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2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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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李阿牛其人何等重要,而是他牽一發而動全身。羅連等人跟隨魏塱多年,大小事都有經手?;实墼谙肷?,自也能猜出八九分。 于魏塱而言,自登基以來,功過都休說。近日里最得意的一樁,無疑是鏟掉了霍家??汕皟阂估?,突然黃旭堯進宮,說霍家之禍,是薛弋寒兒子一手促成。 當初那些疑惑不安頓時又冒了出來,思前想后,將霍家案的得利之人盡數想了一遍,仍是李阿牛最為可疑,且此人似乎最容易攻破。 個中詳細,魏塱未全部告知羅連,只說是有了薛家余孽的動向,怕是和李阿牛有所牽扯,務必要設局試探一回。 若無,那自是再好不過。 皇帝并沒說若有要怎樣,但羅連聽得明白,關鍵就在于這個“再好不過”。他深知李阿牛爬的雖高,實則皇帝并非當真倚重。本來一個存疑之人,又無多大用處,不能明面上羅織個罪名的話,大可暗中殺了以保周全。 問題是,李阿牛與蘇凔蘇大人有手足之情,既是同鄉,又是一道兒進的京。若李阿牛有問題,那狀元蘇凔必定也是個亂子。而蘇凔是行運使蘇遠蘅的表親,蘇遠蘅蘇家現在又跟沈元州所交匪淺。 這一攤子關系理下來,不由得叫人毛骨悚然。只怕皇帝在求神告佛的祈禱李阿牛是個踩了狗屎運的清白人,不然他半個朝堂都得與薛家余孽掛上。而剩下的半個朝堂幾乎在黃家手里,偏皇帝正準備刨了人家祖墳。 是以既不能對李阿牛用刑拷問,又不能一刀取了性命了事,只能畏首畏尾在這置了桌茶水,連鴻門宴都稱不上,雖李阿?;厝チ四茏詡€兒唱一出單刀會。 如此情況,哪敢有人輕易作答。到底羅連是個領頭的,瞧左右遲遲不出聲,只能率先道:“依小人之見,李大人反應不似做偽。第一回 聽臣等說起京中命案時,他稍有吃頓,繼而蹙眉張嘴,瞳孔放大。此等詫異舉動,除非經年累月練習,不然乍然之間難以裝的滴水不漏?!?/br> 停了片刻又道:“包括老國丈之死,陛下在此,慧眼遠甚小人萬分,必有高論于胸,臣等無需再做綴言?!?/br> 另一人低頭道:"羅大人所言亦是小人所想,單依今日來看,李常侍并無可疑之處。如果有,證明此人心機如海,尋常手段定不能試探得出。 既是有所顧忌,又不能捉拿拷問,不若從旁處著手。請陛下賜道密令,遣人往明縣走一遭。待尋得蛛絲馬跡,再議不遲。" 魏塱又沉吟稍許,準了此提議。他確然不能明面上拿李阿牛如何,暗中殺了也無濟于事,沒準還打草驚蛇,便只能暫時擱置。 何況究竟有沒有薛弋寒這個兒子,還是兩說。黃旭堯死的確然慘烈,也未必就是真相,他被人蒙蔽,或故意陷害,都有可能。 霍家死無對證,李阿牛這邊,眼瞧著也是難以往下查。唯獨剩了個黃家那邊,有大把人活著。且剛死的那個,尸體還沒爛。 天地良心,他對自己的外公黃續晝頗親近且尊敬,所以才尤其要刨墳掘墓將人挖出來一探究竟。 黃旭堯既然說外公是死于薛凌之手,尸體上總該有點什么。害人性命,無非用鐵用藥。 那么多人守著,刀劍屠戮必然會被人瞧出傷口。下葬之時許多雙眼睛瞧過的,除了瘦弱些,別的并無異處。若真如黃旭堯所言,外祖之死有蹊蹺,只能是用毒。 而黃續晝之死拖了那么久,其癥狀也很符合被人暗中用毒的情況。平日里所用之物沾染輕微劑量,或用相輔之物誘發,便讓御醫等人難以察覺。天長日久的積累,最終毒發身亡。 黃旭堯所言是真是假,薛弋寒究竟有沒有這個兒子,答案就在一具棺槨之間。 似乎蓋子一揭開,一切就能撥云見霧。唯一難辦的是,黃續晝下葬不足七日。驀然要開棺驗尸,還沒拿到朝堂上與眾臣商議,先往自己親娘處說了一聲,昭淑太后率先哭的死去活來。言說非要開棺,她定要隨父親而去。 皇帝先是苦苦哀求:若是自家外祖真是被jian人所害,他為君不能替黎民伸冤,為子不能替祖父盡孝,有何顏面坐于文武百官面前。 可惜昭淑太后絲毫不為所動,母子情分第一次在人前撕裂。太監宮娥一堆眼睜睜瞧著皇帝丟下一句“此事已決”后揚長而去,昭淑太后還俯在榻上捂著臉小半個時辰沒起來。 后宮喧囂可以拂袖,金鑾殿上卻是撒手不得。魏塱無憑無據,單拎了個小廝造得一份口供說曾給老爺子投過毒就立馬要開棺驗尸,便是皇黨死忠如沈家,亦很難跳出來附和,黃靖愢更是第一個反對。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若是鐵證如山,受這一樁罪就罷了,現不明不白一張空口,就要掘了老黃大人的墳,先帝在時也不敢如此辦案。 刑吏兩部大半人丁都是黃家陣營,紛紛出言說是不妥。既然皇帝已有兇手歸案,不如先查下去,若真另有隱情,又另作定論。若只是宵小之徒信口雌黃,也免了黃老爺子身后不寧。 剩下也有寥寥數聲道是時日一久,只怕證據全無,陛下也是無奈之舉。又勸黃靖愢大局為重,想來黃老爺子仙廟有知,斷不會為個俗世rou體煩憂。 黃靖愢多年拿皇帝朝堂當自家后堂,即便為著黃旭堯一事有所顧忌,仍是當場發作,擲了笏板,一個暴起將那人踹到在地,口中連罵“賊殺才?!?/br> 周遭人連忙過去拉開,他仍揚袍舞袖沖著喊:“怎不將你那死爹埋了又挖出來,天殺的圣賢書都讀作狗肚子里,往太歲頭上動土了不是?!?/br> 一邊罵著,眼神還時不時飄到了皇帝身上。 指桑罵槐這事兒,站著的誰還沒見過。只是有人敢當著朝臣面罵皇帝,終究是個新鮮。更莫說黃靖愢這一罵,連先皇也帶上了。 但人家是天子舅舅,苦主是皇帝外祖。你說論朝事,人沒準是在談家事,故而誰也拆穿不得。不拆穿,皇帝面子還在,拆穿了,總不能攛掇皇帝把自己舅舅以不敬之名砍了。能做的,不就是趕緊勸著黃靖愢不可在陛下面前失態,權當他真的在罵那倒霉臣子。 金鑾殿上這般熱鬧,不怪乎李阿牛等了許久,魏塱才回。 ------------ 第676章 庭前月 這場爭執以皇帝金口玉言作了個了結。蕓蕓眾生,先君臣,后人倫。管他娘親還是舅舅,遑論外祖還是國丈,到了都是個臣子。 魏塱一聲“事關國體,勢在必行”,黃靖愢總不能當庭喊“外甥豈敢”。起碼皇帝到底還主動留了兩三分顏面,沒有要光天化日將老爺子請出來。而是退一步找來司天監的神棍算算時候,許諾尋個夜半三更的吉時開棺。 若再不識趣,任由爭執下去,沒準落個即刻遣人去刨土。朝堂人也看的門清,皇帝未必有多想替自己外祖洗冤。更多的,只怕是想借著此事敲打自己的母家,讓舅舅娘親都收斂些。 古來唇亡齒寒,霍家沒了,黃家就顯的礙眼。 他日黃家沒了,不知皇帝會不會又開始忌憚親信沈元州手上兵馬太多? 后事不可知,君王多疑是常理。撇開朝堂不提,有了這么一出,恰讓李阿牛有更多時間想的細致一些。 他記起蘇凔正是因為此事下獄,自己與蘇凔同吃同睡,若是一點不知,好像也說不過去,這便自作主張又轉回魏塱面前,多編了幾句瞎話。萬一來日蘇凔的身份被皇帝給扒出來,他也好說自己是被人蒙蔽,屬實不是薛宋同黨。 此舉并非薛凌所授,江家也沒想到這一出。終歸江府上下是正兒八經的臣子,多年朝堂生涯,深知言多必失。推己及人,完全沒想過宋滄會將這等朝事當作兒戲講與身邊人知,自也不可能讓李阿牛多演半場。 然就因為這多出來的幾句話,無疑讓魏塱對他的信任又加深了些。蘇凔是初初為官,必是做不到守口如瓶。李阿牛與蘇凔所交匪淺,是該聽過只言片語。 羅連更是以為李阿牛特意繞回來提起蘇凔,是受了奚落沉不住氣,所以搬出個狀元爺自抬身價。暗示眾人,他還有一堆親朋黨羽,并非全然是墻頭蘆葦根底淺。 這一堆彎彎繞將生旦凈末丑悉數繞進去,渾水才好摸魚,所以諸人皆求了個樂呵?;实垡蓱]消了大半,薛凌順利離間黃家,江府將李阿牛輕而易舉摘出事外。 如此,黃旭堯之死終于落幕。 薛凌自跨進江府門檻,總有些心神不寧。她既應了晚間要去李阿牛處將當年明顯事說個究竟,難免記起許多往事。 偏那些過去的零零碎碎,不想還好。腦海里才冒了個頭,人好像陷進了泥沼里,暈暈沉沉,怎么逃都逃不出來。 除卻當年山高水急,生死寥落,還有一個更令人發冷的問題,是李阿牛究竟如何得知父母之死。 明縣有人告知他固然最有可能,但也難保不是江府趁此機會遣了人去故意走漏些許風聲,為的就是盡早離間自己與李阿牛。 正如昨晚江府已經絆住了李阿牛,兩三句話找個空檔說了就是,卻要大費周章的讓自己跑一趟。無非就是,當面算計別人,總會給人膈應。江府圖著李阿牛的以后,便一點臟事都不想往身上沾。 這些薛凌不是想不到,只昨夜懶得計較這一茬,然這會再想,又別有心境??智榫w失控,她一直在院子里來來回回舞著劍,試圖轉移一下注意力,消磨直至午間時分。 江府呈了膳食,含焉頗為心喜,與薛凌一道用膳,說了些府上趣事。有個人嘰嘰喳喳,多少好了些,飯后勉強能躺到床上合眼。 一夢醒過之后,起身披了件衫子往窗外一瞅,太陽已泛了黃。當下再不耽擱,招來丫鬟洗漱后快步到了江玉楓處。 江玉楓似有意等她,桌上竟擺了一盒點心,和逸白那日拿來作禮的一模一樣。見了薛凌進來,江玉楓即道:“坐吧,本想早些差人去叫你,恐你在小睡。這些天晨昏不分,最是傷神,多歇歇好?!?/br> 薛凌看了一眼盒子里東西,自顧伸手拿了一塊,笑道:“又說要多歇歇,又說要差人叫我,怎么,又哪塊天要塌了?!?/br> 東西實在甜的膩人,她伸手想倒水,桌上茶壺竟拎了個空。江玉楓道:“弓匕昨夜被傷,不方便伺候,我又不喜旁人,你稍等些時候,且坐吧?!?/br> 薛凌尷尬抖了抖手,一撩衣襟低頭要坐,卻聽江玉楓道:“不坐也無妨,并無旁事。只是早朝間,皇帝與黃大人起了爭執,定要為黃老爺子開棺驗尸,就在今晚。我聽聞消息,想著該早些告知你一聲?!?/br> 薛凌動作定住,抬頭看著江玉楓,聽他說完后仍一屁股坐了下去,語氣有些幸災樂禍:“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刨自家墳?!?/br> 她嗤笑了一聲,又道:“還開棺驗尸,虧他想的出來”,等了片刻不見江玉楓答,奇怪道:“你擔心什么,那老東西命數沒了,非我砍他陽壽。別說開棺驗尸了,就是皇帝剔rou辨骨,也查不到你我頭上來?!?/br> 江玉楓仍淡漠神色,片刻說了句無關的話:“你近來甚是收斂,竟也開口稱皇帝了?!?/br> 薛凌不以為然:“嗨,人在屋檐下,隔墻有耳朵,江少爺就不要笑我了見了棺材掉淚好吧。比起這個,今晚我不得不去李阿牛處走一趟?!?/br> 她忽而將目光上移,明晃晃定在江玉楓臉上:“他好像知道了自己父母之死有蹊蹺?!鳖D了頓,又嬌聲道:“今兒早上,問我來著?!?/br> 江玉楓半垂著眼眸并無觸動,他亦知薛凌作何想,但內心十分坦然,一來江府確實沒做,二來薛凌有此想法,也是意料之中。 江玉楓道:“李大人衣錦還鄉,難免舊時故人艷羨。又是旨意在身,少不得明縣同僚要相互拜謁。而今霍賊伏誅,當年之事,提得兩句不是人之常情么?!?/br> 薛凌轉了圈眼珠,做了個此言有理的表情,收回目光道:“有道理,反正他也僅僅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且容我編個瞎話糊弄過去,還求江少爺不要拆穿?!?/br> 江玉楓這才抬頭瞧她,溫聲道:“薛少爺行事向來光明磊落,俯仰無愧。江府何等身份,豈敢說拆穿不拆穿。不過,非要今日去么?!?/br> “不妥么?” ------------ 第677章 庭前月 薛凌語氣玩味,方才江玉楓雖說是明縣的官老爺告知了李阿牛,但她附和歸附和,實則并沒立馬全信?,F提起要過去,江玉楓有阻止之意,還當當是江府果然另有他心,想借當年之事大作文章。 江玉楓笑道:"并非不妥,只怕了你來去恣意,提醒一下多加留神罷了?;实郾緛韺魷手烙幸?,你又讓黃旭堯帶了那樣的話去,恐他如今半幅心思在黃家,另外半幅,全數都在李大人身上。 今早煩你走一遭與李大人會晤,不正是為著這個由頭么“。說著話間,總算有人端了茶水來,江玉楓慢條斯理端了一盞放到薛凌面前,續道:”原江府自個也去得,不過你看,事后定然有人去查李大人行程具細,是以會晤太久給人查出來了容易生疑。 時間倉促,江府與李大人交情尚淺,萬一三五句話間詞不達意,豈不誤了大事。你二人情誼深厚,又有著蘇凔蘇大人的關節在,這才不得不麻煩你走了一遭。" 薛凌抿著茶水的間隙沒抬頭,嘴角輕微扯了個弧度,片刻才揚起臉來道:“說的是,但今兒早上我應下了要去,萬一皇帝在他身邊放了幾雙眼睛,我再是小心翼翼也瞞不過去,如何是好?” 江玉楓道:“蘇大人與李大人源出同鄉,又同朝為官。二人一別這十幾日,李大人還是從故居歸來,難道二人不該把酒言歡么?!?/br> 他看了眼薛凌,笑道:“說來也怪,怎地,竟是沒有?!?/br> 薛凌跟著皺眉,隨即笑開來道:“你說的有理,我拉著蘇凔去便是。不過你問為什么沒有,這我如何得知。沒準是蘇凔惦記齊清霏,念念不忘茶飯不思,哪還顧得上李旁人?!?/br> 江玉楓隔著無聲笑了笑,又去端茶碗。薛凌一口飲盡茶水,艷羨道:“還是你好,早晚就這一間屋子,風雨皆是幾方書桌,什么活兒也不干唄,跑腿受罪都是我?!?/br> 江玉楓指尖在茶碗上突起的金線上細細摸索,偏頭看了眼窗外天光,道:“是啊,自那年事后,你隱姓埋名,我……” 他回頭,看著薛凌輕舉了舉杯子:“茍且殘生?!?/br> 薛凌忍俊不禁,抿嘴咬了下唇防止笑聲太大。江玉楓也跟著笑的自嘲,又道:"黃老爺子的事沒個定論之前,你我尚有一段清凈日子。在這期間,估摸著李大人也能再上一步。 另還有一樁事,不過不急,你且先留意便是。沈大人已經到了烏州,安城節度胡郢不日即被押送回京。西北之地究竟如何,此人是個關鍵。" 薛凌奇道:“他犯了什么罪?!?/br> "安城有駐兵八千余騎,離沈元州所在烏州只有百里之遙。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羯族小王爺竟能單槍匹馬,不翼而飛,事后找不出半點痕跡。 這么大的紕漏,除了與城內主事之人勾結,其原因不作第二種設想。沈元州奉圣諭已經先查了一陣子,現將有嫌疑的人相關人等盡數押往京中,不知案卷上是何寫法。" 薛凌略思索,此事牽連甚廣,一時難以理清,只隨口答了聲“知道了”,此事便罷。別的再無值得說道,江玉楓提了兩句薛璃,薛凌亦興致不高。 臨了便是江府養的殺手一事,薛凌心里有計較,卻故意問道:“何以他要死要活的非要跟我?我聽旁人說,養個順手的不容易,好歹也是江府的銀子,白拿怪不好意思?!?/br> 江玉楓不加遮掩的白了她一眼,當初有人在江府開口就是幾千兩的要錢,這會說不好意思,更像是有意無賴。 然左右無事,他本也耐心頗佳,道:“他生了二心,這心又隨了你去,君子成人之美,豈不皆大歡喜?!?/br> 薛凌不屑:“怎地就隨了我去,我又不是勾魂攝魄的妖怪,見過我幾回,就隨了我去。說不要吧,你江府拿人性命,說要吧,來的不明不白,我怎么用啊。再說了……” 江玉楓打斷道:“投桃報李,你救他性命,他心生感激,再明白不過,哪里不明不白”。難得他正經,恍若在為江府自辯白:“府上總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打殺賜死的人家,好生生的一條命。只是,他既生了旁心用不得,又知道些密事放不得罷了?!?/br> 薛凌氣笑,譏諷道:"合著用不得放不得,就將人賴到我身上,救人性命,人就會心生感激么。再說了,我何時救他性命,當日之事,全為著姓霍的,誰顧得他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