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41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帶著別墅穿八零、表妹多嬌弱、娘娘是個嬌氣包,得寵著!、八零之我成了學霸的非遺傳承媽
思及此?,祁令瞻應下了此?約:“那便后日?在大相國寺見面?!?/br> 祁令瞻當天比往常更早出門,先?去中書省處理政事?,準備等寺里熱鬧起來后再去。不巧的是,他前腳剛走,照微就派錦春送了幾頁她剛臨摹的字帖來,要請他入宮指教。 平彥打著哈欠道:“你來得不巧,公子今日?走得早,已經去政事?堂了?!?/br> 錦春說要去政事?堂尋他,平彥攔住了她,說:“公子今日?與人約了大相國寺,你去政事?堂未必能?趕上他,還是明日?再來吧?!?/br> “與誰約了大相國寺?” 平彥搖頭,“不知道?!?/br> 錦春空落落回宮復命,照微憑直覺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若是同?僚,該約在府邸,若是朋友,該約在酒樓,我兄長那樣古板的地方,會與誰約在大相國寺?” 錦春也是一頭霧水。 照微苦思無果,反倒勾起了興致,讓錦春與她更衣,“正巧本?宮也有段日?子沒去逛了,帶你去嘗嘗大相國寺的酥油包子?!?/br> 坤明宮內留錦秋守著,照微將江逾白喊來駕車,三?人輕車簡從出了東華門,直奔大相國寺而?去。 相國寺金殿寶剎,璧色輝煌,能?令云霞失容,自門前長街便是千乘萬騎,車馬如龍。三?人下車后邊走邊看?,照微來過幾趟,尚顯從容,錦春與江逾白頭一回來,都有些忘形。 尤其是江逾白,他在宮中謹小慎微,處處規矩,有時老成到讓人忘了他的年?紀,甚至比照微還小一歲。 愿意露本?性是好事?,照微悠閑地看?著他好奇地四?下張望,偶爾看?見什么?喜歡的,雙眼驀然一亮,過了好一陣兒才移開目光。 照微沒有弟弟,見此?不免生憐愛心與捉弄心,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揶揄他說:“今日?你有福,jiejie請客,看?中了什么?,jiejie都買給你,磨喝樂喜歡么??” 磨喝樂是小孩兒的玩意兒,江逾白面上微紅,說:“不敢勞駕娘——” “娘什么?,我這般如花似玉的年?紀,你要給我做兒子么??” 江逾白聽?了這話,慚愧地低下頭,臉色紅得仿佛滾過油,立時就要燒起來了。 見他羞窘,照微與錦春舉扇遮面竊笑,江逾白被她們笑得受不住,忙拱手作揖,告饒似的輕輕喊了聲“jiejie”。 照微輕搖紈扇,揚眉道:“嘴這么?甜,得賞你點什么??!?/br> 剪水秋瞳四?下一轉,望見鐘鼓樓前有沙彌守著一攤子菩提籽手串,是用寺中菩提樹所結籽串成,受香火熏染,據說十分靈驗,卻并非時時都能?請到。 照微帶二人上前,先?為錦春、錦秋挑了兩串,再給江逾白慢慢挑,挑中了一串純白無瑕的十八籽蓮花紋手串,合手對沙彌道:“請師父為我們請這串?!?/br> 沙彌還禮,正欲伸手取,旁邊卻竄出來一個女侍,搶先?拾起那蓮花紋手串,笑道:“這個好看?,買給我家姑娘,她一定喜歡?!?/br> 不待照微吩咐,錦春便上前與她理論,講先?來后到的規矩不通,又說那手串的尺寸不適合女子佩戴。 “正是我家小姐要送情郎的,你家情郎不如我家情郎好看?,配不上如此?雅致的手串,你們還是另挑吧!” 說著丟下錢便跑了。 照微不愿受這口窩囊氣,當即冷了臉,說道:“跟上她,我倒要看?看?誰家府上能?養出這樣沒臉沒皮的丫頭?!?/br> 第45章 專供貴客休憩的香殿里靜香裊裊, 隔著兩扇半掩的菱花窗,能?清晰地聽見外面的吆喝聲與誦經聲。 香殿中置一張素長條的茶案,年輕男女?對案而坐, 女?子紅酥手中握著茶筅,正專注地在茶水中擊拂,直到雪白的茶沫漸漸浮現在茶湯表面, 久久咬盞不?散。 姚清意對此次的成品很滿意,垂睫望著那建窯青盞,不?知想起了什么?, 又輕輕嘆了口氣。 她說:“父親的茶道在永京數得上名,可惜我哥哥不?好此道,而我只學了皮毛, 唯一得真傳的jiejie已經香消玉殞, 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學生, 或他未來的女?婿?!?/br> 祁令瞻的目光從她身后的佛龕落回她臉上,淡淡道:“那我恐要讓他失望了?!?/br> 姚清意?含笑搖頭,“你一向是?父親最看好的學生,即使你因手疾不?能?傳承他的茶道, 或者與他政見不?同, 或者不?能?與他做翁婿,他都不?會?對你失望。他是?個愛才之?人,他賞識大人,單純只是?因為大人的才能??!?/br> 祁令瞻聞言笑了笑。 她對自己的父親有著近乎天真的想象, 這不?怪她,因為她生長于閨閣, 所見聞的,只是?姚鶴守風雅仁慈的那一面。 為使她同意?與永平侯府的婚事, 姚鶴守在她面前盛贊祁令瞻的風姿與才華,也使她誤認為父親因此而看重他。 祁令瞻沒有碰那盞堪稱妙品的茶湯,對姚清意?說?道:“我未必會?讓老師失望,但將來會?令你失望。我不?能?陪你擊拂點茶,也不?會?與你絲竹相和,我不?是?你想象中溫雅體?貼的君子,你嫁給我,大概與嫁給一個死人無異?!?/br> 姚清意?的臉色緩緩變白,問他:“那大人為何還要應下這門婚事?” 祁令瞻道:“我有不?得不?應的理由,其中曲折,你不?會?想知道?!?/br> “既然不?得不?應,為何不?隱瞞我到婚后,你就不?怕我……” “告訴姚丞相?還是?毀了這門婚事?”祁令瞻輕輕搖頭,說?道:“你若真肯這樣做,也算是?成全我的一點私心?!?/br> 他另取了茶盞和茶葉,未點未拂,只以開?水沖沏。 龍鳳團茶的香氣隨水霧升騰,撲潤眉眼,然而未經點擊的茶,其香氣不?能?被完全激發出來,喝到嘴里略帶苦澀。 他向姚清意?露出幾分坦誠的態度,說?:“婚姻之?于男子,可以是?妥協、是?交換、是?選擇之?一,之?于女?子,卻是?一生的歸宿。你我無怨無仇,我若騙你與我做一輩子的怨偶,這會?是?我的罪孽,我亦于心不?忍,總該讓你知曉真相,此后何去何從,給你一個選擇?!?/br> 姚清意?仍不?甘心地問:“你又怎知一輩子都會?是?怨偶?世上有多少盲婚啞嫁的夫妻,也有許多美滿和樂者?!?/br> 祁令瞻輕笑搖頭,說?:“吹網求滿,煎水求冰,有時妄念害人,遠深于絕望?!?/br> 姚清意?掌心緩緩攥緊,望著他秀逸的面容,鼻尖涌上酸澀的感覺。 她聲音微哽,“至少該讓我知道為什么?,是?我貌寢才陋、德行有虧,不?合大人的心意??” 祁令瞻道:“不?是??!?/br> “那是?大人心有別屬?” 祁令瞻不?言。 見他默認,姚清意?的心仿佛沉浸進冰水中,雙淚沿著秀頰滑落,一低頭,擊碎了盞中雪白的茶沫。 她質問祁令瞻:“你若真的別有情思,為何不?拒婚另娶?憑你的權勢地位,哪怕她已?嫁為人婦,也尚有挽回的余地。倘你連此般決心也沒有,又如何敢妄言為她枯守一輩子,你……” 祁令瞻任她指責,再無一句多言。 他的心事不?能?向任何人吐露,只能?同舊書稿一起燒為灰燼,埋在不?可見人的地方。 但即使是?灰燼,每每見到那人時也要復燃,將他從頭至尾燒灼一通,使他絕無可能?一邊在心里滴血,一邊與別的女?子談笑風生。 他不?敢想象,倘他在夢里見到的人是?照微,醒后枕畔卻是?另一張臉,會?是?怎樣生不?如死的折磨,這對照微是?褻瀆,對他未來的妻子而言,何嘗不?是?辜負。 所以他與姚清意?只能?做兩不?相見的怨侶,何況兩家之?間,還有粉飾在太平之?下的血海深仇。 姚清意?說?得沒錯,他這樣做只是?在枯守,可是?…… 他與照微是?兄妹也是?君臣,此心戀慕她,已?是?罔顧人倫、骯臟不?堪。若再不?能?潔身自好,令身心同墜不?可挽回之?泥途,此后他又有何面目見她,何敢再與她親近。 兩相沉默間,窗外傳來喧嚷聲,是?姚清意?的婢女?與人起了爭執,仿佛是?在爭搶什么?東西。 姚清意?拾起帕子拭淚,緩緩起身,推開?香殿的門,朝院中喚了一聲:“芳杏?!?/br> 芳杏正橫眉豎眼,掐腰與搶了她菩提手串那三人爭執。 適才她得了菩提手串,十分得意?地返回香殿,見四下無人,殿門緊閉,便鬼鬼祟祟貓在窗下偷聽。 不?料那三人也跟了來,見她將握著菩提手串的手背在身后,那模樣十分囂張的女?子竟突然走?上前,一把將手串奪了去,反手塞給她一塊碎銀子,正是?她方才扔在小沙彌布攤前的那塊。 芳杏氣壞了。 她是?相府二姑娘身邊的大丫鬟,主子仁慈,拿她當?半個meimei看,她也時常在外擺相府姑娘的譜。 見被劈手奪了手串,怒目罵道:“欺人欺到你天老爺頭上來了,也不?先打?聽打?聽主家姓什么?,待我叫了家仆來,看這菩提珠子能?不?能?請來佛爺救你!” 照微挑釁地把玩著珠串,“敢自稱天老爺,難道你主家姓李?” 芳杏不?屑一哼,“我主家姓姚!” “芳杏!” 姚清意?持扇自香殿中款款走?出,看向那三人,目光在照微臉上一滯,又極有教養地移開?。 她不?認識照微,只覺得這姑娘明艷動人,照微聽說?她家姓姚,卻能?猜出她的身份,臉上笑意?漸漸凝住,目光越過?她,落在香殿半掩的門上。 那么?與姚清意?相會?此地的人,會?是?她那從來不?曾踏足玩樂地的好兄長嗎? “佛祖菩薩面前要秉善念,少爭執,一串菩提珠子罷了,她們要,便給她們?!?/br> 姚清意?聽芳杏講了來龍去脈,向照微斂裾行禮,細言細語道:“家婢言行無狀,驚擾姑娘了?!?/br> “姚二姑娘是?明理之?人?!?/br> 照微面上皮笑rou不?笑,朝著那香殿揚聲道:“但原本便是?我的東西,如何能?說?一個‘給’字,要說?,也該說?是?‘還’才是?!” 少傾,香殿里的人聞聲走?出來,但見他身著文士竹青襕衫,腰系玉白革帶,豐姿玉容,如芝蘭庭樹,果然是?祁令瞻。 他蹙眉望向照微,是?未料想她竟出現在這里,然這副神情落在照微眼里,卻又是?另一重意?思。 照微心道,這是?嫌她礙了眼,攪了事啊。 她冷笑一聲,先抓起江逾白的手,將那菩提蓮花紋珠串套到他手腕上,空出手來,向前兩步,學著姚清意?方才的樣子,盈盈朝祁令瞻斂裾一拜。 也細聲細語道:“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知兄長與嫂嫂在此,實在是?唐突了?!?/br> 見她方才行徑,又聽了這聲“嫂嫂”,祁令瞻心中只覺怒燃作火、妒冰作刃,油潑冰浸似的往他心上扎。他寒目沉沉盯著她,上前一步,照微卻起身后退,同他拉開?了距離。 “既然是?誤會?,我就不?打?攪了?!?/br> 照微不?看他,又向姚清意?盈盈一拜,“改日嫂嫂與兄長大婚,我再補份厚禮,向嫂嫂賠禮道歉?!?/br> 姚清意?得知了她的身份,哪里敢受她的禮,忙向旁邊避開?,正要叫芳杏賠罪,卻見她轉身甩袖而去。 錦春一跺腳,忙小跑跟上,江逾白禮數周全地朝祁令瞻與姚清意?告辭,作揖時露出了手腕上的菩提蓮花紋手串,十八籽顆顆潔白無瑕,灼得人眼疼。 直到他們都走?得沒影兒?了,祁令瞻才緩緩紓開?淤在胸中那口氣,面上仍秉著不?動聲色,向姚清意?賠禮道:“舍妹的玩笑話,還請姚二姑娘不?要放在心上?!?/br> 姚清意?臉上露出苦笑,“不?會??!?/br> 她有多少綺念旖思,也遭不?住如此斬釘截鐵的拒絕。 兩人就此作別,祁令瞻先回府更衣,從平彥處聽說?了照微今晨遣人來送字作的事,心中感嘆此事不?巧。 他將入宮的緋衣剛換上又褪下,平彥捧著烏紗帽與銀魚袋怔愣,“公子不?是?要入宮么??” “先不?去了?!?/br> 祁令瞻換過?一身居府的寬袍,挽起袖子在銅盆中凈手,對平彥道:“二月時太后賜過?一塊李超墨,與澄心堂宣紙、洮河綠玉硯一起取來,送到我書房?!?/br> 平彥聽著便覺心疼,“公子要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