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 第139節
因為秋景秀是嫡子,加上年紀也不算太小了,所以冊立的過程并沒有出現太大的波折,群臣很容易就接受了。 在太子冊立典禮結束之后,秋景和果然按照當日說的那樣,請求攜妻前往渝州,秋君藥壓下他的折子,沒有馬上批復。 但即使是這樣,秋景和也依舊堅持不懈地上書,幾日后,秋君藥這才準了,還額外賞了他好幾處房產、田宅和幾處鋪子給秋景和兩夫夫,可是秋景和什么也沒有收,臨走的時候還變賣了二皇子府救濟民眾,隨即乘著一乘低調的小破馬車,悄然又低調地離開了京城。 兩子接連離京,即使當初秋君藥也曾惱怒過兩人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但畢竟父子連心,沒了兩個兒子在身邊,秋君藥不免也察覺出些許孤寂來,即使有引鴛在身邊寬慰著,心結仍在。 但即使是這樣,包括秋君藥在內的所有人心底,都很清楚的明白,現在的結局,就是每個人利益最大化的結果。 太子已經冊立,接下來,皇權即將更迭轉移,整個朝堂都該逐漸形成以秋景秀為利益中心的團體,如果此時有另外的已經成年并且羽翼豐滿的皇子仍留在京中,那么就算秋景明等人沒有想法,但也保不齊別的大臣沒有別的想法,到時候京中暗流涌動,臣子不思為民為政,反而將心思花在站隊結黨和勾心斗角上,這就大大違背了秋君藥的本意。 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不管秋君藥承認不承認秋景明等人是自己的兒子,不管自己遇到了什么困難和問題,秋君藥都始終將為民謀利放在首位,將朝局穩定放在政治中心。 整個京城,看似在以引鴛、秋景秀為首的利益集團的趨勢下運行,但其實秋君藥才是埋在幕后的唯一推手,在關鍵時候,一把將整個王朝的行駛方向掰回正確的位置。 所以他必須將秋景明等人派出宮去,這不僅對他們好,也是對萬民負責。 只是...... 只是脫離開君權的角度,他首先還是一位父親。 孩子離家,作為父母,總會擔憂,秋君藥知道怎么做才能讓每一個人在各自合適的軌道上生活下去,但不代表他自己看得開,于是便一日又一日的沉寂下去。 好在宮內朝政還有引鴛和秋景秀cao持著,秋景月也時不時會入宮來陪一陪秋君藥,日子也總算不那么難熬。 又是一年深秋,離秋景明等人離京,也已經半年了。 秋景月今日照舊還是早早入宮來給秋君藥請安,只不過中途遇到行色匆匆的秋景秀,兩人互說了幾句話,耽擱了一些,所以等秋景月來到披香殿的時候,秋君藥一個人躺在披香殿后殿院子里的躺椅上,靜靜睡著了。 黃色的秋葉打著旋兒,落在他平靜而又溫和的眉目上,風一吹,又落在了腳邊。 似乎連秋葉也不忍吵醒他,故而離開的聲音也是緩緩的。 一旁的宮女太監們見秋景月來了,正想請安,卻被秋景月一個手勢制止了。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秋君藥身邊,給他掖了掖毯子的腳,還將秋君藥伸出的手焐熱后,才放進毯子里。 秋景明和秋景和離京之后,秋君藥有心歷練秋景秀,加上確實是精力有所不濟,朝中的事情就落在了秋景秀這個太子身上,所以秋景秀也想常常給秋君藥請安,但每次他忙完政事回宮的時候,秋君藥往往已經歇下了,秋景秀只能通過起居注來知曉秋君藥一天的動向。 而一天中,秋君藥最常干的事情,還是喝藥,睡覺,以及對著青州和渝州的方向發呆。 秋景月知道秋君藥想哥哥們,所以常常進宮陪秋君藥,還時不時帶一些青州和渝州的特產,哄秋君藥,說是哥哥們從青州和渝州寄給他的特產。 其實青州和渝州距離京城一個比一個遠,秋景明和秋景和等人記掛父皇,除了時常寫信,確實也常常寄一些瓜果特產、糖餅時蔬來,但是那些東西送到京城的時候,不是腐爛就是餿了,不能吃了,秋景月只能偷偷藏起來,再自己去外面集市搜羅一些新的,實在找不到,也只能拜托在京的青州人和渝州人,讓他們做一些家鄉的吃食,帶進宮里。 今日秋景月帶進宮里的是秋景和用自家園子里的種的桂花做的桂花糕和桂花糖,送到京城的時候,桂花糕和桂花糖都碎了不少,秋景月挑了一些碎掉的吃了,小心翼翼地保存下僅存的幾塊還未碎盡的糕點和糖,帶進了宮。 糕點和糖的香甜很快就喚醒了秋君藥的嗅覺,他在夢中緩緩醒來,睜開眼的那一刻,一時間竟然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在夢里還是在現實之中。 他呆呆地盯著被紅霞染紅的天空,視野里天野寬闊,如同穹頂,頭頂樹冠已經發黃,蕭疏的枝葉里有點點大雁飛過,空氣中風吹來秋葉苦澀但干燥的味道,秋君藥在這一片秋的昏黃里兀自出了一會兒神,這才聽到秋景月喊他: “父皇........父皇?” “.......” 秋君藥聞言,這才緩緩回神,眼珠轉了轉,落在了坐在一旁的秋景月身上,想起了這個人是自己的四兒子,于是長了長嘴,用略微沙啞的聲音問: “怎么了?” “入秋了,外頭涼,兒子扶你進內殿休息吧?!?/br> 秋景月笑: “二哥哥從渝州寄了一些親自做的糖餅,哦,對了,還有當季的桂花釀,據說是二嫂親自釀的,可香甜了,兒子聞了都饞?!?/br> “你個饞鬼?!?/br> 秋君藥聞言,忍不住抬起手,秋景月立刻低下頭,由著躺著的秋君藥更方便地摸著自己的頭,笑道: “父皇且進殿中吧,兒子扶您起來?!?/br> “嗯?!鼻锞幈磺锞霸路銎饋?,一邊站起,一邊問:“你二哥哥在渝州過的如何?他長大了,也漸染上了那報喜不報憂的毛病,來信只說好,讓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br> “二哥哥好著呢?!鼻锞霸路鲋锞幍氖直?,垂頭應道: “兒子聽說他在渝州辦了一座學堂,最近還和一些鄉紳、員外等人商量著籌辦著第二座,讓一些貧困的孩子都能入學堂識字;而二嫂嫂則開了一家醫館,經常給普通百姓坐診看病,兩人每日都可忙了?!?/br> “難為他們竟然有如此心胸?!?/br> 秋君藥被秋景月扶著在內殿的桌子上坐下,桌上的桂花釀起封,清甜的味道蔓延開來,惹得秋君藥在燭火下的眉眼也逐漸變得柔和起來: “這么忙,還有時間記著給朕做桂花釀和糖餅?” “二哥哥他們都記掛著父皇,忘了誰也不能忘了父皇?!?/br> 秋景月將桂花釀倒進杯子里,遞到秋君藥的手邊: “二哥哥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準偷喝,一定要讓父皇先喝第一口,父皇快先嘗嘗?!?/br> “好?!鼻锞幮χ废碌谝豢?,隨即一頓,緊接著又一飲而盡。 酒的口感雖然有些粗糙,不如宮里進宮的美酒,但畢竟是兒子親手釀的,秋君藥不知是濾鏡還是真的有如此感覺,竟然從酒中品出了清甜的味道。 飲下酒后,秋景月又陪著秋君藥吃了一頓晚飯,然后伺候著秋君藥歇下。 也不知為什么,過了三十四歲生辰之后,秋君藥好像就很容易累,即使趙憫日日陪侍在側,每日焦頭爛額地給他治病,秋君藥的身體診起來也一點問題也沒有,但秋君藥似乎仍是一天天疲乏下去。 因為秋君藥之前服過老國師給他練的丹藥,也不知道那丹藥是真的有效還是怎么的,秋君藥的容貌依舊很年輕,也沒有什么很明顯的老態,因此一開始引鴛還以為秋君藥的身體在轉好,直到那半心疾的壞處逐漸顯露出來,引鴛才覺得大事不妙。 秋君藥失去的半顆心臟誰也不知道去哪了,找不回那半顆心臟,那么即使趙憫是神醫,也解不開這玄之又玄的術法,只能拿盡力維持秋君藥表面的身體健康。 但其實包括秋君藥在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而且其實秋君藥比任何人都明白,按照原文設定,他最多只有半年的時間。 半年后,按照原著,他會迎來“三十五歲”的生日,而那一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但是秋景月等人卻不知道,每個人都盡心盡力地照顧秋君藥,讓他開心,不讓他cao勞。 在照例伺候秋君藥睡著之后,秋景月不知為何,忽然坐在床邊,看了秋君藥的睡顏,看了好久。 許久之后,他才緩緩伸出手,捉住秋君藥散落在床上的一根青絲,隨即喚來宮人拿來剪刀,輕手輕腳地剪下了秋君藥散落在枕上的一根白發。 但很快,秋景月就發現秋君藥不止一根白發,他在不吵醒秋君藥的情況下,一連剪了十幾根白發下來,隨即用窄布帶束好,放在了一邊。 紅色的布帶束著一縷銀白的發絲,秋景月對著燭火下的白發愣了好久,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這時候他才恍然明白,即使秋君藥的容貌依舊年輕的像是二十歲出頭,但他的內里其實已經未老先衰了,而秋君藥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濟,為了不讓任何人擔心,也依舊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送走兩個孩子、立好太子之后,他安頓好一切,才敢在無人在意的地方,緩緩地長出了白發。 他們擔心他的身體健康,而他也知曉他們的擔憂,因此一直裝的很好,差點把所有人都騙過了。 他的父皇就是這樣,一如既往的寬容和良善,從前秋景月覺得秋君藥是偽善,后來他才知道,他的父親,其實是天底下第一溫柔的人。 直到此時,秋景月才忽然感覺臉上一片冰涼,視線內也一片水光模糊。 很快,他口中嘗到了冰冷咸澀的味道。 “.......” 秋景月抹了一把臉,隨即將那一縷白發藏進衣袖里,不讓任何人知曉,才緩緩走出了披香殿。 此時,引鴛和秋景秀還在勤政殿內討論政事,秋景月沿著宮墻默默走過去。 他的腳步很緩,走到勤政殿門口時,扶著門邊框,看著引鴛坐在玉階前高高的龍椅上,對著燭火批著奏折,還時不時就這奏折提問秋景秀,而秋景秀明明很困了,但還是揉著眼睛,勉強打起精神,回答引鴛的問題。 因此,等秋景月走到勤政殿時,兩個人都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秋景月,最后還是引鴛身邊的大宮女提醒了引鴛,說四皇子殿下來了,引鴛和秋景秀才慢半拍地停下秋景月,看向秋景月。 三人對視片刻,一上一下,隔著昏黃搖曳的燭火和無邊寂寥的月夜,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引鴛頓了頓,放下筆,正想問秋景月怎么來了,秋君藥今日又有沒有好好休息,好好喝藥,但滿腹的疑惑還沒來及說出口,就聽秋景月忽然出了聲。 他的字句很簡單,語氣也算的上是平靜,但不知道為什么,引鴛卻偏偏從他的話里,聽出了最后兩個字明顯的顫音: “母后?!?/br> 秋景月:“父皇的頭發,白了?!?/br> 第104章 戰事起 沾著濃墨的奏疏掉落在地, 順著慣性往前滾了幾厘米,但很快就被一雙白色的繡鞋踩過, 裙擺搖曳, 滑下臺階。 秋景月的話,引得引鴛大腦“嗡”的一聲響,令他幾乎是想也沒想, 就火速丟下奏折,疾步走下玉階, 就要前往披香殿看望秋君藥。 但下一刻,他就被立刻反應過來的秋景秀叫住了: “母后?!?/br> 秋景秀坐在龍椅上,雖然臉色同樣也不太好看, 甚至在燭火的搖映下,白的有些嚇人,但他還是勉強從秋景月的話里立出些許邏輯, 扶著桌子緩緩站起, 說出的話到底比引鴛鎮定幾分: “等等?!?/br> 他說:“金國聯合夜秦、燕楚大軍壓境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呢?!?/br> 他的聲音很緩,也很淡,但吐出的字句,卻很有分量, 沉沉的壓在殿內眾人的肩頭,一時間讓引鴛的身形定住,沒有再動彈分毫。 大端太子新冊,也不知是哪國的間諜打探到秋君藥身體不濟,那些國家聽聞之后, 竟然想要趁此機會,聯起手來, 收復曾經被大端吞并的失地。 據前方派去的探子來報,據說金國、夜秦和燕楚已經集結了二十四大軍,已經兵陳大端的邊境,看樣子,是直指青州。 而青州是關塞要地,攻破青州,之后便是平坦的北套平原,而此處盛產駑馬和糧食,一旦被攻破,就等于大端的后勤軍需被人攻占,此后金國可以一路補充消耗的糧草,一路劍指大端的皇城,兵臨城下。 因為看出了青州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所以秋君藥一開始就讓自己的大兒子帶十萬大軍駐扎于此,就是怕哪一天自己身體受不了,也能迅速控制住局面。 而金國十幾年前被大端奪過幾座富饒的城池,戰敗以后一直蜷縮寄居于狹窄的關陰山山脈之后。國力受到重創的金國,在這十幾年里,一直臥薪嘗膽,勢要報仇,此時竟然想趁秋君藥病重,而自己經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已經兵強馬壯的時候,聯合他國,一同攻打大端。 如今大端的青州城只有秋景明帶領的十萬大軍駐守,而聯軍共有二十四萬,一旦陳列青州城下,青州城破,那么聯軍取大端皇城便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就是因為實力相差懸殊,所以引鴛和秋景秀這幾日才一直焦頭爛額,一時間不知道該想出什么招數來應對。 青州只有十萬大軍,就算現在緊急調配京城軍畿處的五萬大軍、各州城的幾萬散軍,倒也能勉強湊夠二十萬,但關鍵就是在于,一旦京城和其余各州城的軍隊被掉出,萬一金國等人趁其他州或者京城兵力空虛,突然變了策略,派幾萬人改道偷襲,那么此時想要將派出去的兵收回來支援皇城,那就不能夠了。 秋君藥上位之后,一直奉行自然無為的政策,讓百姓休養生息。他也沒有刻意地去擴張國土,大端的兵現在尚還沿用他父皇的作戰方式,以輕步兵為重,兼有精銳弓弩兵,想要對抗金國以騎兵為主要特點、極其善于突擊突襲兵種,確實是差了一截。 如今金國又拉了夜秦、夜楚為幫手,一旦形成以重裝步兵為主,騎兵為輔的作戰方式,又有那么多的人數優勢,如果硬碰硬的話,那么大端簡直是被吊起來打,別說是秋景明,就算是秋君藥的父皇還在世,以十萬軍隊打二十四萬,也絕對打不過,邊防線很快就會被聯軍擊潰。 思及此,引鴛只覺頭頂都要冒火了,在大殿內走來走去,一方面擔憂秋君藥的身體,一方面又不想把這件事告訴秋君藥,讓秋君藥費心,兩邊為難之下,下頜線崩的死緊,一句話也不想說。 但奈何秋景月和秋景秀兩個人都是身居皇宮中的皇子,一點兒作戰經驗也沒有,一直在調兵支援青州和不出兵之中糾結,兩相爭論之下,誰也沒有得出一個能說服彼此的結論。 調出京城的軍隊支援青州,到底會不會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誰也不知道。 但是金國聯軍又有二十四萬,如果不調遣京城的防衛軍隊,青州被攻破也是遲早的事情,到那時候,京城照樣危如累卵,差別只在于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