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但有句老話說得好。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 —— 七月,拉各斯的雨季。 余遠洲蹲在地上,看著鞋盒子里的皮鞋嘆氣。 好消息:這鞋的確是真皮。壞消息:它長蘑菇了。 扔吧,不舍得。這是他最貴的一雙皮鞋,都沒穿上幾回。不扔吧,那就得拾掇。但讓余遠洲刷鞋,堪比讓貓拉雪橇。 猶豫半晌,他薅了幾張紙巾塞鞋里,放床邊兒晾著了。起身把潮掉底的紙殼子戳門外邊兒。 這里資源匱乏,什么紙殼子塑料瓶子,都不能算垃圾。舍管的馬達姆每天都會收一圈,拿去賣錢補貼家用。 關上門,頭頂上的小燈泡閃了下。余遠洲知道又到了快停電的點兒了,抓緊時間洗漱。洗完頭發,拿起墻上掛的小浴球打香皂,給自己搓了個遍。 d城的夏天干爽,打不打沐浴露都沒差??衫魉共皇?,這一天下來人都膠粘??諝饫锘矣执?,兩天不打香皂,脖梗子就掛皴()。 關掉滋尿似的小破淋浴頭,浴室里靜得陰森森。窗外黑咕隆咚,風里夾雜著凄厲的怪叫。 余遠洲總能聽到這種怪叫。王好漢說是野生動物在崩鍋兒(那啥)。三月問說是非洲豹,四月問說是非洲犀牛,五月問說是非洲野狗··· 每月都不一樣,永遠有動物要崩鍋兒。余遠洲覺得王好漢糊弄他,又沒有證據。但后來他也不再追究了,因為遭遇了兩次防空警報。 事實證明,鬼鬼神神的殺傷力,在人身安全面前幾乎為零。 余遠洲換上睡衣,坐在床上用浴巾搓頭發。等差不多干了,他習慣性地把枕頭旁的盒子打開。 那是一個包著麻料的木盒,手掌大。盒里放著兩樣東西。 一枚紅鉆戒指,一塊染血絲巾。 假婚禮那天,他怕丁凱復的指紋和dna入庫,對警察謊稱是自己的,著急忙慌揣兜里了。 本想處理掉,可一拖再拖,直到回國都沒能處理掉。而后來尼日利亞,他竟然就這么帶了過來。 回想起剛到尼國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很心酸。 哪兒哪兒都不適應。當地員工懶散jian滑,沒人真心聽他話。什么都得靠自己,連個能訴苦的人都沒。到了夜晚,孤獨又像個大倀鬼,滿屋亂晃。 余遠洲一個三十出頭的老爺們兒,也好幾次沒扛住,半夜偷摸悶被子里哭。 人一脆弱,就不自覺地尋找精神寄托。 余遠洲也不知道,為啥把這倆玩意兒拿出來當寄托。但當他想著丁凱復的時候,還真就是最有勇氣的時候。等到想也不管用的時候,他就開始模仿。學丁凱復的表情,動作,說話的腔調,罵娘的重音。就像玩一場強者cosplay,代入那個無畏的角色,他也就跟著無畏了。 余遠洲看著枕邊的紅,眼皮一點點合上,再一次地,在思念里睡著。 半夜打起了雷。 余遠洲被嚇得一個仰臥起坐,還以為空襲了。 雷十分密集,一個接一個,炸彈似的。窗戶咣當咣當顫,夜黑咕隆咚,風嗷嗷叫囂。 緊接著雨下起來了,強勁地拍在玻璃上。像是外面有個大猩猩,鬼叫著錘窗。 余遠洲對暴雨天有ptsd,但他有自己的解決方式——喝酒。 他伸手去拽床頭的燈繩,燈沒亮??凑媸峭k娏?。拿起床頭掛的手電筒,起身從壁柜里夠出半瓶紅酒。坐回床上,拔掉塞子對嘴吹。 沒一會兒,酒上頭了。余遠洲剛準備瞇覺,又有點想放水??钥粤税胩觳幌肫?,這時就聽門咔地響了一下。 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 但余遠洲還是注意到了,他僵在床上豎起耳朵。 咔。咔咔。咔。 門果然在響! 他掀開被子下地,緩步走到門口,從貓眼里往外看。 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赡苁且驗橥k?,也可能是被堵上了。 “who is it?(誰)”他高聲問道。 沒有回復,但門鎖的咔咔聲停了下來。 余遠洲松了口氣,想著可能是趁雨天摸進公寓的小毛賊。他用警告的口氣冷聲道:“get out of here!or i’ll call the guard。(趕緊走,否則我叫保安了)?!?/br> 門外一片寂靜。 就在他以為對方已經離開,準備去廁所的時候,就聽一陣巨大的砸門聲。 邦邦邦??!邦邦邦邦?。。?! 跟著落雷一起炸,單薄的小屋都跟著晃。 作者有話說: 都睡了嗎,我偷偷放一個雙更。(明天應該也會有雙更) 嗚嗚嗚我的小魚哥,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小魚哥。丁狗,媽再給你最后一次兩次三次機會,你可給我抓牢了。 馬達姆:法語詞匯,在非洲用來稱呼年長女性。 例句:路邊有個賣冰棍兒的馬達姆。 崩鍋兒:天津土語。本指老式崩爆米花機(葫蘆形手搖壓力鍋),把爆米花崩進袋子的環節。因為鍋像阿姆斯特朗炮,那個爆米花白白的,然后還得放在那個嗯,我就不描述了??傊@個詞兒被引申為和諧。 例句:大狗想趁老婆迷糊崩鍋兒,您猜猜他能成不能成。 今晚睡前給大伙兒講解兩個詞兒,但我想你們明早起床以后,一定只記得崩鍋兒。 第一百零三章 余遠洲看著馬上就要奪框而出門,嚇得四肢都僵了。