的心底升起,突兀而又忽然,卻格外明晃,使她沒有多加思考就脫口而出:“另尋新歡了?” 阮淑晗哭笑不得:“你怎么會這么想?” 這個反應讓阮問穎松了口氣,明白她是多想了。 但同時也讓她在心底更加厭惡自己,對自己在第一時間會有這種想法感到羞恥。 還得裝作怡然地回復:“誰讓你剛才說什么不要當真、往心里去之類的話,弄得我提心吊膽的,當然會從最壞處去想了……晗jiejie,你快說,到底是什么消息?” 阮淑晗稍顯窘迫:“這——怎么說呢,這個消息我初初聽聞時是覺得比較驚訝的,但在經過你剛才那一番猜想之后,就顯得有些……笑話了。你在聽了之后,估計會比我還想發笑?!?/br> “沒關系,你說?!比顔柗f道,心想還有什么事能比她自己更加可笑,“就當做是聽來解悶了?!?/br> “好吧?!比钍珀弦膊毁u關子,“你既然想聽,那我說就是。其實也沒什么,不外乎是些六殿下此次行事反常,不似他平時作風的話而已。有與越寬王交好之流,說……” 她把所聞緩緩道來。 說來也是彎繞頗多,越寬王生性風流,甚愛出入風月場所,哪怕在與楚端敏定了親后也不收心,夜夜眠花宿柳、笙歌舞樂。 據說他在歌舞坊有一紅顏知己,除夕宮宴才剛偃止,他就轉頭去尋了溫柔鄉,在熏風暖脂里吐露了不少酒語。 其中就有一部分是關于楊世醒的。 有抒發胸臆的,道團圓佳節過得一年比一年沒意思,以前還能在長輩跟前賣個巧討點恩賞,現在全成了他人的陪襯,攤上這樣一個文韜武略的兄弟簡直造孽。 也有郁悶不滿、深恨天道不公的,覺得為什么有的人能生來命好,權財身色樣樣不缺,而他自己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娶個美人還要賭誓發愿,平添一堆規矩,不像別人上趕著要嫁。 更有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思、冷觀后效的。 言其素日里心高性傲,從不正眼看人,近半月來更是囂舉頻出,大有挾勢逼人之態,想是得了一門好親事的緣故,但愿其能在志得意滿中行差踏錯,讓他瞧見一場好戲。 如此之多涉及皇室秘辛且真假不明的言語,一般來說,旁人就算聽了也不會往外傳,畢竟還想給自己留下一條小命。 再加上越寬王一直都以“劉五公子”的身份在外行走,提及諸事時指代隱晦,更是使得聽得懂的人不敢說,聽不懂的人沒法說。 但世上豈有不透風的墻,無論那名紅顏知己是有心相告,還是無心透露,總之,越寬王的這些酒語在短短幾天之內傳開了,連世家貴女都有所耳聞,更遑論他人。 阮淑晗就是從聞家二姑娘那里聽說的。 “聞思靜?她跟你說這些做什么?”阮問穎心念紛轉,“是特意說給你聽的?” 阮淑晗明白她的意思,搖搖頭:“這倒不是,她若是想以此來置喙你或六殿下,就不會說給我聽了?!?/br> 阮問穎懂了:“那就是為了楚端敏?!?/br> 對方頷首:“不錯,她原本就對楚姑娘心懷不喜,幾有不和。臘月時,她做東邀請我們賞雪品梅,被楚姑娘以待嫁之由推了之后,更是甚感不虞,聽聞此事,便好似覺得出了一口惡氣?!?/br> “畢竟楚姑娘因為容貌的緣故一直以端莊清凈自居,而越寬王卻把這樁親事當成抱怨話說給歌舞坊的女子聽,實在是有些……辱沒人?!?/br> “聞二姑娘在和我說時,便是先著重講了這一點,然后才提了六殿下這些話的?!?/br> “這話說得可不籠統?!比顔柗f在心里有些替楊世醒感到擔憂,又很快被強行提起來的無謂覆蓋,逼迫自己不去想。 “聞思靜雖然喜歡在背后說人閑話,但還是知道一些分寸的,不會平白無故說這么一大串,還是對晗jiejie你……她應該能料得到你會把這些話轉述給我聽?!?/br> 阮淑晗對此持不同意見:“你當天下人都和你似的思量仔細,走一步往十步后看?那聞二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善心計而不擅心計,想不到這么遠,就是和我說上興頭,沒有收住罷了?!?/br> 又道,“所以我才在之前對你說,不要當真,也不要往心里去,這種轉了幾手、從一開始就真假不明的消息,聽了也是白聽,還徒增煩惱,不如直接去宮里問?!?/br> 阮問穎微微笑著,“嗯”了一聲:“我會的。不過大夫叮囑了,我若想徹底去掉病根,需得好好休養,爹爹娘親也被我這場病弄得心有余悸,怕是要等到開春才能進宮?!?/br> “接下來的這段時日,就要麻煩晗jiejie去幫我打聽消息了,也不必特意問別人,只消小徐公子一人即可,他是六殿下的伴讀,應當能知道不少旁人難以聽聞的內情?!?/br> “好啊,原來你是在這等著我?!比钍珀涎鹧b不滿,“我竟成了替你跑腿的。不知你準備給我安一個鴻雁的名,還是錦鯉的字?” “jiejie不必擔心,meimei并不準備魚傳尺素、雁寄鴻書?!?/br> “那就是驛寄梅花?” “好jiejie,你就幫我這一回……” 如此一番歪纏,阮淑晗最終沒有抵擋得住,收下了這份差事:“好好好,我幫?!?/br> “不過我把丑話說在前頭,你那小徐公子和我一樣沒有一官半職,又是個榆木腦袋,充其量和六殿下關系好點,恐怕打聽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br> “你與其寄希望于他,不如寄希望于自己的身體早點好起來,也好早日進宮,以解相思之情?!?/br> 面對阮淑晗半是調侃半是誠心的話,阮問穎笑嘻嘻地答應了。 然而,她的心里卻十分清楚,這份承諾沒有兌現之日,她的相思之情也沒有得解的時候,遲早會消散于煙云中。 …… 因著抱有病體,阮問穎沒有留阮淑晗用晚膳,和其好好敘了一番話,相述了一番姐妹親情,便命谷雨好生相送對方離開了。 其時正值隅中,暖日初晴,雪花紛紛揚揚從天際落下,無聲覆蓋于大地之上,繪制出一派格外靜謐的景象。 阮問穎立在軒窗之下,捧著香薰手爐,靜靜地欣賞這一幅雪景。 白露和小滿抬著一張桌案進來,正要把食盒里的菜取出來,見狀上前勸道:“今日風大,外頭又下著雪,姑娘的病才剛好,還是把窗戶關了吧,莫要受了寒氣,讓大人和殿下再心疼一場?!?/br> “是啊?!毙M在后頭附和,“大夫也叮囑過姑娘最好不要見風,況且今年長安冷得很,光是雪就下了十好幾場,我們這些皮糙rou厚的都抵擋不住,更不要說姑娘了?!?/br> “無妨?!比顔柗f微笑言語,“窗戶隔著一道長廊呢,且吹不著什么風?!?/br> 話雖如此,但她還是坐回到了長榻邊,耐心等著侍女將膳食一一取出,擺放完畢,然后端起一碗紅米熱粥,一邊緩緩喝著,一邊想著心事。 她首先想的不是阮淑晗對她說的那些話,而是自己在昏沉中做的那些夢。 那些夢雖然光怪陸離,但并非全無邏輯,比如說上陵祭禮,就是每年歲末都會固定舉行的一場祀儀。屆時,陛下會親自前往太廟,告祭先祖一年諸事,楊世醒身為皇子,也在隨行之列。 皇家祫祭的時日與尋常人家祭祖相同,都在除夕前一天,阮家也不例外。 那個時候,阮問穎剛從前一場病里好轉,精神堪足,又因著祭祖是一年里的大事,便也同家人一道去了,就是神思有些不屬。 在聽父親祝禱祭文時,她不由自主地心想,阮家的先輩是從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從一個小小的馬前卒到如今的大將軍,所流血汗不計其數,是實打實用命掙出來的家業。 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阮家歷經百年依然枝繁葉茂,根深蒂固,還有蓬勃茁發的勢頭,本該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好事。 后繼子孫秉承先祖遺訓,不貪享安樂、空耗福祿,兢兢cao持基業,行有為之事,使家族風光長盛不減,更是好上加好。 在旁人眼里,能夠生在如此榮華之家,誕育如此有為子孫,是一種求也求不來的福分。 然而,偷梁換柱、移花接木,以姻親相系圖謀朝政江山……這樣的cao持有為,真不知堂上的先祖知道了,會如何作想。 楊世醒呢?他在參與祭禮的時候,又會想些什么? 作為唯一的嫡皇子,他只下于帝后之后,處一眾皇室宗親之先,是禮制,也是榮耀。 可現在,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不是嫡出,更有可能不是皇子。 那么,當他居嫡皇子之位,行嫡皇子之責,享嫡皇子之權的時候,他會想些什么呢? 一個人忽然從云端墜入泥地,又會做些什么? 不期然的,阮問穎想到了在病中做的第二個夢。 同時,她也想到了阮淑晗對她說的話,想到了那些楊世醒異于往常的舉動和越寬王非空泛泛的言語。 莫名的,她在心里打了個寒噤。 第100章 你嫁給我不會得到幸福 雖則攬下了阮問穎懇求的這份差事, 阮淑晗卻是一連數日都沒能傳遞個消息。 這不奇怪,正月的休沐會持續七日,師學更是要到上元節后才開,徐元光一進不著宮、二見不著人, 能打聽到事才不正常。 阮問穎又頗有一種葉公好龍的心態, 既期望聽到消息,又害怕聽到消息, 因此反而松了口氣, 難得清靜了下來, 好好地待在家里調養身體,只偶爾胡思亂想一點事情。 期間, 她的兄嫂來看望過她幾回, 以阮子望夫妻倆為多,阮子期其次, 再又是陳相濡。 至于為什么把后兩者分開說, 則是因為他們也是分開來看她的。 不過也許這里面真的有什么問題,畢竟她長兄長嫂之間的相處太過客氣, 幾乎到了生疏的地步, 完全不像一對夫妻。 一開始,阮問穎還想著詢問一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但當她在旁敲側擊之后,見陳相濡眼里慢慢含上一層淚,本就因為體弱而蒼白的臉龐更顯失色,聲音也帶上了哽咽, 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就不敢問了, 生怕問出什么好歹來。 阮子期倒不似這般反應大, 神情依然如故,帶著關切幼妹的親和笑容,詢問她身體如何,可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他去外面時給她帶回來。 但就是這份平平常常、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讓她無法揣摩他的心思,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在問了一兩次過后就偃旗息鼓了。 放在以往,阮問穎可能還會再探究一二,但如今她自己這邊都一團亂麻,也就顧不上旁事了。 一日,陳相濡再度來訪,看望阮問穎。 兩人先是說了會兒話,然后,陳相濡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帶著微微笑意的臉龐染上幾分黯然。 低聲道:“meimei的氣色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之前聽聞你昏迷不醒,我憂心不已,好在meimei福緣俱佳,不過這些天就已好了大半,令人生羨……” “反觀我自己,卻是半點都不爭氣,身子弱、心也弱,恐怕這輩子都得纏綿病榻,也不知什么時候是盡頭……” 說著說著,她的眼圈就紅了,掏出手帕開始拭淚。 阮問穎不知所措,不明白話題怎么忽然扯到了這上面,正當她不知是該出言安慰還是說點吳想容叮囑過的養身四要時,阮子期過來了。 她如蒙大赦:“大哥,你快過來勸勸嫂子!嫂子……嫂子她——” 然后她的話就卡在了半途,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 因為不管她是說陳相濡心情不好,還是被病痛折磨得難受,都感覺非常奇怪。 這是她的閨房,陳相濡是過來看望她的長嫂,哪有探病的客人因為被探病的主人好得過快而思及己身、為此嚶嚶哭泣,反過來讓主人勸慰的道理? 好在阮子期沒有要聽她下文的意思,目光從她身上一掃,看向妻子,長眉擰起,道:“小妹的病才剛好不久,正是該舒心寬懷的時候,你怎么能跑到她跟前哭呢?” 陳相濡本來已經收住了淚,聽了他這話,立時再度掩面哭泣起來,抽噎著道:“我不過傷懷片刻,穎meimei都沒說什么,你倒上趕著來指責我,挑我的不是。我嫁給你,難道是來受這份苛待的嗎?” 阮子期神色不變:“我應當說過,你嫁給我不會得到幸福。我以為你已經明白了這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