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千秋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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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永平侯府門前下馬,侯府里如今沒有能管事的主子,平彥翹首等在照壁處,看見他后?幾乎奔迎過去。 “公子!你可算回來了!宮里的人來了好幾趟,說讓您回京后?先進宮?!?/br> 祁令瞻將手里的馬鞭拋給他,抬腿朝府中走?,“急什么,我先沐浴更衣?!?/br> 過了照壁,卻見錦春立在庭中,見了他,斂裾行禮,笑?盈盈說道:“太后?娘娘說讓參知大人即刻入宮,不必更衣?!?/br> 祁令瞻心中嘆息道,她真是少有縝密如此?的時候,連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留。 “走?吧?!逼盍钫盁o奈道。 匆匆乘馬車入宮,穿過徇安道,幾經周折來到坤明宮。聽說他到了,照微丟棄手中投壺的木箭,起身?往外走?,讓宮人去太醫署宣楊敘時過來。 “整整半個?月沒有消息,我還當?你被山匪扣下回不來了?!?/br> 照微見他平安無事,心中略松了松,連口茶也顧不得讓他喝,焦急問道,“到底查出了什么,此?事與姚鶴守有關嗎,抑或別?的什么人?” 祁令瞻深深看了她一眼?,又不動神色垂下眼?簾。 他說:“錢塘的局勢并非想象中那般詭譎,母親已經接手了舅舅的生意,有她經手,今年容家上繳朝廷的布糧稅不成問題?!?/br> 照微道:“我沒問生意,我是問舅舅?!?/br> “照微,”祁令瞻輕輕嘆了口氣,“舅舅他……確為流匪所害?!?/br> “什么?”照微懷疑自己聽岔了,“確為流匪?” “是?!?/br> 照微啞然半晌,問他:“兄長,你是沒有查到線索還是……” 祁令瞻態度確定近乎斬釘截鐵,“查清楚了,確為流匪,見舅舅的馬車豪華,一時起意,謀財害命?!?/br> “謀財?”照微聞言怔了半天,忽而冷笑?道:“我不信有這樣的巧合,薛序鄰的折子前腳進京,舅舅后?腳就?出事。這天下的陰謀,一向愛披掛巧合的殼子?!?/br> “照微……” “你也說過,葉縣坳南兩地清貧,流匪怎會在此?出沒,取財不夠,還要殺人焚尸,我不信這是流匪所為!” 祁令瞻知道她不會輕信,緩聲道:“朝廷派去錢塘的三?法司官員也該回京復命了,你可以詢問他們??!?/br> 照微道:“他們?若是信得過,何必勞煩你千里迢迢跑這一趟?哥哥,你是不是隱瞞了什么,抑或有什么苦衷?” 祁令瞻輕輕搖頭,勸她道:“事實如此??!?/br> “我不信?!?/br> 照微語氣泛涼,望著祁令瞻的目光中怒意與失望交雜,“我不會讓舅舅死得不明不白,只是如今,哥哥你也來騙我,是嗎?” 面對她的指責,祁令瞻如今唯有默認,他實在做不到睜著眼?狡辯,欺瞞她,還要令她傷心。 照微卻一句句逼問他:“這回又是為什么,是怕我借此?向姚鶴守生事,還是說你與薛序鄰存了一樣的心思,要拿我舅舅這一條命,向姚鶴守示好投誠?” 越說越口不擇言,故意要往人心頭扎。 聽了這話,祁令瞻心里自然不好過,只是讓她往姚鶴守的方向猜,總好過讓她知道真相。 是以,他故作嘆息道:“你如今斗不過他,計較真相,只會讓你更難過?!?/br> 果然是……果然如此?。 照微氣得攥緊了掌心,難道因為她尚不能一刀劈了姚鶴守,就?要眼?睜睜任其?欺凌,一次又一次嗎? 她問祁令瞻:“倘我偏要求個?真相,偏要為舅舅報仇,哥哥,你會幫我嗎?” 祁令瞻說道:“此?事,你沒有證據?!?/br> 他不會。 他分明查到了內情,卻不愿幫她。 對他遠行的牽掛、因他回京的欣喜,如今盡數化作失望,以及……隱隱的怨恨。 兩人一時默然,錦秋入內通稟道:“娘娘,楊醫正到了,是否要現在請進來給參知大人看診?” “叫他回去吧,”照微冷聲道,“醫人不醫心,何必費周折?!?/br> 第34章 暮色四合, 宮室里最先被漫無邊際的暗潮覆沒。 兄妹二人不歡而散,祁令瞻已離開許久,照微仍漠然獨坐。她不吱聲, 沒有人敢去點燈惹嫌,直到錦春走進來通稟道:“娘娘,陛下來給您請安了?!?/br> 照微這才從?沉浸的思緒中回神, 望了一眼四周端手垂立如木塑的宮侍們,說:“先把燈點上?!?/br> 李遂牽著乳母的手走進來,端端正正向照微請安:“兒子參見母后, 恭祝母后昏安?!?/br> 照微牽了牽嘴角,朝他伸出手,“到這邊來, 阿遂?!?/br> 她?詢問了李遂今日的功課, 李遂磕磕絆絆與她?對答, 幸而照微幼時也不愛讀書?,十分能體諒他,并未加以苛責,只隨口叮囑了幾句。 李遂心中大松一口氣, 這口氣一松, 肚子跟著咕嚕了兩聲,頓時面紅耳赤,忐忑地看向照微。 照微忍笑問他:“餓了么?” 李遂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沒用晚膳?” 李遂輕輕“嗯”了一聲。 照微的目光涼涼落在乳母身上,乳母忙跪地請罪, 說道:“陛下前兩天有點咳嗽,所以沒傳晚膳。而且今日秦學士講書?時, 陛下打了瞌睡,秦學士很生氣……” 照微蹙眉, “這和陛下沒用晚膳有何?關系?” “我是想?教陛下記著,學士講書?時不能走神?!?/br> 照微又問:“因?為咳嗽不傳晚膳,這是哪位醫正開的方子?” 乳母道:“我老家?的孩子都這樣,凡有小病小災,餓兩天就好了,不必勞動大夫?!?/br> “你老家?的孩子?”照微險些氣笑了,“天子為君,你為奴婢,讓你照顧皇上,你竟敢以長輩帝師的身份自居?” 乳母慌忙磕頭請罪道:“奴婢不敢!” 照微不著急處置她?,讓錦春去御膳房傳一席飯菜,李遂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道:“姨母,朕想?吃羊rou?!?/br> “羊rou?” 李遂道:“今天秦夫子講,讀書?人要做好姚家?文章,‘姚文熟,吃羊rou;姚文生,吃菜羹’。朕不想?吃菜羹,朕好久沒吃羊rou了?!?/br> 聞此言,照微心中冷笑,面上仍不動聲色,讓錦春去御膳房傳羊rou鍋來。 鐵鍋下燃著炭,滾水中漂著油。 乳母跪在一邊,被刻意無?視,隔著白練似的熱氣,看照微伸長木筷,夾起兩片羔羊rou浸在鍋中,直到rou片晶瑩油亮,微微卷曲后,撈起來擱進李遂碗里。 李遂面前擺著一個巴掌大的小碟,盛放著用蒜末、胡椒、韭菜醬、白糖、醬油拌成的料汁,燙好的羊rou往碟中一蘸,入口時鮮美非常。李遂第一次吃到這樣美味的食物,邊燙得直哈氣邊大口咀嚼,額頭上析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照微給他數著數,又往鍋里加了兩片,對李遂說:“吃完鍋里這些就差不多了,再吃就該積食了?!?/br> 李遂往她?碗里夾rou:“姨母也吃?!?/br> 照微今夜心情?不佳,也沒什?么食欲,陪他吃了幾片后擱下筷子。 李遂問她?:“姨母是如何?想?到這好法子的?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羊rou……要是娘也能吃到就好了?!?/br> 這話令照微心中一陣酸軟。 她?拾起帕子給李遂擦汗,說道:“你娘從?前也吃過,那時候我們一起住在侯府,冬天下大雪,冷得人骨頭直哆嗦。你外祖母,也就是我娘,想?起西?州羊rou鍋的吃法,在院中亭子里架起鍋、堆上炭,像這樣把羊rou切成片,一家?人圍在鍋邊涮著吃。一年能吃兩三?回,因?此從?前我天天盼著下雪?!?/br> 那幾年是永平侯府最好的時候,祁令瞻的手沒有受傷,jiejie也沒有被賜婚。 照微個子最矮,要撐著桌子才能夠碰到鍋,祁令瞻怕她?弄翻醬碟,讓她?坐好,另取了一雙筷子幫她?涮rou。 那時的照微和如今的李遂一樣,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食rou如饕餮,嘴里的rou還沒咽下去就急急盯著鍋里的,沒一會兒就去拽祁令瞻的袖子,喊道:“熟了熟了!” 全家?人笑成一片。 母親將?碗中的rou夾給她?,父親重新給她?涮。祁令瞻給她?數夠二十片后,擋住了她?的筷子,說:“差不多了,再吃該積食了?!?/br> 照微不依,見縫插針地搶,祁令瞻不愿當眾與她?計較,怕反會激起她?的玩鬧心,冷眼看著她?吭哧吭哧從?鍋里撈rou。 當夜照微果然積食了,捂著肚子喊脹,勞累丫鬟給她?揉了一晚上的肚子。從?那時起,照微才長了記性?,數著吃rou,再未超過二十片。 李遂好奇地問道:“原來舅舅也吃rou嗎?我聽見女官jiejie們偷偷議論,說舅舅是吃仙丹玉露才長成這樣的?!?/br> 照微聞言冷笑,“他每天是的吃鐵坨?!?/br> 才能生出如今這副油鹽不進的鐵石心腸。 提起祁令瞻,不免想?起下午的爭執,一口氣又堵上了心頭,久久不能紓解。 兩天后,視朝時,有御史當面諷諫李遂深夜傳膳吃羊rou的事。 “……陛下有所好,天下趨從?之?。今陛下夜傳羊rou鍋,是開奢靡放縱之?風氣,傳出禁中,恐引天下人追此惡習。何?況夜食羊rou,不利于清心寡欲,有損陛下圣體安康?!?/br> 李遂聽了此話,大為惴惴,偷偷看向照微。 照微神情?漠然,不愿在此種無?聊事情?上與御史爭辯,再落個不納善言的名聲,只想?讓那御史趕快說完后退下,好議下一項。 然而祁令瞻給某一御史遞了個眼色,那人便出列駁斥先前的御史,說道: “此言大不然,陛下富有四海,享萬民供奉,口腹之?欲倘不害物,即理所應當,區區幾口羊rou,如何?能算是奢靡?聽聞先帝在時,北地曾獻入宮中幾頭羔羊,宮里貴妃常夜中起興,命人烹食,為何?貴妃食得,而陛下食不得?又聞貴御史夫人好吃牛rou,專宰不滿一歲的小牛燉rou羹,牛乃耕種之?器,令夫人尚忍下口,如何?陛下吃幾口羊rou,便成了冒天下之?大不韙?” 三?言兩語,說得那諷諫御史面紅耳赤,狠狠剜了對方一眼后,請罪退回原處。 閉朝后,照微問跟隨身邊的張知:“御史們一向樂于諷諫而恥于逢迎,今天這御史什?么來頭,竟然幫本?宮與陛下說話?” 張知趨從?在她?身旁,說道:“參知大人對那御史有提攜之?恩,大人不忍見他們欺負娘娘,故而向他示意,請他為陛下辯白?!?/br> 照微卻并不領情?,神情?嗤然,“欺負?有過必諫是御史本?職,此為忠君,有所隱瞞才是欺君。他行大逆而施小惠,以為在朝堂上說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就算忠心耿耿了嗎?” 張知勸她?道:“娘娘何?必如此,都是自家?兄妹,參知也是為了娘娘著想?……” 照微輕飄飄瞥了他一眼,“張知,你是誰的奴才?” 張知“呃”了一聲,“奴婢自然是圣上的奴才?!?/br> “圣上是誰,是福寧宮那位還是永平侯府那位?” “哎呦我的娘娘!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可不興說!若是給御史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