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鸞(雙重生) 第1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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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站在廢墟前,雙目空洞,他看不見其他,聽不見其他,只記得沈鸞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只記得對方還在等自己歸家。 別院幾乎被裴晏翻了個底朝天,裴晏仍不知足,又下令將整個天水鎮掘地三尺。 沒有,還是沒有。 半點沈鸞的蹤跡也尋不到。 裴晏手上,只剩沈鸞留下的一個四不像的木雕。 紅霞漫天,恰如那一日天安寺熊熊燃燒的大火,也似那一日宮變。 皇帝深信道人所言,殘害皇后。太子一怒之下,起兵造反,而后又被金吾軍鎮壓。 太子裴衡自焚于東宮,六皇子裴煜不見蹤影,下落不明。 皇帝自以為真龍在身,有真龍庇護。 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裴晏率兵進宮,鐵足踏遍皇城。 他殺紅了眼。 落日墜入西山,裴晏手持利劍,他逆著光,站在乾清宮前。 皇帝的身子早就叫丹藥掏空,只剩一副軀殼,他雙目滄桑無力,手指遙遙指著裴晏。 曾經的天子,此時卻如市井潑婦,對著裴晏破口大罵:“逆子!逆子!來人!快來人護駕!” 空蕩蕩的乾清宮無人回應,只有遠處鐘樓傳來的重重鐘響。 往日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終于認清自己深陷絕望之中,他跪在地上。 “晏兒,父皇對不住你,也對不住你母親,你去拿紙筆來,朕馬上傳位給你,只要你放過父皇一條命……” 鮮血噴濺,落了裴晏一身。 他面無表情,只靜靜看著身著龍袍的皇帝,在自己眼前緩緩倒下。 雙目圓睜。 死不瞑目。 余暉緩緩消失在皇城前,整個皇宮猶如尸海,遍尸滿地,尸骸無數。 裴晏提著利劍,跨過尸海,一步步登上那象征著九五至尊的龍椅。 他聽著外面自己所帶精兵的振臂高呼,聽著他們擁護自己上位,聽著那一聲聲“萬歲萬歲萬萬歲”。 得償所愿,登基稱帝,他該高興的。 他本該高興的。 然而裴晏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萬人俯首稱臣,伏跪在地。 裴晏高高坐在龍椅上。 他再也……等不到沈鸞了。 …… 窗外一聲鶯啼鳴起,裴晏驚覺從回憶中抽身。 目光所及,是蓬萊殿的一草一木。 裴晏手心攥著的,還是那一塊沈鸞留下的木雕。 “裴晏,待你回來,我們就成親?!鄙螓[的笑聲猶如在耳邊,恍若昨日。 裴晏低低笑一聲,聲音干?。骸膀_子?!?/br> 舉目望去,滿宮蕭寂,裴晏一時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前世沈鸞自望月樓墜下,自己魂不守舍、行尸走rou的日子。 “騙子?!?/br> 沈鸞又一次丟下自己了。 第八十章 余暉緩緩褪盡, 裴晏只身坐在蓬萊殿中,從早到晚,一言不發。 已到掌燈時分, 月影橫空,蒼苔濃淡。 一眾宮人手持玻璃繡燈, 悄無聲息垂著頭, 安靜站在廊檐下。 沒有裴晏的允許,無人敢去打擾他的清凈, 亦無人敢自作主張, 點燃蓬萊殿的燭火。 夜色籠罩,鋪天蓋地的黑暗似乎要將裴晏層層包籠。 他低眉斂眸,不厭其煩攥緊那一小塊木雕, 那木雕棱角早沒了去,圓潤光滑。 “卿卿?!?/br> 昏暗中,隱約聽見年輕帝王輕輕的一聲。 裴晏面無表情, 雙眼無神jsg。窗外銀輝透過窗紗,落在他眼角, 卻始終照不亮裴晏的一雙眸子。 他只是低著頭, 眼中半點淚珠也無。 裴晏嗓音喑啞,無人瞧見的角落, 年輕帝王的眉眼滿是頹廢和絕望。 只要一閉眼,裴晏總能想起天安寺那場熊熊大火,想起那些焦黑如燒炭的尸體,想起沈鸞在那場火海中, 該是怎樣的絕望和無助。 往日一點小傷都得勞動全府上下的長安郡主, 卻是在一場火海中活生生丟了性命。 指甲掐得手心生疼,裴晏眼睛猩紅。 繁復貴重的龍袍曳地, 裴晏一手抵著頭。 恍惚之際,好似看見有一人身披鵝黃綾子五彩繡金緞面斗篷,滿頭珠翠,翩躚婀娜,她緩緩自紫檀插屏后走來。 沈鸞笑靨如花,似三月桃花。 仙袂飄浮,沈鸞朝裴晏伸出手,一雙盈盈杏眸似笑似嗔:“裴晏,你怎么還不來接我?” 裴晏抬著眼眸,望著那一抹艷麗身影,緩緩勾起唇角。 他并未伸手,只是抬首,怔怔望著眼前嬌艷的人兒。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裴晏知道,若是碰著沈鸞…… 手指下意識抬起,沁涼指尖輕碰到那一抹仙袂時,果真撲了一場空。 裴晏只抓到一手的月光。 潺潺銀輝流淌在他指間,沈鸞已不見蹤影。 蓬萊殿空蕩寂寥,只有一地的月光相伴。 裴晏唇角笑意苦澀。 又是這樣。 他倚著頭,又是這樣。 他總是抓不到沈鸞,總是慢了一步。 月色朦朧,淡淡光輝籠下,裴晏獨坐在陰影中,一雙黑眸晦暗不明,月影輕移,忽明忽暗。 冷霜淋了裴晏一身。 裴晏在蓬萊殿枯坐了一整夜。 晨曦微露,遠處紅霞滿天,小太監聞得里頭叫水的聲音,忙轉身朝身后宮女招手,一眾宮人雙手捧著沐盆拂塵,魚貫而入。 伺候裴晏漱盥。 如今在御前當任總管太監的,自然不是李貴,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 鄭平本是在皇家園林伺候花花草草的,后來蓬萊殿的紅梅遲遲不肯開花,園林其他人都束手無措,獨鄭平面不改色,迎著裴晏的怒火,接下這一重任。 蓬萊殿園中的紅梅起死回生,鄭平也因禍得福,一躍成為御前太監總管。 瞧見裴晏眼下的青黛,鄭平幽幽嘆口氣。 皇帝這又是……一夜未眠了。 黃花滿地,園中彩穗飄飄,舉目望去,姹紫嫣紅,宛若百花齊放。 裴晏雙眉緊攏,面色凝重。 鄭平瞧見,當即跪在地:“陛下,這、這……” 適才進殿之時,園中一切安好,并未見著任何彩穗。 鄭平叩首:“陛下恕罪,奴才……” 言語間,忽而有一女子自幽徑走來,瞧見裴晏,臉上血色盡數褪去:“陛下恕罪?!?/br> 她聲音嬌柔,福身請罪,纖細白皙的脖頸露在空中,女子遍身綾羅,“今日是花朝節,奴婢想著、想著……” 裴晏凌厲的氣息自上往下,小宮女福身,眼角恰到好處泛起了粉色,泫然欲泣。 美人肩搖搖欲墜,好不楚楚可憐。 裴晏面不改色,背著手垂望園中的彩穗,他聲音低沉:“朕記得……花朝節還得有紙鳶?!?/br> 小宮女喜出望外,自鄭平得了皇帝賞識,一躍成為裴晏的貼身太監,她日夜眼紅。她自詡長得好看,只要多花點心思手段…… 年輕的帝王身著龍袍,威嚴凌厲,不容侵犯,然卻為她的彩穗駐足。 宮女眉眼洋洋得意,透過裴晏,好似已經看見自己錦衣華服,遍身珠翠的模樣。 她彎唇,聲音比方才更為嬌柔幾分:“是,奴婢也會扎紙鳶,若是陛下喜歡……” 裴晏冷眸掃視:“朕瞧著你倒是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