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42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帶著別墅穿八零、表妹多嬌弱、娘娘是個嬌氣包,得寵著!、八零之我成了學霸的非遺傳承媽
祁令瞻闔目嘆氣道:“不?然我空著手進宮,怕會?被神驍衛趕出來?!?/br> 他怎會?覺察不?出照微那一番陰陽怪調是?生了氣的表現,起初只當?是?她不?喜見他與姚家人廝混,聽了平彥的話才知她誤會?他為赴約而無暇看她的字作。 更深的因由,他不?敢作想,也沒有細想,揉開?手腕俯身桌前,沉靜而認真地默寫她近來猶愛的幾首詩詞。 其中有一句,“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不?巧正堪合他近來難以招架的心境,一時手重墨深,瞧著竟比別句更顯眼些。 見他蹙眉盯著紙張看,平彥也湊過?來觀覽,撓頭道:“我瞧著寫得很好,又是?哪里不?滿意?了?” 祁令瞻將紙遞過?去讓他仔細瞧,“你再看看,哪里有端倪?!?/br> 平彥上下左右看了半晌,仍是?搖頭。 隱秘的私心蠢蠢欲動,祁令瞻放棄了重寫一頁的打?算,擱下筆,揉了揉酸麻的手腕,說?:“幫我用卷軸裱起,午后我再入宮?!?/br> 第46章 照微回到坤明?宮后, 仍悒悒不樂許久,連她自己也覺得納悶。 兄長與姚家議親的事,她并非第一天知曉, 然而見他與姚清意站在一處,今日卻是頭一回。 每每想起那一幕,就覺得心里別扭。 她欹靠在竹制玫瑰椅中, 手里捏著一柄金匙,閑閑地在狻猊香爐中撥弄,眉眼耷著, 顯得沒什么精神。 錦春從旁點?茶,錦秋在后掌扇,兩?人頻頻擠眉, 見江逾白捧著香盒進?來, 忙收了神色。 他走上前, 彎腰將相?思木香盒打開,但聞一陣濃郁清香撲面而出。他輕聲?細語道: “這是御中新呈貢的瑞龍腦,撥了一半做冰片,另一半做香膏, 有清神明?目之效, 只是香氣太馥,恐娘娘不喜,所以摻了些寒松塔的香末在其中。龍腦清涼,寒松塔苦醇, 請娘娘再品鑒一番?!?/br> 見照微點?頭,他用火箸從盒中搛起一枚香片, 先在火上燒紅,然后放進?狻猊香爐中, 用香灰將其覆住,在合適的位置點?出幾個孔隙。 不過片刻,香霧如乳煙,徐徐自?狻猊口中吐出,裊裊沾衣盈室。 照微細品了品,含笑?對江逾白道:“你到坤明?宮后才有機會?學調香,沒想到長進?這么快,單是這借苦勻香的巧思,便已勝過許多人?!?/br> 江逾白聞言,雙目微亮:“娘娘喜歡嗎?” 照微點?點?頭,“喜歡?!?/br> “那娘娘可覺得心情好些了?” 照微反問:“本宮何時心情不好了?” 江逾白道:“娘娘今日為送奴菩提手串,無端受人唐突,奴心里過意不去,送香來,是想讓娘娘心里高興些?!?/br> 說起這個,照微問他:“你今天也見了那姚家二姑娘,覺得她怎么樣?” 江逾白神情茫然,似是沒聽明?白她的問題。 照微單手支頤,說道:“她容貌可美?體態可綽約?舉止談吐可算得上得體大方?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這樣的姑娘?” 江逾白啞然半晌,張口結舌道:“奴……奴不算是男人?!?/br> 聞言,錦春和錦秋噗嗤一聲?笑?了,照微先是忍俊不禁,又肅然道:“瞎說什么,你不是男人,難道是女人么,你再胡說,本宮以后專賞你胭脂?!?/br> 江逾白耳垂透紅,說:“奴已記不得那人模樣?!?/br> “少騙人,”照微拾起紈扇,在他頭上拍了一下,“誰不知道你記性好?!?/br> 太后偏要問他,他只好評價道:“是大家閨秀、畫中淑女,只是不及娘娘姿容萬分之一?!?/br> 照微又拍了他一下,冷哼道:“誰叫你拿她同本宮比?” 江逾白左右為難,索性不說了,找了個借口抱起香盒離開,剛繞過碧紗櫥,就聽見身后三?人笑?作一團,不由得也垂目展頤。 拿江逾白消遣一番,照微心情好了些,正?要更衣往福寧宮去探望李遂,卻有內侍通傳說祁參知入了宮,正?在坤明?宮外求見。 照微聞言冷笑?道:“難為他拋下美人不顧,到本宮這兒?做面子功夫。就說本宮不在,叫他回去吧?!?/br> 內侍正?要退下,照微卻又喊住他,“等等?!?/br> 照微心念一轉,又改了主意,“算了,傳他進?來?!?/br> 祁令瞻入殿時,她仍在撥弄香爐,爐中香片經她一番挑撥,燃得更快,只覺滿室皆是雜著淡淡松塔清苦的瑞龍腦香。 祁令瞻不知她何時對燃香有了興趣,尚未開口,卻是照微先說道:“今日實在不巧,打擾了兄長和嫂嫂相?會?,實屬無心之過,還望兄長寬宥,代我向?嫂嫂致歉?!?/br> 一句話里刺了他兩?次。 祁令瞻說道:“小時候讓你喊我聲?哥哥,比強按牛頭喝水還難,怎么長大后反而沒骨氣,見到個姑娘便要喊嫂嫂?!?/br> 照微冷笑?,“這事怪我么,若非有人不顧廉恥與姑娘在香殿里私會?,我何必上趕著降自?己的輩分?” 祁令瞻蹙眉,辯白道:“我沒有與姑娘私會??!?/br> “是么?!?/br> 照微將狻猊香爐的蓋子合上,接過錦秋遞來的帕子拭手,曼聲?道:“那今日是我瞧錯了,原來那竹青襕衫的俊公子不是兄長,兄長在政事堂日理萬機呢,想必是有什么好色無禮的精怪,變成了兄長的模樣去尋芳?!?/br> 真是越說越不中聽了。 祁令瞻解釋道:“我見姚二娘,是有正?事要說,我——” “管它什么正?事歪事,你們既有婚約,私下見一見也是情理之中,”照微打斷他的話,笑?吟吟道,“我只是打趣幾句,兄長與嫂嫂不必當真?!?/br> 祁令瞻:“……” 這話怎么聽都不對味兒?,那姚二娘可是姚鶴守的女兒?,單憑這一點?,她也不會?大度到真心喊她嫂嫂。 許是她不會?,許是他期望她不會?。 然而這一番不以為意的話,卻讓他心里比來時更難受。 他怕聽見更誅心的話,不再與她對論此事,沉默片刻后,從袖中取出平彥裱好的卷軸,走上前鋪展在她面前的小案上。 卷軸徐徐展開,軸面上的字流水般出現在眼前,墨色濃華,字形飄逸如水中藻荇,盡得渾然天成之態。而龍腦香霧空濛,如罩水之晨霧,兩?相?映襯,令照微眼前一亮。 他覷見她的神態,語氣也不由得柔和幾分:“鐘繇的的字看起來容易學起來難,有時候收著力道比放開力道更難把控,你若喜歡,可先臨我的字,待練到有所體悟,我再教?你如何學鐘繇的神髓?!?/br> 說罷又轉頭對錦春道:“將今天早晨娘娘送去侯府的字作拿給我看?!?/br> 錦春支支吾吾,咬唇看向?照微。 照微聽了此言,神情也有些不自?在,道:“看了兄長的字,才發?現我水平還差得遠,昨天寫的實在不堪入目,要么待我另寫兩?頁,再給兄長看吧?!?/br> 祁令瞻說:“你若寫得比我好,也就不需要我指教?了,拿出來吧,我不笑?你?!?/br> 照微不言,錦春也遲遲未動,祁令瞻抬目在她們臉上掃了一圈,心下了然,語氣里的柔和漸漸淡去:“你把字作拿給誰了?” 錦春跳出來扯謊,“是奴婢……奴婢回宮時不小心弄丟了?!?/br> “丟哪兒?了?” “東華門?!?/br> “你在東華門擺弄擺弄娘娘的字作?” “我……” 正?支吾時,江逾白捧著一個大漆描金文盤走進?來,盤中用梨木鎮紙壓著幾頁紙。 “啟稟娘娘,這是薛錄事讓奴送回來的——” 一言未畢,見照微頻頻朝他使眼色,江逾白忙住嘴,瞥了一眼殿內的情形,倒身緩緩往外退。 但祁令瞻還是注意到了他,“站住?!?/br> 他走過去,要揭起鎮紙下的東西,江逾白卻以手按住,溫聲?說:“這是娘娘的東西,請大人收手?!?/br> 祁令瞻的目光落在他細白手腕上,十八籽蓮花紋菩提珠串靜靜掛在他尺骨間,看得出他對此十分愛護,得此不過一上午,已悄悄涂了一層防損壞的蜜蠟。 祁令瞻垂目一笑?,又轉身望向?照微,客氣詢問她:“我不能看嗎,meimei?” 照微此刻只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事已至此,她只好說:“沒什么不能看的?!?/br> 祁令瞻將那兩?頁紙從文盤中拈起,果然是照微今晨送往侯府的字作。 只是如今已被人用蘭墨精心批改過,幾乎每個字都有矯正?之跡,行?間寫滿了批注,又于紙背耐心細致地教?她如何起筆,如何收鋒。 其態度之謹嚴、行?文之詳盡,簡直可以獨成一篇完整的字論。 “夫書?稟乎人性,疾者不可使之令徐,徐者不可使之令急。書?性相?近則得濟,相?去則互礙?!?/br> 祁令瞻緩緩將薛序鄰的評論讀出。 “皇太后殿下心性暢達,宜習顏、柳之金石疾鋒,不宜鐘、王之飄逸幽柔。臣雖拙陋,不敢擬古,然素習峻楷,此后愿常拋轉,以引殿下之玉?!?/br> 讀罷,將那兩?頁字作擱回文盤之中。 錦春悄悄問錦秋:“什么意思?” 錦秋竊竊道:“意思是薛錄事覺得娘娘不該練這種字體,讓娘娘跟著他學,換一種風格?!?/br> 照微聽罷,臉上勉強撐出一點?笑?,訕訕道:“薛錄事倒是很好心?!?/br> “不僅是好心,他的道理也很對?!逼盍钫罢f。 他走到照微面前,神情淡淡,抬手去取展呈在桌上的字軸。 字軸被玉雕太獅鎮紙壓著,他拾起鎮紙時,右手竟在微微抖動,那鎮紙似有千鈞重,突然從他手中墜落,砸在案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兄長!”照微霍然起身上前,“這是怎么了?錦春,快去請楊醫正?!” 祁令瞻緩緩喘了口氣,“無妨,不必折騰?!?/br> 他堅持不請楊敘時,照微屏退眾人,說道:“那給我看看你的手?!?/br> 祁令瞻將手遞過去,她托起他的手腕,小心解開他的手衣,見他蒼白的手心里析了一層冷汗,如白石經霜夜后凝成的一璧冷涼水珠。 她抽氣道:“這怎會?不要緊?” “只是一時過勞,歇兩?天或者熱敷一下就好?!?/br> “熱敷……” 照微的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落在案上正?徐徐吐香霧的狻猊香爐上。她抬手解下腰間的繡山河束帶,在祁令瞻手腕上纏了幾圈,試探著擱在那只狻猊頭頂。 “燙不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