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蹲妻手札(美食) 第10節
紅芍在一旁幫忙,忍不住疑惑道:“那豆芽還沒有斷生,你這是做的什么?怎么就擺進食盒里頭了?” 芫娘將灶火鼓得旺旺的,而后才不慌不忙解釋道:“好jiejie,這你有所不知。不止這豆芽要生的,那米線也都要泡好的生粉才好?!?/br> 在云南府那頭,食客全靠一碗熱湯沖涮,便將食材都悉數燙熟了。 而這一燙一涮之間,食材也能保持最佳的爽脆口感,無論豆芽還是米線,都在雞湯中盡顯滋味。 “那位官爺挑剔卻也確實會吃,自然都要做最好的?!?/br> 紅芍見得芫娘得了幾分空閑搭話,這才揪著幾分沒放下的心又問道:“對了,昨兒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回家?” “這巷子里人來人往,還好沒出什么事?!?/br> 芫娘一邊碼放剩下的食材,一邊同紅芍娓娓道來:“姜祿昨兒回來徹底撕破了臉,又說什么也不肯還我玉環,這才把我趕出門的?!?/br> “他趕你出門?這個不要臉的玩意兒……那你往后去哪安身?” 芫娘這才輕輕嘆氣:“安身好說,如今最發愁的,倒是去何處尋個灶臺。畢竟收錢在先,這送飯實在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br> 大家便也紛紛道:“你可別逞強,姜祿把你這些年攢的錢都偷完了,你現在能有幾個錢?買些吃的用的倒夠,可去哪租個帶伙房的大宅院???” “不然就去巷頭的酒樓里吧?你先前替掌柜做過牛舌,掌柜那會就想讓你去后廚,他們那里指定有地方住?!?/br> 翠翠搖搖頭:“不成,酒樓都要跟芫娘簽長契,芫娘若是簽了,日后還怎么去順天?” 大伙默了默,又道:“不然就讓芫娘跟我們吧?誰晚上沒客,就讓芫娘去誰的房里睡?!?/br> 紅芍聞言,也不假思索地替芫娘拒絕了。 “咱們館子里魚龍混雜,什么人都出出入入的,若是碰到個不懷好意的,那芫娘豈不就吃了大虧?” “若是叫外人知道芫娘住在咱們這勾欄瓦舍的地方出出入入,芫娘不要名聲了?” 一旁的翠翠猶豫著扁扁嘴。 “要不,咱們那柴房離咱們的院子遠,往常也沒人過去,離鍋灶不遠?!?/br> 紅芍連忙點點頭,側目看向芫娘:“翠翠說的是,這倒也是個法子?!?/br> “只是有些委屈芫娘?!?/br> 芫娘隨即點點頭:“哪還要什么旁的法子,我看這就是最好的法子?!?/br> 紅芍聞言,隨即柔聲道:“那你只管放心住下,旁的事有我們在?!?/br> 紅芍發話,芫娘自然放心,自然也就這樣安頓在了遠蘿樓。 遠蘿樓畢竟是香??h數一數二的銷金窟,就連伙房的灶臺,也著實比姜家那個要好用太多。 先前不管是招待人還是謝恩客,紅芍和翠翠少不得找芫娘做點心,如今更是方便不少,芫娘還能趁夜捎些醒酒湯過去。 日子雖然窘迫,卻也過得安穩。 一切都好像還不錯。 除過,她沒有玉環的消息。 芫娘天天除過送飯,就是矢志不渝地在城中尋當鋪打聽玉環的下落,誰知卻仍舊是一無所獲。 每每要等得天色見晚,她才會順著后門回到遠蘿樓中安置。 這日她方才進入房中,窗下忽然傳來兩個人交談的聲音。 芫娘本欲早些睡覺,并不想探聽旁人的事。奈何窗下的聲音實在清晰,她被吵得睡不著,便也只能被迫聽著這聲音灌耳。 “那姓姜的有什么好巴結的,你看你這副不值錢的樣子?!?/br> “你知道個屁,我前幾日可見著了,姜秀才一出手就是一副白玉環。再晚些日子,人家搭了胡三爺,咱們就是想夠也夠不著了?!?/br> “你吹吧,姓姜的哪有那么多錢?也不過就中個秀才而已,成日在縣城里打腫臉充胖子?!?/br> 芫娘一怔,不禁豎起了耳朵。 雖說平日里柴房外頭來往的人也不在少數,只是如今事關姜祿,她便忍不住多聽幾分。 外頭的談論聲還在繼續。 “我就說你沒見識,你哪見過人家姜秀才那傳家的白玉連環?那可真是個寶貝。兩只環又白又透,套起來是個同心圓,分開是兩個蘭花環,實在稀罕?!?/br> “當真?瞧不出姜家外頭瞧著家境平平,竟然還藏著這般珍品?” “那你還不快些?方才遠蘿樓里的紅芍還在跟翠翠說,要給什么人帶話。要不是我偷聽到,你哪里能攀得上姜秀才這大佛?” “咱往鴻運坊去,指不定今兒就能見到那玉環,也算是讓你開一開眼?!?/br> 芫娘聽著漸行漸遠的人聲,捏著杯子的手卻不自主有些發顫。 姜祿竟然真的拿她的玉環去作賭資。 那是她爹娘留給她的東西,她珍藏了那么久。哪怕是當初在人牙子手里病得迷迷糊糊,她都記得撐著最后一點勁把玉環藏起來,更不管日子過得有多苦多難,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掉玉環去換錢。 她得把她的東西找回來。因為只有這玉環在,她才能找到家。 芫娘握緊了手中的茄袋,心里暗暗做下了決定。 她要找她的爹娘,要找她的家,要到鴻運坊里頭尋她的玉環。 他們言語中的鴻運坊,芫娘從前聽說過。 那地方魚龍混雜,來往大都是以博為樂之輩。故而這鴻運坊雖也立在白玉巷里,卻是她從不愿涉足的去處。 如今旁人在鴻運坊里見到了玉環,恐怕也唯有在這地方,才能尋出些玉環的下落。 芫娘雖不想進鴻運坊,如今卻也只能尋紅芍翠翠幫忙,硬著頭皮往鴻運坊中去。 天色漸暗,鴻運坊前頭的人群仍舊是絡繹不絕,恍惚還在持續白日那非凡的熱鬧。 芫娘瞧著鴻運坊的四周,只覺得這繁華落在她眼中只有陌生,不能不帶上幾分忌憚。 鴻運坊算不上大賭坊,在香??h城中已然佇立多年。 如今這天下雖不禁賭,但這些賭坊卻皆需登記在冊,每月替官府繳納極為可觀的稅錢。鴻運坊開張多年,想來自也有些門道本事。 賭坊的散客大多都在門臉附近,玩玩擲銅板斗蛐蛐一類簡易上手的,下注也多不過幾個銅板,頂多就算是來看個熱鬧。 至于真正算得上這鴻運坊“客人”的,都在門臉里頭,那里頭尋常的生人自然是進不去,賭的手筆大,花樣多,更有人好酒好rou得伺候著。 陪芫娘來的是紅芍她們幾個。 這地方不是隨便迎人的,不投上幾個子兒,根本踏不進大門。好在幾個姐妹里頭紅芍吃得最開,只要有紅芍出馬,芫娘便能免了花那冤枉錢。 紅芍出門前專程擦了一道兒粉,如今在賭坊門口打量一圈,隨即便攀著熟人笑吟吟地迎上去。 三兩句話的功夫,人已經被紅芍逗得喜笑顏開,紅芍這才連忙牽過芫娘囑咐道:“妥了,你且進去仔仔細細找,若是當真見到,先不要驚著里頭的人,你叫我們,我們一道兒進去?!?/br> 芫娘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低著頭默不作聲地進了鴻運坊的門。 鴻運坊里一點也不比外頭冷清,現下剛剛天亮,白日里上工的人還沒忙起來,正是閑著聚賭的時刻,四下里自然堪稱人聲鼎沸,摩肩接踵。 她的目光一絲不茍地梭巡在整個鴻運坊里,入目只見到數不勝數的賭徒。 姜祿不在鴻運坊。 不管是賭桌上押著的,還是旁人腰上戴著的,也都絲毫沒有玉連環的影子。 她不甘心,又朝整個賭坊瞧了一遍,卻仍是一無所獲。 芫娘蹙起眉頭,心下不由得漾出幾分止不住的失落。她茫然地朝四周望著,一時間心里也亂亂的。 可還不等她再做什么打算,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又冷不丁地撞進了她的視線。 外頭站的不是旁人,正是遣她日日送飯的陸官爺。 只不過此時此刻,陸懷熠被鴻運坊的博頭擋在了門前。 鴻運坊內登時也傳來嗡嗡嚶嚶的議論。 “誒,你們看那是誰?我說什么來著,大博頭哪能放過壞了規矩的人?” “一把通吃十幾兩銀子的人,就是他?” “開玩笑,這鴻運坊在香海開了這么多年,錢哪是這么好拿的?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芫娘步子僵了僵。 先前那十幾兩面錢,居然是陸懷熠賭來的。 若非如此,陸懷熠這么個養尊處優的官爺,怎么會得罪了鴻運坊的硬茬子? 她心下擔憂,不由得默默觀望起來。 只見得博頭隨意背過手,陰惻惻地望著陸懷熠,沒有半絲好意:“前些時日閣下在我鴻運坊里大展身手,不想竟是此般年少有為,真是百聞不如一見?!?/br> 博頭說著揮了揮手,賭坊那些目露兇光的打手們隨即團團圍住陸懷熠的去路。 博頭不緊不慢地冷笑一聲:“既然來了我鴻運坊,哪有不打聲招呼就走的?” “天底下沒這個理兒,鴻運坊自然更沒有這個理兒?!?/br> 第10章 芫娘的心忽然揪了起來。 她記得,進門之前,紅芍給她專門叮囑過在鴻運坊里要小心的人,首當其沖的不是旁人,正是眼下這位大博頭。 鴻運坊的這位大博頭絕非簡單角色,論到香海也算一號人物。尋常人若不到迫不得已,斷不能貿然招惹他。 但到了眼下,陸懷熠儼然被這位大博頭盯上了,這其中還夾雜著無法輕易化解的矛盾。 更何況攔住陸懷熠的那七八個鴻運坊里的打手各個五大三粗,手中不乏棍棒,一瞧便是來者不善,讓人心生忌憚。 然而陸懷熠見得眼前情形,卻不急不慌。 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簾,也不正眼瞧人:“博頭要留人,也不必這么大的陣仗吧?知道的是迎我,不知道的還以為博頭要殺人越貨了?!?/br> 博頭見陸懷熠談笑自若,不禁咧起嘴角冷笑一聲:“你倒是個有種的,敢問高姓大名?” 陸懷熠的目光亂瞟幾下,隨即臉不紅心不跳地隨口編起瞎話。 “陸老六?!?/br> “原是六爺,失敬?!辈╊^裝模作樣地拱拱手,“我是這鴻運坊的博頭,上次六爺來我鴻運坊,不聞不問押了十文錢就一把就通吃,短短半刻工夫,賺了滿桌共十幾兩銀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