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注定要位極人臣的女人 第5節
書迷正在閱讀:全網黑回鄉下種田爆紅[美食]、我當捕快那些年、我只能給你一個名分[無限]、七零悶sao廠長被腰軟嬌花一吻動情、年代文中的妖嬈女主覺醒了[六零]、八零漂亮女主廚海島日常[美食]、兄妹[gb]、不瘋魔不成神 (簡)、帶著空間寵夫郎(種田)、QAQ有蛇
只是,她仍然緊緊揪著母親的衣袖。 “我知道祖母、外祖父和外祖母,還有嬤嬤她們私下總催母親,早日再生個弟弟?!?/br> 謝知秋慢吞吞地說著,聲音很細小。 她說完,又頓了頓,過了一會兒,她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問道:“若是將來母親真生了弟弟,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我嗎?” 溫解語一怔。 她知道一個小姑娘需要在內心做許多努力才能問出這個問題,因為她們會害怕問題的答案。 有時候答案是如此顯而易見,他人不經意的話語、周遭的環境、習以為常的觀念,早已將真相赤.裸.裸地擺在她們面前。 對一個尚未存在之人的過度期待,實際上就是對已經存在之人的貶低。 這些露骨的事實如此傷人,一旦從最為依戀的父母口中說出,就可以輕易擊碎她們微不足道的自尊。 說實話,溫解語對女兒的愛發自真心,但她偶爾也會覺得歉意,成婚多年,還未能替夫君誕下宗嗣。 但此刻,她對女兒回答:“不會?!?/br> 她說:“娘會永遠像現在這樣愛你?!?/br> 她伏低身體,將自己的臉放在女兒小小的肩膀上。 “秋兒別擔心,我不會讓糟糕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br> 謝知秋不太懂母親的話,但她松了口氣。 她摟住母親的脖子,說:“我也愛母親?!?/br> 稍稍一停,她又說:“將來我會好好照顧母親,不輸給其他人?!?/br> 溫解語失笑,撫摸女兒的后背。 這時,謝知秋想了想,又道:“娘親,我想每天多學幾個字,現在學到的太少了?!?/br> 溫解語吃驚道:“可是賈先生說你學得已經很快了。況且賈先生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他還要準備鄉試,已經騰不出更多時間教你了,這也是當初聘他時便說好的?!?/br> 謝知秋抿著唇,小眉頭蹙起,看不出是在與什么較勁。 溫解語見狀,又笑。 她考慮片刻,將女兒抱進懷里,說:“這樣的話,我來教你吧。我文墨學得不算多,但只是寫幾個字,還是能做到的?!?/br> 第四章 謝知秋五歲這年春末,母親懷孕了。 起先的跡象,是母親小睡時睡得沉了,有時晨起,還會惡心干嘔。 一日,祖母為母親請來大夫,大夫把了脈,在萬眾矚目下向老爺和夫人道賀后,謝府上下頓時洋溢起一種歡喜的氣氛。 “我前些日子就做夢,有一道金光照進夫人的院子,落在夫人的腹部。夫人這回懷的,準是個兒子!” 張嬤嬤喜滋滋的,一邊說,一邊又將一大盆湯端出來,放到小桌子上。 “來,這是老夫人清早命廚房燉的排骨湯,夫人快喝了吧?!?/br> 這年頭所謂的養胎招數千奇百怪,各家各有各的“秘方”,都是老人家祖上傳下來的,不用還不行,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但溫解語近日時常會泛惡心,一見那排骨湯表面浮著一層油光,頓覺肥膩,下意識地掩袖后退,聞到味道已忍不住干嘔。 溫解語問:“一定要喝嗎?” 張嬤嬤果斷道:“當然了!夫人若是不喝,腹中孩子吃什么?若是沒吃的,怎么長得壯、長得好呢?不止今天,明天、后天都會有!我看夫人這回的孕相與上回不同,這腹中的孩子準是個小公子呢!” 溫解語像是沒聽見張嬤嬤的話,面上半分喜色都無,只蹙著柳眉,面色蒼白,看上去仍是想吐。 謝知秋年紀雖小,卻能看得出母親臉上的痛苦。 她性子孤僻,可有一種本能想保護難受的母親。 等回過神來,她已張開雙臂,小小的身板擋在母親身前,道:“嬤嬤,娘不喜歡?!?/br> “小孩子懂什么?” 張嬤嬤輕描淡寫地將年幼的謝知秋擋到一邊,又將排骨湯往溫解語面前推了半寸。 她耐心對夫人道:“身為女子,最要緊的就是早日為夫婿誕下后嗣。唯有早日生下兒子,在夫家的地位才會穩固。一個還未必保險,將來最好要多生幾個才好?!?/br> 說到這里,張嬤嬤聲音又壓低了幾分,又說:“再說,這是老夫人親自讓人給夫人燉的湯。 “老夫人當年孤身一人將老爺帶大,老爺一向敬重老夫人。 “若是讓老夫人知道,她給夫人燉的湯,夫人一口沒喝還覺得惡心,她該怎么想?只怕心里難免要嘀咕的。 “老夫人往日都對夫人不錯,但媳婦畢竟不是親兒子,寬容有限。夫人何必為了這么點小事,壞了婆媳間的關系?只是一口湯而已,夫人就算不喜歡也忍一忍吧,這一點小苦,稍微忍忍就過去了?!?/br> 溫解語抿唇不語。 謝知秋卻不愿意母親受哪怕一點苦,她就算被嬤嬤擋到一邊,也還是回來扯住母親的袖子。 她素來少言,久而久之也不是很擅長爭論和辯解,只擰著小小的眉頭,似乎又欲開口。 但這時,她卻感到母親摸了摸她的發頂。 母女連心,這一刻,謝知秋只覺得母親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制止了她。 溫解語輕輕一嘆,語氣卻溫和,道:“說得也是?!?/br> 言罷,她拿起嬤嬤替她舀好的湯,斯文地喝起來。 張嬤嬤喜道:“夫人這樣就對了,等生下小公子,夫人就苦盡甘來了?!?/br> 言罷,張嬤嬤又強行拉過謝知秋的小手,放到夫人的肚子上,道:“小孩子的話里是有靈的,最準了。來,小姐摸一摸,跟我說——夫人的肚子里,準是個弟弟?!?/br> 謝小姐本來就不愛說話。 此刻,她摸著母親尚未顯懷的腹部,分明什么都沒感覺到,而嬤嬤現在卻要讓她說她根本不理解的謊話,她更不愿意開口了。 張嬤嬤不死心,又誘導道:“小姐說,meimei去,弟弟來?!?/br> 溫解語聽不下去了。 她喝了不喜歡的湯,只覺得胃中一陣翻涌,異感仿佛下一刻就要直直涌上喉嚨口。而張嬤嬤的話,更兇猛地加劇了這種感覺,讓她連耳畔都嗡嗡作響。 溫解語難得地露出怒色,厭煩道:“我湯也喝了,夠了吧?張嬤嬤,你很閑嗎?要是這么閑,就去廚房將這些碗刷了如何?” 張嬤嬤一愣。 溫解語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向來待人寬容,院子里幾乎沒誰見過她的怒色,因此她現在哪怕只是稍微說了重話,也將張嬤嬤嚇了一跳。 張嬤嬤按捺下來,不敢說了,只是夫人呵斥她,她反而一陣委屈,問:“我只不過是想讓夫人聽幾句祝福的話罷了,夫人怎么還生氣了?好了好了,夫人今天心情不好,老奴少說兩句就是了,但老奴所言,可是句句為夫人好?!?/br> 說著,張嬤嬤果真收拾好桌子,老實退出去了。 張嬤嬤走后,屋內只剩下母女二人。 溫解語半晌未語,只是抱著謝知秋,輕輕撫摸她的頭。 謝知秋十分乖巧,一動不動,任由母親摸著,像一個不哭不笑的人偶娃娃。 過了許久,溫解語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才對女兒道:“秋兒,張嬤嬤的話,你別放在心上?!?/br> 謝知秋抬眸望她:“什么話?” “他們整天念著男孩男孩,我怕你覺得……” 覺得自己身為女兒,是不被需要的人。 溫解語一凝,話沒有說下去,不知該怎么表達才好。 縱使她這女兒平時不笑不語,可溫解語能感覺得到,這小女兒只是不喜歡將情緒表現在臉上,實際上對許多事情都十分敏感。 然而,謝知秋已經搖搖頭。 她不介意。 母親說過,母親永遠會像現在這樣喜歡她。 她相信母親。 只是…… 謝知秋看向母親的肚子,問:“許多人都希望母親腹中是我的弟弟?!?/br> “……” 她又問:“那母親自己呢,這樣希望嗎?” 溫解語靜默了很久。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才主動打破寂靜。 “我不知道?!?/br> 溫解語出神地撫上小腹,緩緩說。 “無論是你,還是我腹中孩子,都是我的親生骨rou,與我血脈相連。我希望你們一生健康平順,不必多么聰慧能干,只要能一輩子無憂順遂,就是最大的福分?!?/br> “我討厭其他人像點評貨物一樣對我的孩子品頭論足,討厭他們隨意按照自己的想法給我的孩子分三六九等,討厭他們高高在上地隨便決定我的孩子夠不夠好,但是……” 但是世俗的觀念如此根深蒂固,并非她一個人的想法輕易能夠撼動。 其他人皆在其中沉淪,習以為常地按照約定俗成的觀念走下去,沒有人覺得不妥。 如果她腹中的孩子是個男兒,她的處境真的會變得更輕松。 長輩、夫君,甚至是旁人眼光壓給她的擔子,能夠卸下一大半。 她如此厭惡這樣的環境,可是想到未能完成理所當然的任務、走向離經叛道的道路會付出的代價,她又感到恐懼。 包括張嬤嬤在內的其他人,或許也是知道如此,或許也是不希望她過得太苦,才會將那些她覺得惡心的話,當作是祝福。 溫解語的眼神充溢著謝知秋看不懂的復雜情緒,她覺得母親眼中的光似乎在逐漸變得黯淡。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憑著直覺,慢慢爬到母親懷中,趴在母親胸口。 她問:“我要怎么做,才能保護母親?” 溫解語回過神來,先是錯愕,繼而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