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第7節
像安撫孩子的mama。 我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了,只覺得手像遭了火燎。 她碰我就順勢收回了手掌,用在紙上劃出些感謝的話,將話題轉到她今天的菜式上,胡亂稱贊了幾句她的廚藝。 等消耗時間的目的一完成,我便以“不打擾你們兩人獨處”為由,帶著阿玲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同我攀談時,垂首的常夏表現得內斂又沉靜,我實在摸不透她的真實想法,但當我真正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的視線又會重新黏上了我的后背—— 她一直目送我拐入長廊盡頭。 這無聲的注視也是我對她留有印象的原因。 我不禁猜想常夏是否早已知曉我和扇之前的婚事。 …… 接踵而來的突發情況令人頭腦發脹,好在我藏在結界里的食盒沒有出什么意外。 黑色的觸、手像花一樣打開,正中的菜肴擺放與先前完全一致。 我松了口氣,將小小的勝利品緊緊抱進懷里,踏著月色去尋我的狗狗。 甚爾的小屋沒有開燈。 房門未鎖,室內的事物覆著一層薄薄的月光,入眼的一切都輪廓黯淡、模糊不明。 靠近墻壁的位置臥著一團人形的黑影,我看出那是床的位置。 甚爾還在睡覺么? 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他又受了很重的傷,這樣陷入昏睡絕不是什么好事。 沒有咒力的流轉,隔了一段距離我甚至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呼吸。 我被嚇了一跳,顧不上開燈,就徑直朝他快步走去,用力去推甚爾的身體。 來回推了四五次,沉默的甚爾終于有了回應。他胸腔起伏,嘆息沉重:“……別鬧了?!?/br> “漆黑一片啊,已經這點了么?” 如是發出感嘆,甚爾伸手探向我的腰肢,鋼筋般的胳膊夾著我向他身上倒去。 失重感突然襲來,接近時錯亂的呼吸相互交纏,眼見我的正臉就要砸向他的胸膛,甚爾另一只手掌穿過我的腋下,托住肋骨,穩穩地把我放進了他和墻壁的空位里。 輕拿輕放,背后是厚實的床鋪,我仿佛經歷了一場刺激的低空飛行,只不過換位的時候,蹭到了墻上的凸起物—— “啪” 開關發出脆響。 橘紅色的燈光倏地灌滿了房間。 太亮了! 下意識用手掌蓋住眼睛,透過指縫我看到罪魁禍首俊秀的面孔。 “晚上好?!?/br> 他像只冬眠的巨獸,嚴冬中養精蓄銳,待到開春重新舒展筋骨。 單手撐起身體,甚爾側坐在我身邊。他瞇著雙幽綠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然后他慢慢皺了皺鼻子,詢問說: “好重的‘靜心香’味。怎么?你進禁閉室了?” “讓我猜猜你要慰問誰……是扇么?” 熟悉的名字令我精神一振。不需要強壓不快同人微笑,我一下找到了說人壞話的地方。 甚爾的大腿還挨著我的肩頭,在他和墻壁構成的角落里活動實在不大方便。 我在他腿上拍了幾下,將他往邊上趕了一趕,才好掏出貼身的紙張同他解釋今天發生的事情、順便詢問他的身體情況。 “除了肚子餓沒什么問題?!?/br> 臨別時相擁的高溫一直持續到了今早,他起來再次吞了片藥就重新睡了回去,等到晚上,居然也真叫他把高燒壓了下去。 起床氣的陰沉已經散去,甚爾臉上并無乏色,他埋首在飯菜中大快朵頤,還能分出神回答我的問題。 “扇啊。他雖然沒什么實力,但他一直都是家主可愛的弟弟,尊貴的小少爺。這個家里,沒覺醒咒術的男的都要接受他的命令?!?/br> “但怎么著?他的兄長前腳剛給他預定了‘炳’的下一任席位,后腳就把他的婚事攪黃了。他自己氣得發狂,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就在禁閉室里送了我一場特別指導?!?/br> “不過現在我出來了,他變成里面的人了?!?/br> 他說這話時,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冷笑。甚爾舔了舔嘴角的rou汁,以碎發下低垂的綠眸望向我的臉頰。 “……煩人的小子。你討厭他么?那就像今天一樣,多給我準備一些食物,只要我養好傷,就幫你揍他一頓吧?!?/br> 如此循循善誘,他好似瞄準獵物的巨狼,正蓄勢待發。 …… 明明沒有任何咒力可言,甚爾正說著好似天方夜譚般的話語,但我卻莫名覺得他或許能做到—— 折彎扇伸向我的手腕,使他匍匐在地,那張傲慢的臉也浸入泥水。 就像我的小狗為我擋下母親施暴的手掌,釋放了咒靈的本能。我的意氣用事得到了一時痛快,可之后呢?我又為它做什么? 如果時間能夠重回,我想把狗藏起來,藏到只有我們兩個的夜晚,所以現在也要避免這樣無意義的行動。 我看著甚爾那雙熟悉的綠眸,忍不住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我不是為了讓你給我出氣才幫你的。所以不需要你做這種危險的事情?!?/br> “我只想你養好身體、過得好一點,然后陪陪我?!?/br> 少年的下頜線條干凈且流暢,像是一件優雅的藝術品,但垂在耳邊的碎發卻十分柔軟,讓人覺得有些可愛。 我總是喜歡拒絕他,這似乎使他覺得有些煩躁。 甚爾臉上褪去了玩世不恭的冷笑,呈現出一種陰郁的平靜,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 “無所謂,反正我也是要揍他的?!?/br> 甚爾任我托著他的面頰,歪了點腦袋,泄氣般將頭部的重量完全交付于我,斜眼問道: “倒是你,你很難受么?為什么一直在摸脖子?” 犀利的發言使我面上一凝,險些又去揉搓頸側的皮膚。 這是多年養成的壞習慣。生活所迫,我雖然能維持與人表面上的交流,但是等到了無人的角落,白日里的惶恐、焦慮就會重新涌上心頭。 之前有小狗貼進我的懷抱,用濕潤的鼻頭、溫暖的舌頭、軟軟的rou墊來撫平我的痛苦。 現在呢? 提到扇我還是會感到后怕,那我的小狗會幫我么? 我用那種茫然的眼神看向眼前的甚爾。 “讓我給你表演個小把戲么?行啊,我會很輕、很小心的?!?/br> 如是喃喃感嘆,他顯然無師自通掌握了要領。 越過放滿空盤的木桌,甚爾在我面前俯下了身體。 “可以么?” 他同我對視,在征得同意后,甚爾用一只手掌扶住我的后腦勺,另一只手掌的指腹則輕輕按上了被我揉紅的皮膚。 頸動脈這種要害被觸碰,激起一陣令人戰栗的感覺,我覺得有些癢,又有點害怕。 好在甚爾只是簡單確認了下位置就撤去了手掌。那之后,覆上皮膚的是柔軟的嘴唇。 “我看了、我抹掉了,這就好了吧?!?/br> 熱熱的風吹上脖頸,在少年的低語中,我慌亂的心跳停了下來。 從甚爾那里回去沒多久,我突然聽到身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這聲響來自睡在小床上的直哉。 他雙眼緊閉,從喉嚨里發出幾聲貓叫似的嗚咽,像是想要扯開什么束縛似的,胡亂地伸手抓向頸間的皮膚—— 那里正懸掛著一枚朱紅色的護符。 它被絲絲縷縷的黒氣環繞,有了枯萎的趨勢。 作者有話說: 放寬眼界,打開格局 你就能發現純愛,泥里扣糖 可以的 你就是最棒的! 第七章 ◎祝福的燭火【修改】◎ 我的家族蒙受祖上余茵,從事工作多和咒具有關。多虧了家中教育,無論是封印還是修復我都有所了解。 影子從角落爬出,它緊貼著床面蜿蜒而行,沿著直哉身體的起伏探向護符。正如關閉禁閉室結界所做的,我試著通過術式解析咒具里的結構。 小小的護符中封存著一間既富有生活氣息的和室。柔白的紙門、淺黃的榻榻米,深棕色的墻壁內嵌一尊造型精致的神龕,神龕臺面上擺放有達摩、牡丹餅之類的物件。 房間中最引我注目的要數擺在正中的燭臺。它如同一朵綻放的蓮花,蕊中綻出一片安寧美麗的柔光,將室內照得澄明。 顯然這燭火正是術式的核心所在。原本靜靜燃燒的它正被一束黑色的細線籠罩。 無數細線自上方垂下,像是層厚重的簾幕,緩緩壓向燭臺的位置。豆大的燭火因此不斷搖曳,隨時有了撲滅的可能。 面對這駭人的景象,黑色的影子從我腳下射出。他們在末端化出蛇首的姿態,爭先恐后咬向細線的位置,靈活的腹部則一把卷上燭臺底座,將它帶往安全的空曠處。 可襲向神龕的細線不是全部,在用影子奪回燭臺的那瞬,我感到有什么東西摸向了我的脖頸,它們細密地纏了上來,似乎下一秒就會把吊上房梁。 光滑又冰冷的觸感讓我汗毛倒數。我腳下一軟,當機立斷抱著腦袋滾向了另一側,在翻滾的過程里,用余光確認了異物的真身—— 是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