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夫郎贅婿到朝野重臣 第135節
明光帝算得不錯,不僅皇子們活下來了,連他親口說要帶走的五六皇子的生母良妃都活下來了。 這固然是建平帝的好處,信賴下臣,不濫殺無辜,但一位帝王如此仁慈,也很難說就一定是件好事罷了。 但橫豎他已經上位了,是好是壞,端看以后吧。 這日朝會上,建平帝剛表示了幾句對雁云嶺南兩地財政稅收的滿意,贊揚了幾句葉知府的辦事能力,本只是試探幾句,并沒有一下子要說把葉崢調回來的意思。 但架不住下頭朝臣們心里早有計較啊,我們所料不錯,圣上果然提這事兒了,看來上回的猜測是準的! 接下來就是聞弦歌知雅意了。 新人新氣象,誰不想在新帝跟前討個好呢,反正以諸大人們的推算,葉大人回京是板上釘釘的事,誰讓人家是先帝留給新帝的輔臣,名正言順的事,這還等圣上自己說出來,那要我們這些人何用? 再不濟,滿足圣上意愿,混個臉熟也是好的??! 這邊廂,今年剛有了資歷上朝的周紀明,正盤算著怎么替遠在雁云的葉弟說說好話敲敲邊鼓,說實話,他人微言輕,還猶豫著開口時機呢,誰知還不曾說話,就被人搶了先。 “臣覺得葉大人如此年輕有為,只任一屆地方官,大材小用耳……” “葉大人這些年所作所為,吾等都看在眼里……如此……這般……實是屈才了?!?/br> “臣懇請陛下,看在葉大人……” “臣也有同感,葉大人輔國之才……實不應使明珠旁落,合該調回京中,施其才華……” 慢了一步的周紀明:“???” 葉弟啥時候人緣這么好了,這許多位高權重的大人說他好話。 斟酌著怎么開口的建平帝:“???” 不過正中下懷。 于是裝出一副你們如此任性,朕真是拿你們沒辦法啊的樣子,允了。 這一允,又更加印證了大臣們心里的想法:果然,果然就是的! …… 建平元年十月底。 圣旨到達雁云州。 調任雁云知州兼職嶺南知府葉崢回京,任中書侍郎,正三品,入內閣草擬理事,共商機要。 第129章 初時,葉崢被這一消息砸得差點沒回過神來,回京,誰回京,他回京? 然后就是,怎么回京了,干什么回京,雁云之地甚好,我都打算帶著一家老小在此扎根養老了! 但很快,團團圍上來慶賀的人雞一嘴鴨一嘴地恭喜吉祥話就把他包圍了,弄得他沒空愣神了。 因著調令來得突然,且卡在十月底這個時間點上,越耽擱路上就越冷,即便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葉崢家里還是開始張羅著收拾東西了,到底有老有小呢。 葉崢從外頭進來,云府是鬧哄哄的,仆人們用了這些年,主家待他們仁厚,面上是不舍,行動上卻還是干凈利落,不折不扣行使著草總管要求他們的“站好最后一班崗”的使命職責。 一大家子住了幾年,宅子里是多了不少東西,云府并不是云家宅邸,算是公職人員的福利,但云家人把它維護得很好,里頭東西也很愛惜,一點都看不出實際有年頭了。 家里大件是帶不走的,除塵灑掃擦洗干凈,重新歸位,下一任知州看得上就可以接茬用,不愿意的話就買新的,即便是賣了二手,成色上也絕不輸的,連后院牲口棚余衡也擔水沖洗得干干凈凈。 這些雜活早不用余衡親自做了,但他主動出力,也沒人敢攆他。 葉崢走到花園,安兒正站在水亭里發呆,然兒在投饅頭喂錦鯉。 見了葉崢,安兒抬頭問:“爹我們真的要舉家搬遷去京城嗎?” 葉崢走進水亭,故作輕松道:“怎么,舍不得了,不過你爹升官了,難道你們不為爹開心?” 安兒理智道:“爹升官自然是開心的,但我們在這住了那么久,不舍也是不舍的?!?/br> 不舍也正常,來雁云的時候,正是他們會跑會跳能鬧騰的年齡,這間宅子承載了小哥倆多少童年記憶啊,連大人都有點舍不得,何況小孩。 然兒忽然提了個沒腦要求:“爹,我們能不能把湖里的魚帶去?” 葉崢黑線:“此去京城何止萬里,這么多魚你想怎么帶?” 然兒遺憾道:“我想不到,不過我還以為爹有辦法呢?!?/br> 葉崢摸摸他的頭:“乖崽,你爹是人不是神?!?/br> “好吧?!比粌郝柤?。 葉崢又糾正他們:“對了,我們這次是回京,不叫搬遷去京,你爹我和你們阿爹包括阿爺阿奶,還有你們兩個,籍貫上都是北地人,當年來雁云才叫舉家搬遷,現在去京城,那叫回家,我們要回家了懂不懂?!?/br> 又循循善誘:“你們都是出生在北地的,三歲才來的雁云,有沒有印象?當年咱家還在巷子口擺小食攤賺錢呢,有時候你們阿爹忙了,爹就帶著你們……” 在葉崢的講述中,安兒然兒都朦朦朧朧回憶起了三歲之前的時候,依稀記得京城那棟大宅,沒有雁云這里寬敞,但也有個小花園,花園旁有個小池塘,沒有這里大,但也養著錦鯉。 離得花園不遠就是廚房,廚房的煙囪總是冒著白煙,廚房里也整日飄出饞人的食物香氣。 冬日的時候阿爹和爹抱著他們打雪仗,在收割完麥子的田里的跑來跑去,有一股燒荒的煙火氣,京城外還有個溫暖的大莊子,冬日里開著艷麗極了的菊花,遠山似墨,琉璃瓦上還掛著透明長長的冰棱…… 想起來了,那是京城,他們記憶里最早被稱之為家的地方??! 他們現在是要回家了。 如果葉崢知道小哥倆是這樣想的,估計還會糾正他們,其實你們最早的家也不在京城哦,在溪山村。 不過那實在太小了,安兒然兒還是小嬰兒的時候就被抱著到了京城,嬰兒能有什么記憶呢,所以其實說京城那棟宅邸是記憶里最早的家倒也沒錯。 孩子的情緒都是很好轉移的,一旦從出遠門變成了回家了,心理上感覺大不同,那不舍也變成了僅僅對于生活在一個地方久了的不舍。 葉崢于是抓緊時間,該交代的交代,該安排的安排,好在這攤子事早就理順了,從去年起具體實施就全盤交給下頭人了,他不在倒也不怕出亂子,比照從前該怎么還怎么就成。 云清那邊要交代的事情略多一些,好在手底下都有可靠人,也不用時時管著,他即便去了京城,總管著整體脈絡,倒也不怕運轉失利,無非是從前雁云是商務中心,以后云清去了京城,京城變作這個商務中心而已,下頭人一年一次要去京城報賬的。 家里頭草哥兒和云爹云羅氏收拾東西,外頭葉崢云清理事辦結,忙忙碌碌到了十一月初,終于是都妥了,他們也要出發北上了。 離開那天,全雁云,包括雁云附近村鎮的百姓都感念葉崢為官的恩德,來送別葉府尊,噙著淚花是跪了一地。 葉崢不斷朝他們揮手:“起吧,回了吧,鄉親們不要跪了……” 唯有這件事,鄉親們不聽,還是跪,更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云羅氏和草哥兒也跟著抹眼淚。 兩小只也是瞅著馬車外淚眼汪汪的。 本來葉崢和云清也挺有離愁別緒的,這么著反而對視一眼,無奈了,各自安撫不提。 離開雁云城上了官道,就和早等在那里的商隊匯合了,一路跟著商隊走,三天就離開了雁云,到了嶺南地界。 嶺南那邊早早得了信,又是重復一回,好在嶺南百姓對葉府尊還沒有生出日日住在一塊的情誼,那送別強度不像雁云城百姓大,沒哭,跪拜后是目送著遠去了。 安兒小腦袋一直盯著馬車外,直到后頭人變作一列黑點瞧不清了,才若有所思縮回來。 “他們如此感念爹爹,是因為爹爹是個好官對嗎?” 葉崢難得謙虛表示:“這個好官孬官吧,自己說了不算,爹哪能自夸自己是個好官呢?” 意思自己說了不算,百姓不舍的表現你們自個兒看。 “我相信爹肯定是個好官?!?/br> 然兒斬釘截鐵。 葉崢嘴角咧到耳后根,心里可美了,嘴上還要再假惺惺謙虛兩句:“不要這么說啦,雖然說的都是大實話,但你們這么夸爹,爹會驕傲自滿的!” 安兒然兒:“……” 好吧,爹還是那個厚臉皮的爹。 馬車順著最寬闊敞亮官道一路北上,隨著地理氣候變幻,逐漸地那單衣就換成了兩層,又變成了夾棉的,最后穿上了襖子。 這回趕得有些急,緊趕慢趕到了京畿地區已經十二月初。 地上、樹上、屋頂上,都是厚厚的積雪,西北風嗚嗚地刮,馬車里燃了炭盆溫度不低,車簾是厚厚隔熱的氈,風吹不進來還好,不過人一旦要出去,就要再加一件毛皮風,不然很快就叫風吹透了,這么著說話時候那口中白氣還是一陣陣冒。 瞧見京城的城門了。 上回和云清單獨回來,因著心里有事,沒顧上細看,現在帶著家當,帶著一家子回到京城高大的門樓下,那種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感覺是格外濃烈。 葉崢馬車才一進城,沒走了幾步就停下,走了幾步又停下,這么走走頓頓好幾回,馬蹄才重新順暢嘚兒嘚兒起來。 余衡在馬車外回說是各府小廝奉了主家的命令,這幾天等在城樓前,問名是葉大人的車駕,好趕著去回的。 陳風則細細說了是哪幾家,其實不說葉崢也知道,肯定有周謝閔三家,還有王家,古代不比現代,一個電話就能掌握行蹤,就算大致推算出行程來,中間差個幾天很正常,日日都派小廝來守著,就是不想錯過,第一時間進城了好知道,這是兄弟交情,葉崢也很承情。 回到松柏巷子那個家,果然,王家早預備好一切了。 葉葉崢他們馬車剛停,王府內管家就迎上來奉承了。 一路舟車勞頓,大家也沒有那個寒暄的心情,屋內有熱水熱飯熱炭盆,大家各自吃了喝了,快速做了個衛生就上床歇息了。 這一覺睡得是很坦然的,知道葉崢他們進城時間就行,并不會有人這么沒眼色馬上就來拜訪,總要讓人歇過勁兒來才能開始交際的。 隔天葉崢醒來得晚,起床的時候,屋內屋外指揮著忙碌的就不是王府內管家,而是精神飽滿的草哥兒了,這又不是第一回搬家,住慣了的屋子重新搬回來,馬上就可以著手安排事項的,小豆子也被他阿爹指使得團團轉。 云清也很忙,屋子雖不用修整,但各處空蕩蕩的,東西要歸置,重新買使喚的人也要新買。 好在像草哥兒陳風余衡阿奎幾個得力的都在身邊,草哥兒把納伢也帶來了,至于下頭廚娘門房小廝針線上的奴才,買起來也不費事。 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氣,葉崢對著小花園伸個懶腰,就投入到全家總動員的繁瑣中去了。 三天后,總算一切踏上了正軌。 宮內來了個小太監,說逢圣上口諭,請葉大人入宮一見。 葉崢知道早晚有這一朝的,換上官服就去了。 一路上,那小太監并不自詡是服侍圣上的人就板著臉,反而是笑著和葉崢說話湊趣。 葉崢自己一肚子心思,有一搭沒一搭應和著,漂亮的臉蛋不笑的時候都是凌厲線條,顯得有些難以親近。 那小太監咬唇看了看葉崢,見他不愛說話,就罷了討好的心思,安安靜靜帶起路來。 平素聽圣上潛邸的人說,葉大人為人是和藹可親的,故而他花了心思把這宗差事攬到手,想著路上好和葉大人搭訕搭訕,能混個臉熟以后也好有個靠山,誰知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葉大人長得比那傳說中的更好,可這脾性,看起來并非那么和藹可親???莫非是潛邸那些人騙他? 葉崢并不知身旁這個小黃門在轉什么心思,時隔多年再度踏入起居殿,他的心思是復雜的。 主要是,他一時還沒想好怎么去面對建平帝水恒。 無論當年在溪山村,還是后來入京,到雁云,水恒在他跟前都表現得像個溫厚的兄長形象,哪怕葉崢初時不愿和這些個皇親國戚打交道,后來也在水恒的以誠相待下慢慢卸下防備,把他視作一位兄長,同他結交,兄弟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