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 第138節
“兒臣自知才能不及幾位弟弟,若強行做了君王,只會誤國誤民。但兒食百姓之祿,尚還有一絲莽力在身,故只求能在邊疆,為我大端穩固邊防,開疆拓土,好讓百姓安居樂業罷了?!?/br> 秋景明這一番話聽起來漂亮,倒不像是他原本稀里糊涂、沒有腦子時候能說出來的話,引得秋君藥頗為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但也許是秋君藥本身費心調\教的好,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成熟懂事了,不過無論是那種,都足夠秋君藥欣慰。 秋君藥贊許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再多說,隨即又緩緩將視線落在了秋景和和秋景月兩人身上。 秋景月失了憶,已經不記得自己之前發生的事情了。他其實本身就對皇位沒那么熱衷,失憶后就更是如此,只說但憑父皇差遣,接下來就沒說什么了,專心致志地和秋景秀玩。 秋君藥又把視線落在了秋景和身上。 其實該說不說,其他人看不出來,但是和秋君藥同床共枕兩年的引鴛知道,秋君藥其實是對秋景和寄予過厚望的。 畢竟他有心計,也有智謀,身后還背靠著靈族,祖父也是中正官,雖然沒有實權,但在朝中也頗有聲望,日后登上皇位,也能有所助力,不會太受制于引氏。 但錯就錯在他沒能懂秋君藥的苦心,屢次犯錯,雖然最后幡然悔悟,但身體畢竟大不如前,讓他當皇帝,秋君藥總覺得,他也逃不過和自己一樣,英年早逝的命運。 但話又說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所指引和暗示,這秋景和,倒不僅長相和秋君藥相似,甚至連體弱,也是隨了秋君藥,就是不知道他歷經這許多事,還有無想要稱帝的野心。 思及此,秋君藥又再度抬起頭,看向秋景和。 秋景和坐在下首,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他垂下頭,先是反射性地看了楚瑜一眼,似乎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秋君藥,所以習慣地求助楚瑜,但在收到楚瑜愛莫能助的眼神之后,又收回目光,兀自沉思著。 秋君藥也不急,慢慢地等他想完,期間又飲了一杯茶。 直到一杯茶見了底,秋君藥再度放下茶杯時,才聽見秋景和清朗的嗓音在大殿內回響開來: “回父皇,兒臣不想做太子?!?/br> 他的話沒有一絲猶豫和磕巴,似乎是深思熟慮過后的結果。 秋君藥似乎也不驚訝,而是輕描淡寫地反問了回去:“為何?” “因為做王,需要有一顆王心,而這王心,里頭需要裝著無數的百姓?!?/br> 秋景和說:“但兒臣的心里,卻裝不了那么多人?!?/br> “從前,兒臣會為了景月弟弟犯錯;如今孩兒有了妻室,說不定哪一天關心則亂,又會因為楚瑜而犯錯?!?/br> “可是兒臣尚還在皇子時,犯錯尚且會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以后若是當了皇帝,依舊不小心犯了錯,就會給黎民百姓帶來深重的災難?!?/br> “兒臣不想這樣?!?/br> 秋景和搖搖頭說: “兒臣心里小,只裝得下在乎的人,這樣的人,倘若做了太子,對于百姓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悲哀呢?” 承認自己個人的局限性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秋君藥知道,秋景和也知道。 秋君藥有此一問,其實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幾個兒子們對自己能力的分析,試探他們內心真正的想法。 畢竟倘若他們有反心,就算強行將誰扶上了位,日后還是有被拉下來的可能性。 只有讓他們知道自己為什么不能做太子,才能保證登上皇位的人,能穩坐釣魚臺。 秋君藥掌心里握著茶杯,感覺到杯子的熱氣正隨著茶水的離去而逐漸涼下來,杯底倒映出他略有些嘆息的眉眼: “可是和兒,你有沒有想過,愛一個人,和愛天下,并沒有沖突?!?/br> 秋君藥看向驚訝的秋景和,慢聲道: “就如同朕愛你母后,和愛萬民之間,并不是兩相取舍的?!?/br> “當日你弟弟入獄,倘若你能換一種方式,盡心盡力地救濟受災民眾,是否結局就會不一樣呢?!?/br> 還未等秋景和開口,秋君藥又說:“所以本質上,并不是你不配當這個皇帝,而是你還太年輕,方法還太稚嫩?!?/br> “愛一個人的前提是懂得如何去愛,愛萬民也是?!?/br> 秋君藥招了招手,示意秋景和過來,隨即摸了摸跪在他腳邊的秋景和的發絲,低聲道: “若不愛一人,何以愛天下?!?/br> 看著秋景和好似頓悟又好似懵懵懂懂的神情,秋君藥笑了笑,話鋒一轉,又道: “但你能想明白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也不必強求太多了?!?/br> 秋景和聞言,忙回過神來,道: “是?!?/br> 他說:“兒臣多謝父皇教誨?!?/br> “只是兒臣愚鈍,不如景秀弟弟聰慧,只盼在景秀弟弟成為皇太子之后,能攜愛妻一同前往渝州,從此以庶人身份耕田織布,求父皇成全?!?/br> 言罷,秋景和雙手交疊舉至頭頂,重重叩首。 秋景和不是傻子,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秋景明都被秋君藥調走了,他這個沒有兵權傍身、還曾經監過國的賢王,對于秋景秀來說,是最大的威脅。如果他此時不趕緊順著臺階下,在秋君藥面前表明態度功成身退,遠離京城這些政治旋渦,保不齊在秋景秀成為太子的當天,就是他和楚瑜喝下毒酒嗝屁的那一天。 他死了倒是不要緊,只是楚瑜尚還年輕,平白因為他的緣故見了閻王,秋景和總歸是良心不安的。 他有了妻室,就有了牽掛和依靠,何況自打入獄之后,看見楚瑜為他辛苦奔走,秋景和便是愈發地心疼妻子,心疼楚瑜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自此也更加深刻反省了自己,知道自己當日沖動,究竟是犯了何等大錯。 所以,對于現在的秋景和來說,皇權不是最要緊的,能和楚瑜保住性命,兩個人尚還能在一起過段安穩幸福的時光,才是最要緊的。 看著秋景和緊張的神情,秋君藥卻沒有馬上應允他的要求,而是笑而不語,又拉著他飲了幾杯茶,話了家常,緊接著,便讓他們出宮,各自回府去了。 回去的路上,楚瑜還有些坐立難安,坐在馬車里,時不時抬眼看一眼秋景和,欲言又止。 秋景和見他有話想說,于是便貼心地問: “阿瑜,你是有話和我說么?” “........嗯?!背おq豫了片刻,隨即還是忍不住好奇心,道: “你今日,為何對父皇說,你要去渝州?” 他有些焦急:“你不是一直想當皇帝嗎?但是去了渝州,可就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br> “不去渝州,我也沒有機會啊?!鼻锞昂妥阶〕さ闹讣?,握在手里,源源不斷的熱源從他掌心一直傳到楚瑜的皮膚上,好似溫存: “只是現在大局已定,我若還對皇位抱有非分之想,那我和你,才是真的活不了了?!?/br> 楚瑜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便問: “你是真的對皇位一點想法也沒有了么?如果你想,我還能想想辦法........” “沒有了?!鼻锞昂托τ卮驍喑さ脑?,拿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我只想好好和你再過一段時間?!?/br> 他說:“要當皇帝,定要傳宗接代,三宮六院是少不了的,可我既然娶了你,又怎么能娶別人?!?/br> 秋景和攬著楚瑜,讓楚瑜順從地靠在他肩膀上,低頭在他額心親了一下,聲音低低: “等七弟當上太子,我就和父皇奏請離京,我聽說渝州水秀山青,是個好去處,到時候我們便找個無人認識的地方,買一處宅子,弄一點菜園,每日養養花種種草,無須再為政事勾心斗角,豈不快哉?!?/br> “..........”秋景和說的,楚瑜其實也有些心動,但他始終怕埋沒了秋景和的才能,于是猶豫了片刻,還是道: “可是你會不甘心嗎,景和?!?/br> 他直起身,和秋景和對視: “你是為了我,身子才變的這樣弱,倘若又是顧忌我,而放棄爭奪皇位,會不會總有一天,等我年老色衰了,你便開始后悔了?” “.........”秋景和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理了理楚瑜的發,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我還不一定能活到你年老色衰的時候呢?!?/br> 看著楚瑜頓時難過起來的面龐,秋景和又話鋒一轉:“何況,我也不會不甘心?!?/br> 他垂下眼,指尖勾著楚瑜的指尖,思緒似乎慢慢飄遠: “父皇和母后鶼鰈情深,但也逃不過死亡將其分離。世間有太多無可奈何的事情,不能與心愛之人相守便是一件。父皇身為帝王,尚且不能脫離六道輪回之苦,我又能如何呢?左不過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與所愛之人共度此生罷了。那既然不要皇位便能和你廝守,我又何必費心去爭?!?/br> 秋景和將楚瑜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下,手臂從楚瑜的腰側穿過,靜靜地抱著他,聲音低低的: “我說過,我的心很小,從前裝的是弟弟,現在裝的是你。之前想要爭皇位,是為了保住弟弟,如今放棄皇位,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孰輕孰重,我自有斟酌,你無須自責,因為我選擇的,便是我當下最想要的,今日不后悔,日后也不會后悔?!?/br> 言罷,秋景和抬起頭,輕輕吻住了楚瑜的唇,笑著問他: “只是我從此以后,就會變成庶人,你也不能再做二皇子妃了,倒是委屈了你?!?/br> “........”楚瑜聞言,笑了笑,久久地看著秋景和。他眼底似乎也有水光在閃爍,但更多的卻是滿足和開心: “好吧,那我便嫁雞隨雞,嫁狗隨狗?!?/br> “從今日起,去他的二皇子妃?!?/br> 楚瑜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賢王妃當得,二皇子妃當得,普通百姓之妻,也當得?!?/br> 第103章 冊立太子 秋景明離京的事情經過半月余的準備, 終于在端午第二天敲定了出行的時辰。 秋景明走那天,秋君藥親自率領百官, 送至皇城的護城河外, 直到引鴛出聲勸他不要再送了,秋君藥才停下腳步。 雖然秋景明之前也對秋君藥犯過渾,但如今早已改過自新, 何況為人父母,哪有真的和孩子有隔夜仇的, 眼看著秋景明即將離京,這一去路上艱難險阻,加上邊疆苦寒無度, 秋君藥想著想著,倒心疼起秋景明來,執著秋景明的手, 久久不愿意松開。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讓秋景明離京, 對于平衡目前的□□面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但畢竟秋景明是秋君藥的孩子,如今秋景明一旦上路,想要再見,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思及此, 秋君藥握著秋景明的手愈發緊,力道大的秋景明幾乎要感覺出些許痛意了。 他性格憨憨,并不能察覺到秋君藥送兒千里的擔憂之情,反而覺得覺得山長水遠,日后定有再見之期, 再秋君藥又拉著他說了幾句體己話后,連連應下。 因為擔心秋君藥在外太久, 身體會受寒,加上送的路程有些遠,秋君藥的身體也確實不適合長時間的奔走,為了讓秋君藥早日回宮休息,秋景明只能狠狠心,裝作不在意的模樣,踏上馬鐙,利落上馬。 看著馬下仰頭,仍舊一副不舍模樣看著自己的秋君藥,秋景明撓了撓頭,不知該說些什么才能讓父皇放心,猶豫半天之后,才轉過身,對著秋君藥身后的秋景月和秋景秀道: “父皇........就擺脫二位弟弟照顧了?!?/br> 言罷,見秋景月和秋景秀都在無聲點頭,他也沒再說什么,一拉馬韁,披風的一角隨著迅疾的風一路拉直,轉瞬間只剩背影,只留下馬蹬蹄的嘶鳴,尚還在原地,似乎一直縈繞在秋君藥的身邊,久久未曾散去。 在秋景明離開很久之后,秋君藥還站在原地,怔怔的,半晌沒有回神。 看著秋景明都走出很遠了,引鴛和秋景月等人才簇擁上來,圍著秋君藥,一個給他披上披風,一個握住秋君藥的手,慢聲勸他回去。 秋君藥見此,也不再勉強,依言啟程回了宮,只是回宮的時候一步三回頭,似乎還在不舍秋景明的離去,直到回宮的時候,也稍微頹喪了好幾天。 幾天后,秋君藥這才勉強振作起來,擬了詔書,宣布冊立嫡長子秋景秀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